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我檢讨了下,這是我的問題,” 遲航開口,“可能我有‘幸福恐懼症’吧。”

“幸福恐懼症?”

“嗯,” 遲航低下頭,親吻了柳時序的手指,“我從沒像現在這麽幸福過。每天我都感覺自己像活在蜜罐裏,呼吸的空氣、飲用的水、飽腹的食物都是甜的,不論是大雨傾盆的暴雨天、灰沉的陰天,還是酷熱的日子我都覺得很美好。枯燥的工作、瑣碎的生活原本占據了我的全部,現在都變得微不足道。遇到你之前,我從未有過這種感受,因此這一切在我看來都是如此的不真實。我好像不是活在現實中,而是飄在雲端,我擔心自己随時會掉下去,我擔心這只是一場夢,随時會醒來,我害怕醒來的痛楚。”

對于長久沒遇到過幸福的人來說,幸福的沖擊力往往更加巨大。這種巨大的幸福是如此強烈,以至于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由此引發了焦慮,對幸福的焦慮。

忽然而至的幸福,會在猝不及防下消失嗎?幸福既成了蜜糖,也成了砒霜。

但遲航的這番自我檢讨在柳時序看來,無異于一場深情的告白。他太會掩飾情緒了,因此大部分時候,柳時序總誤會自己才是這段關系裏面沉淪地更深的那一個人。現在他知道了,原來自己給遲航帶來的感覺是如此強烈,如此美好,他先前種種沮喪都消失了。

“沒有人能預料太長遠的未來,但現在的每一刻,我都渴望我們可以永遠幸福,我希望每天可以親吻你,擁抱你,在你的眼睛裏看見我自己。當下的每一刻,馬上成為過去,也即将變成未來。我們只要抓住現在的每一刻,幸福就可以這麽一直流淌下去。” 紅燈的間隙,柳時序目光沉沉地望着遲航,忍不住又銜住他柔軟的嘴唇。

他總是親不夠,明明剛才在東浩家的樓下摟着遲航親吻了半個小時。一離開他的嘴唇,靠近他的渴望便又騰騰升起,這些跳蹿的火苗似乎怎麽也撲不滅,他懷疑自己病得更重,可能得了親吻饑渴症。

“我以後不去夜店了。” 柳時序說。

遲航驚訝道:“我知道你喜歡玩,沒必要因為我改變。”

柳時序搖搖頭,“去夜店是為了尋求快樂,但沒有什麽比跟你在一起更快樂。”

柳時序在反思幸福恐懼症,這種患得患失的心理,一定程度上和外部接受到的信號也有關系吧。遲航雖然表面上并不在意他在外面野,但可能潛意識裏會有一種不安全感。那麽多人圍着他轉,他會不會哪一天鬼迷心竅、和別人擦槍走火?他打賭他不會,自從成年後泡夜店以來,他單純只是從迷醉的氛圍裏宣洩解脫自己的情緒而已。他心動的阈值很高,有時候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座沉睡的休眠火山,對誰都提不起生理上的真正興趣。但不論怎樣自己怎麽确信,還是要通過行動讓遲航真正信任自己,無條件的依戀自己,這樣才能打消他的恐懼。

“周末安藤忠雄美術館有保羅·高更的畫展,要不要去看看?” 遲航喜歡繪畫,柳時序便經常留意濟州島的畫展。

“保羅·高更?!”那是他最愛的畫家,遲航難掩興奮,說話的聲音都提了幾個分貝,。

“嗯。” 柳時序拿出兩張門票,“很難搶到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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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航忍不住湊過去親了他一口,“我愛你!”

柳時序露出受傷的表情,“不,你更愛高更。”

遲航看了看門票上的時間和地點,周六下午兩點,涉地可支安藤忠雄美術館。

涉地可支。

他忽然想起來夏塵寧組織了周六涉地可支的路線。好在他們是早上出發,估計中午也就結束了,正好可以去看展。

“周六我們直接美術館門口見吧?同事正好組織去涉地可支游玩,中午結束後我在那兒等你。”

“早上不能帶家屬嘛?”

遲航心裏嘆了口氣,要是在同事面前公開出櫃,這份工作可算完蛋了,他正在腦海裏編織着語言,想着該怎麽措辭才能避免讓柳時序再受傷,只聽到柳時序又說:“對不起,我又沒替你着想,我還是繼續乖乖做你的地下情人吧。”

柳時序退了一步,遲航覺得自己要主動往前走一步。

借的車子還回去了,柳時序換回自己的跑車,遲航說:“我有東西落在東浩家了,我們再回去一趟吧?”

正好順路,拐個彎他們就來到了東浩家的樓下。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路燈孤懸,小區靜谧寧和,溫柔的燈光從幾家窗戶裏漏出來,東浩家客廳的燈還亮着。

遲航轉身握住柳時序的右手,拉着他往樓上走,走到東浩家門口,柳時序為了避嫌主動要放開他,沒想到遲航握着他不放,他忽然明白了什麽,心髒在昏暗的樓道裏猛烈地跳動起來。

門開了,東浩露出一張驚喜的臉,“你們怎麽來啦?進來坐坐?”

