第76章 偷溜

偷溜

這一季冬月,周國過得分外安靜,可表皮之下卻是波雲詭谲。

因着聖人病重,舉國上下就連娶親也不敢大肆張揚。

朝堂上的朝臣們也是心思各異,人心惶惶。

只因太子初掌權,便動了大長公主兩三處的人,大長公主自然不甘示弱,便處處回敬。

皇室與大長公主之間已然是勢同水火,偏偏老臣們的心都在大長公主這,加上溫守成也在背後虎視眈眈。

一時間,即便狠辣如太子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按捺住心思再尋良機。

...

最後一場雪落盡便是立春。

立春時節,雖每日有日光,可到底春寒料峭。

而公主府內更是如過冬般,四處都燒着暖爐子。

只因為年前,從溫黛醒後,便落了一個毛病,畏冷。

屋內的熏籠炭火輕易斷不得。

金絲楠木的步搖床上,柔弱妩媚的少女躺在上方小憩。

似是因為做了噩夢,她眉頭緊皺着,額頭浸出點點汗珠,放在外頭的手死死抓着被面。

又青聽見裏屋傳來異樣的聲響,一進去就瞧見小郡主面色慘白的模樣,吓得連忙上去查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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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郡主您怎麽了,郡主您醒醒啊!”

所幸,溫黛很快醒了過來,她深吸一口氣直起身子,大喘着氣,神情仍帶着幾分驚恐之色。

她又夢到了那奇怪的場景,夢中是無盡的血色。

女子跪坐在雪地撕心裂肺的哭喊,溫熱的血液滴落在她臉上。

周遭是一張張扭曲的鬼臉,整個場景詭異又可怖,讓她醒不來,睡不下。

從溫黛那日醒來後,便不識得周遭的一切,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剛開始的一兩日懵懂跟個稚兒沒區別。

還好大長公主些日子悉心照料,又配合着伏清的湯藥,才讓她緩緩恢複了幾分神志。

她也在大長公主的話中,知道了自己是誰,以及這些年的大部分事情。

只是具體的還是想不起來,就連伏清一時間也沒辦法根除,只能用湯藥慢慢清除她腦中的瘀血。

可具體如何,也要看溫黛自己。

“郡主,你感覺怎麽樣啊,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嗎,奴婢馬上去喊伏大夫過來。”

又青将溫熱的茶水奉上,緊張的望着她,滿臉的擔心。

溫黛接過她手中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整個身子似乎都暖和了不少,讓她心頭安心幾分。

她搖了搖腦袋道:“沒事,只是做了個夢罷了。”

她并不想因此節外生枝。

外頭丫鬟們井然有序的撒掃,溫黛擡眼透過窗棂看着她們張燈結彩的模樣有些好奇。

她看向守在旁邊的又青,“外面這是做什麽呢?”

自從郡主醒後,不似以往那般說笑,連帶着對又青也是十分冷淡的模樣。

眼下見着小郡主問她,又青壓抑住內心的激動道:“回殿下,這是龍擡頭的好日子要到了,下人們圖個好彩頭呢。”

溫黛了然似的點點頭,神情廖廖,水蔥似的指尖撥弄着雪白的棋子。

她睫毛微顫,道:“那這幾日能出去嗎?”

從她蘇醒至今,幾乎都是在院子中,有時甚至連院子外都待不了多久,就被大長公主趕回屋內了。

畢竟她那幾日高熱不斷的模樣,實在是把大長公主吓壞了。

眼下大長公主對溫黛可謂是含在嘴中怕化了,放在手中怕摔了。

如今外頭謠言四起,又因着大長公主忙着和永慶帝父子倆周旋鬥法。

外頭可謂是腥風血雨,很是不安穩。

這種情況下,大長公主自然不會同意讓溫黛出去。

眼下聽着郡主說這話,又青也很是為難。

“郡主,這幾日外頭不太平呢,不若等夫人回來了,派些侍衛跟着咱們,也安心一些不是?”

溫黛這些天聽這個說法都聽膩了,知道又青做不了主。

她只是擺擺手,又問道:“那你告訴我,我究竟是因為什麽受傷的?”

因着大長公主怕溫黛想到那日恐怖的事情,勒令全府上下閉緊口風。

是以這幾日無論她如何打探,府內上下沒有人敢說。

“這...”

