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雨停了,雲朵在天空中翻滾,陽光躲在雲層後面,漏下一抹金輝,其中一片烏雲被染成了玫瑰色。
遲航覺得車廂裏有點悶,“我們下車走走吧?剛才的蛋糕呢?”
柳時序關了暖風,搖開車窗,朝路口指了指,那裏躺着被遺棄的雨傘和蛋糕。
“蛋糕應該不能吃了,我們再買一個。”
他們下車,走到剛才那個路口,柳時序握住了遲航的手,遲航掙開他說:“我沒事。”
柳時序不放,眨眨眼,湊到他耳邊:“我就想牽着男朋友的手。”
“男朋友?” 遲航聽到這個詞,心跳漏了一拍。
柳時序說:“航哥,剛才你可是答應了,不是下了車就反悔吧。”
“我沒……”
柳時序勾起唇角:“我知道你不是那麽善變的人。”
遲航四下看看,好在沒什麽人,妥協道:“那就過完馬路。”
柳時序如獲至寶,欣喜若狂。
他在紐約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或漂亮俊美、或自信迷人,或幽默風趣、或熱情昂揚,但他們總是複雜又多變,迷惑人的表面下,詭計、野心、嫉妒、争奪、算計暗流湧動,他不讨厭他們,常常和他們為伍,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或許因為那些人都是鏡子,在他們身上,柳時序常常看見僞裝的自己,所以他沒法真正被他們吸引。他很少見到像遲航這般純真的人,他像格陵蘭島的雪花,晶瑩剔透,孤冷清寒,在一片純淨的世界裏孤獨地飄揚,他想象自己化身一團火,把這片雪花點燃、融化,這該是多麽美妙的一件事情。
“愛始于我們對一個人的印象開始詩化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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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柳時序讀過米蘭昆德拉,他或許會意識到自己正一步步走進愛情的漩渦。
面包店亮着溫馨的氛圍燈,柔和的光線拂照在剛出爐的新鮮面包上,玻璃櫃後面陳列着造型多樣的蛋糕。
兩個人湊在玻璃櫃前,柳時序問:“航哥,你喜歡哪一個?”
遲航這麽多年第一次為自己挑選生日蛋糕,心裏無端生出興奮和緊張,他的目光在巧克力慕斯、黑森林、覆盆子果醬、香草冰淇淋蛋糕上一一掠過,最後停留在一款方形的提拉米蘇上。
“就要這個吧。” 遲航轉頭對柳時序說。
“提拉米蘇”意大利語裏面“帶我走”的意思,柳時序眼眸中閃爍着驚喜的光芒,他在想遲航這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選擇?
柳時序結了賬,還附帶買了兩杯咖啡,“我們去附近的海邊好不好?風和雨都停了,這會兒應該蠻舒服的。”
遲航說:“不回民宿嗎,不是說忙不過來?”
柳時序說:“沒事,東浩已經去上班了。作為高層,我決定偷個懶。”
聽到柳時序以高層管理者自居,遲航噗嗤一聲,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
雨後空氣清新,原本躲起來的鳥兒開始活躍起來,在被暴風肆虐過的櫻花樹指頭歡快地叫鬧,往海邊走的路上春意盎然,連帶着兩個人的心情都雀躍起來。
海邊有一塊巨石,平坦開闊,兩個人面朝着大海坐下。
柳時序解開蛋糕的盒子,一邊插着蠟燭一邊問:“航哥,你為什麽選提拉米蘇啊?”
遲航看着蠟燭上藍色的數字說: “因為不甜。”
“全世界人都知道提拉米蘇是什麽意思。”
遲航裝傻:“我不知道。”
柳時序笑笑,點燃蠟燭,“航哥,閉上眼,許個願吧。”
跳躍的火苗在微風中搖曳,遲航照着柳時序說的,閉上眼睛,近乎虔誠地許了願望,然後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哇哦,Bravo。”柳時序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謝謝。” 遲航有些感動。
“怎麽謝我?” 柳時序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像一只等待獎賞的大狼狗。
遲航把蛋糕最上面那塊寫着生日快樂的白色巧克力拿起來,喂到柳時序嘴邊,“這塊最稀有的給你吃。”
柳時序用嘴銜住巧克力,同時含住了他遞過來的手指,他的手指立馬就濕了,又感覺似被大火灼燒着。
“喂,我沒洗手……” 遲航本想讓柳時序知髒而退,放開他。
不料對方說:“我幫你洗。”
遲航的臉更燙了,他有些拿他沒辦法,故意板起臉:“你還吃不吃蛋糕?”