遲航站在門口,倒是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他一展笑顏:“不用,來了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兒。”

“什麽事兒呀?打電話就好嘛,特意過來多麻煩。”

遲航擡起十指交纏的手,在東浩眼前晃了晃,東浩看得一頭霧水,但一下子就被激得無比清醒。

“我和你序哥在一起咯,想知會你一聲。” 遲航笑着說。

東浩的瞳孔仿佛地震了,連身體都被這個消息吓得踉跄地往後退了一步,“什麽?!航哥,序哥……你們……你們怎麽會在一起……你們兩個男的怎麽……啊,你們都是……” 東浩語無倫次地說。

遲航轉頭看了眼柳時序,他正玩味地看着東浩驚慌失措的臉,惡作劇似地又再次确認了這個事實,“我們在戀愛。”

說完,他就拉着遲航往樓下走,遲航回頭喊道:“東浩,記得關門啊。”

‘噔噔噔’的腳步聲回響在樓道裏,忽明忽暗的光線中,他們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然後‘哈哈哈’大笑起來。

周六,遲航吃完早餐在酒店的大堂等同事們一起出發去涉地可支。

約定的時間到了,只有夏塵寧出現了。

“他們呢?”遲航四下張望。

夏塵寧嘆了口氣,“昨晚他們喝大了,都起不來,我敲了門,一個都沒反應。我們不等了,自己去吧。”

遲航本想說,那我們能不去了嘛,但看到夏塵寧興致勃勃的樣子,他實在很難開口拒絕澆滅他的熱情,只好咬咬牙跟他上了出租車,反正中午在那裏就可以看見柳時序。

涉地可支相當漂亮,即便是凄風冷雨的冬天,這裏的風景也很俏麗,何況是陽光明媚的夏日,這裏的草地青翠欲滴,羊群和牛群在不遠處悠閑地吃着青草,湛藍的海面寬闊平靜,泛着細細的波紋。他們沿着小道一路往前走,來到那盞有名的地标燈塔下面。

夏塵寧感慨:“這裏真漂亮啊,那群還在睡覺的人一定很後悔!”

遲航看到美麗的風景,心情也愉悅起來:“确實,而且現在這個點,游客還不多,安安靜靜地看看大海很惬意。”

“你要不要拍照,這裏好像是個有名的打卡點。” 夏塵寧說。

遲航笑着說不用,“我給你拍一張吧?”

夏塵寧說那就有勞他了,他跑過去,站在燈塔下面,很娴熟地擺了幾個姿勢,比普通男人要上鏡很多。

遲航把手機交還到他手裏,“看看,還可以嗎?”

夏塵寧翻着照片,彎起嘴角,“很棒。我聽他們說你喜歡攝影,果然專業的人拍出來的照片就是不一樣。”

遲航謙虛地說:“哪裏,是你比較上鏡,我甚至懷疑你是不是做過平面模特。”

得到遲航的誇贊,夏塵寧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你猜得也沒錯兒,我以前讀書的時候确實做過一陣子淘寶模特。”

客觀來說,夏塵寧這個人不錯,人高馬大,外貌不差,人也健談,還有點風趣,只是遲航對他不來電,同時對他有時候沒有邊界的試探和入侵有些反感。他跟夏塵寧相處總帶着警戒的心理,生怕自己給出錯誤的暗示,也害怕他說出令他難以招架的話。真可惜,如果夏塵寧對他沒有興趣,他們相處會更自然一些,甚至可能還可以成為不錯的朋友。

他們走了很多路,都有點累,正午的太陽開始有些毒,兩個人熱得不行,最後走進安藤忠雄美術館邊上的咖啡店。

“我請你喝咖啡吧。” 夏塵寧說。

遲航擺擺手,“沒事,我自己付就可以。”

“你別太客氣了,就當答謝剛才給我拍的照片吧。” 夏塵寧堅持道。

“行,那謝謝你啦。” 遲航去窗邊找位置,心想夏塵寧還真是一個蠻倔的人,他有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着。其實他有意保持距離的态度是很明顯的,換成是自己的話,早就扭頭離開了。

“來這裏一個多月了,平時周末好像也沒有碰到你,你周末都做什麽呀?” 夏塵寧說。

遲航說:“大部分時候都在朋友的店裏。”

夏塵寧試探地問:“就是你之前旅游認識的當地朋友?開紅色跑車的那位嗎?”

遲航點點頭:“下午他還約了我在這兒看畫展。抱歉,等下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你們關系真鐵啊。” 夏塵寧幽幽地說。

“不止是鐵。” 遲航說。

“啊?那是什麽?” 夏塵寧追問。

遲航但笑不語。

“航哥。” 柳時序走進咖啡館,摘下墨鏡,徑直朝他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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