又青握緊手,進退兩難。

瞧着她為難的模樣,溫黛也知道是打聽不到什麽了。

“算了,你先下去吧,我再睡會兒。”

說着溫黛徑直躺了下去,扯着蠶絲被蓋過肩膀,身子背對着又青。

又青抿了抿唇,“那奴婢就在外面守着,郡主有什麽吩咐就是。”

她心中雖然也心疼郡主,可到底不能違背大長公主命令,糾結着退下,不敢再多說半句。

“嘎吱——”

房門被輕輕關上,隔絕了外頭的聲音。

溫黛躺了半晌,聽見沒動靜後才坐了起來,蹑手蹑腳的推開小軒窗。

怕吵到溫黛,外頭的人大部分都撤下了,又青,又只是守在正門,是以無人發現準備偷跑的小郡主。

溫黛這段日子做夢總是夢到那段場景,夢中的人面容模糊,只知道他好似姓謝。

可無論她如何追問,大長公主也不肯告訴她。

溫黛便決定,出去瞧瞧,總會有人知道的。

只是現下,她得小心再小心些。

院內種着一棵高大的榕樹,樹根盤根錯雜。

最重要的是,它的樹幹直通外頭的小巷子。

溫黛小心翼翼踏出一只腳,确認了那根樹枝很堅硬之後才将另一只腳放上去。

她慢吞吞的一點點挪着,生怕稍不注意踩空就前功盡棄了。

大半日的光景就這麽過去,溫黛擦了擦因着緊張滲出的冷汗,眼見着就要踩上圍牆的瓦礫。

“瞧瞧,我發現了什麽,一只慢吞吞的烏龜?”

溫黛心底一驚,下意識尋着聲音看去。

只見得樹下不遠處,坐在石凳上的青年一邊往嘴裏扔着核桃仁,一邊饒有興趣的看着樹上的她。

是伏清!

若說這段日子見得最多的人,除了大長公主外就是這大夫。

每日裏開的湯藥比黃連還苦,她若是皺着眉頭不想喝,伏清總是會冷笑着出現各種冷嘲熱諷。

溫黛偏生咽不下這口氣,次次都上當将湯藥一飲而盡,事後總是懊悔,可第二日又是如此。

這伏清簡直就是個煞星!

溫黛抓住褐色樹幹的手微微蜷縮,幾乎都能猜到下一刻,這家夥要如何惡劣的将人叫來。

溫黛越想越氣,惡向膽邊生,斥了他一句。

“要你管!”

旋即她毫不猶豫的踩上瓦礫就跳下去。

反正一不做二不休,先出去了再說。

到時候,就說是受不了伏清才出府的,這樣也算是個理由。

溫黛越想越覺得可行,只是她未曾預料圍牆太高,在跳下去的時候心頭都有些後悔,想着只怕是摔好大一個跟頭。

只是閉着眼睛閉了許久都沒有感受到疼痛,身子反而陷入綿軟中帶些硬實的地方。

下一刻,伏清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了來。

“你要是不想要這條命,幹脆我給你開服湯藥算了,免得浪費我精力,又浪費那麽多好藥材。”

溫黛原本有些後怕的心情盡數轉化成了憤怒,她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

“誰要你管了,摔死我也不要你管。”

溫黛這人向來遇強則強,比嘴毒,她還真是沒輸過。

偏偏伏清也不是個輕易被噎的主,聞言當即放開手。

溫黛“啪嗒”一聲落地,往後退了好幾步,還好扶住了牆才沒摔個大根頭。

瞧她這樣,伏清“啧”了一聲,“還真是摔不死呢。”

溫黛只感覺扶着牆的手都有些硬了。

只是轉眼一想,既然她出來了,自然要去辦正事,何苦跟這家夥掰扯浪費時間。

于是小郡主漆黑的眸子滴溜溜的轉,趁人不注意就準備跑。

才跑了兩三步,未曾想一把就被人拽住了後領。

柔軟的錦緞摩挲着嫩白的脖子,當即磨出些紅痕,電光火石間,溫黛腦袋突然抽痛一瞬。

腦海中有個模糊的身影,好似曾經有人也對她這般做過。

那廂伏清見抓到了人,得意道:“喲,烏龜爬不動了啊。”

溫黛沒說話,伏清心中有些異樣,可還是冷嘲熱諷着。

“別以為你這樣我會心軟,我可不是大長公主,不吃你這套——”

他轉身來到小郡主面前,卻見溫黛神色怔愣,摸着脖頸,眼眶有些泛紅。

他尋着去看,只見得瑩白如玉的肌膚上劃出了一道分外明顯的紅痕,瞧着就有些觸目驚心。

伏清也沒想到,他不過輕輕一抓,分明也沒用多大力氣,怎麽會這樣。

眼下瞧着溫黛不說話的模樣,又看着那紅痕,伏清難得有些心虛。

可他前十幾年幾乎都在山上渡過,終日與草藥為伍,從沒人教他要如何哄女孩子。

雖說他平日裏最是看不過這嬌氣包喝個藥都跟喝毒藥似的模樣。

可眼下見着人真哭了,心裏卻是亂糟糟的。

他只能硬着頭皮道:“好了好了,多大點事情,還哭鼻子,大不了我不告訴大長公主,讓你出去就是了。”

陷在回憶中拼命回想的溫黛,甫一回神就聽到這話,她有些驚詫。

伏清居然能有這麽好心?

她當即道:“你中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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