柳時序戀戀不舍地放開他,遲航立馬挖了一勺蛋糕遞給他,企圖堵住他的嘴。
蛋糕入口即化,柳時序細細品味着滑入喉間的酒香和咖啡香氣。
半晌,他忽然轉頭,神情嚴肅又鄭重:“提拉米蘇,是‘帶我走’的意思。航哥,我會帶你離開過去的陰霾。”
遲航與他四目相對,伸手揩去他嘴角的奶油,笑着說:“傻瓜,你已經帶我走出陰霾。”
當他決定吐露心事,暴露最沉重晦澀的過去,當他攀上那個溫暖的掌心,願意被他牽起的那一瞬,他已經開始邁出陰霾。
“你是哪天生日?” 遲航問。
“7月31日。”
“七月的尾巴是獅子座。” 遲航默默地說出這句歌詞。
“航哥,你也懂星座?”
“有一首中文歌是這麽唱的。”
“嗯,我是獅子座,你是雙子座,獅子是火向,雙子是風向,我們天生就是一對。” 拜發小一個特別迷信星座的女朋友所賜,他對星座配對信手拈來。
天生一對嗎?遲航被這個夢幻的詞擊中了。
柳時序則是情意綿綿地望着他,“航哥,還記得上次被爺爺電話中斷的吻嗎?”
遲航別開眼睛,“不記得了。”
柳時序把他攬過來,“那我現在幫你回憶一下。”
柳時序捧住遲航的雙頰,迫不及待地含住了他柔軟的嘴唇。
上一次的吻克制又紳士,他在他的嘴唇上輕攏慢撚,一直不敢太放肆,但即便只是最簡單的親吻,也足夠讓他回味無窮。這芳香又甜美的雙唇時常跑進柳時序的夢中,他沒敢說自己在夢裏是如何蹂躏遲航的。
他終于再一次品嘗到朝思暮想的甜蜜之源。
他用力又霸道地吮吸,咂出的聲音又響又暧昧,遲航臉上的紅暈從兩頰爬到了耳尖,他還是不大會接吻,只能任由柳時序抱着他又咬又啃,“唔,痛。” 他含糊不清地抗議。
“babe,對不起。” 柳時序仍然不願放開他,只是改為溫柔缱眷、一下又一下的輕吻。
然後自然而然地,他撬開了他的牙關,滑入了他的口腔,唇舌交纏的那一刻,遲航的心跳再一次加速起來,他感受到柳時序的舌頭像一只靈活的蛇,在他的口腔裏游弋,一會兒舔着舌尖,一會兒又頂着上颚,甚至還會深入喉嚨,他感到呼吸不适,終于調度起自己的舌頭暗示對方出去。
“很好,babe,我喜歡你的反應。” 柳時序含糊地說,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遲航學着柳時序的方式,漸漸地有了一些技巧,也逐漸享受親吻帶來的曼妙的感覺。他們剛吃過酒味的蛋糕,口腔裏充斥着甜蜜的芬芳,他們像采蜜的蜜蜂,互相停留在各自的花蕊上,享受濃郁的芳澤。
這算是他們第一次真正的舌吻,兩個人忘情地相擁,在滔天的浪聲中難舍難分。
過了好久好久,兩個人都吻得口幹舌燥,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對方,柳時序伸手擦掉遲航嘴角晶瑩的液體,把咖啡遞給她,“還好剛才買了點喝的,不然現在就要喝海水了。”
遲航捧着咖啡,仰頭就喝了一大半,看了下時間,“現在都下午三點了啊,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飯?”
柳時序又湊過去,吻了吻他的唇角,遲航按住他的頭,“你怎麽沒完沒了。”
柳時序說:“你不喜歡?”
遲航說:“喜歡,但也要吃飯,走吧,我們找點吃的。”
柳時序一手提起蛋糕盒,一手摟在遲航的腰上。
遲航頓了一下:“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
柳時序眨眨眼,“什麽約定?”
“你知道,韓國和中國都是比較保守的儒家社會,不像美國那麽開放,同性戀還并不是公開可以讨論的話題,所以平時我們在公開場合也還是低調一點,可以不?”
柳時序落在遲航腰上的力度加大了,他有些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們為什麽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遲航說:“是我的問題。可能這算是一種隐形的社會規範吧,大家順服慣了,便會默默地遵守。況且我不大習慣在人群中特別突出,被很多人關注會讓我有點壓力,更何況是異樣的注視。”
遲航低下頭,像是在檢讨自己,他覺得自己有點糟糕,一點不磊落,是一個不大合格的戀人。
柳時序很敏銳:“所以我們的關系也不能讓金奶奶、李大嬸、東浩他們知道咯?”
遲航有點心虛地對上他的視線:“可以保密嗎?”
柳時序冷笑一聲:“原來是見不得人的地下情人。”
遲航見他臉上露出不滿的神色,心裏有點慌張,便有些讨好地貼近他,仰着頭對他說:“求你了。” 語氣近乎撒嬌,他自己聽到都吓一跳。他不知道自己還有讨好型人格的一面。
但這招果然很有用,柳時序忍不住又抱着遲航重重地親咬,像是在懲罰他的怯懦,最後他妥協道:“好吧,不過我不能接受一直不公開。”
“嗯。”
“還有,公開場合少掉的親密時間,你要補償給我。” 柳時序狡黠地說,像是一只設計了重重陷阱的狐貍。
“好吧。” 遲航只好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