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章

第 70 章

柳時序和遲航剛踏入客廳，盧卡斯的眼睛像華燈初上的夜晚，瞬間就被點亮了，但他的動作仍然沒有變，還是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等着他們兩個人靠近。

奧斯卡自然留意到了外孫的表情，他熱情地朝客人說，“早餐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們一起來花園用餐吧。”

清晨的露珠還未褪去，花園散發着草坪的清香和滿院子玫瑰花的甜香，山頂的莊園視野開闊，可以看到不遠處巍峨的巴魯火山，還有成片成片連綿起伏的森林。藍天和碧綠交織，自然風光美不勝收，還有鳥兒在歡樂地啼鳴伴奏，一早上山頂上就生機勃勃的。餐桌在一顆巨大的榕樹下面，榕樹的枝幹茂葉遮天蔽日，為用餐的人帶去涼爽和惬意。

早餐很豐盛，有新鮮出爐的可頌和蘋果派，琳琅滿目的熱帶水果，芝士土豆泥、雞蛋卷，鮮榨的果汁，以及用莊園咖啡豆沖泡的咖啡，足以看出主人的慷慨和熱情。

盧卡斯吃飯的動作很有教養，不像這個年齡段的小孩看見食物就狼吞虎咽，尤其在消耗了那麽大體力的情況下，他還能一口一口慢條斯理地吃着土豆泥，更讓大人們刮目相看。

奧斯卡也很得意，“我外孫很乖巧的。”

柳時序說：“耐力也很好，跟着我們在山裏爬了一宿，竟然都沒喊累。”

“這孩子啊，就喜歡在山野裏亂竄，我看森林裏的動物跟他熟的快成朋友了。昨天我們一不留神，這孩子就跑到外面去了，我們派了好多人去找，都沒有找到，最後急得報了警，警方說要等二十四小時之後才能立案。我跟女兒枯坐一宿等着消息，還好遇上你們了。”

“拿中國人的話說，這算是緣分吧。”

盧卡斯吃飽了之後就爬下了凳子，他從房間裏抱出一個皮球，又朝榕樹下的遲航走過去。

遲航見他停在自己面前，問他，“你是想讓我跟你玩皮球嗎？”

盧卡斯點點頭。

遲航用餐巾擦了擦嘴，“走吧。”

奧斯卡用西語激動地跟女兒貝拉說，“盧卡斯看來很喜歡這個中國男人啊，他一個月回應我們的次數都沒有短短幾個小時多。”

貝拉捂着臉，也很激動，“爸爸，他會變好的，我相信他有一天也會開口說話的。”

柳時序坐在榕樹下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看着前方草坪上一大一小一只狗歡樂地追着皮球玩。清晨的陽光在遲航的臉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他的笑容比陽光還明媚，在柳時序的眼前耀眼地跳動着，這樣的畫面太美好溫馨，柳時序一下子就找到了幸福家庭生活的具象模樣。他忍不住跟奧斯卡說了句失陪，也加入了他們的嬉鬧裏面。

“盧卡斯，把球傳給我。” 柳時序喊道。

盧卡斯狡黠一笑，偏偏把球扔給了遲航，柳時序笑道，“你把球傳給我老婆，跟傳給我沒區別！” 遲航果然把球傳給了柳時序。

盧卡斯怔了怔，柳時序接住球，又把球傳給盧卡斯，“小子，我對你不好嗎，還記不記得是誰拉起你，誰分了牛肉幹給你吃呀？”

盧卡斯抱着球，點了點頭，柳時序說，“那你把球傳給我！”

盧卡斯這下很聽話地把球扔給了他，“好孩子！哥哥教你怎麽跨步上籃。” 柳時序玩起來比誰都瘋，連小孩子都比不了。盧卡斯跟着柳時序學了一早上的籃球技巧，一會兒笑着一會兒擰着眉的表情讓奧斯卡和貝拉的心都化了。他們舒了一口氣，寬慰地相視，終于在漫長的黑暗中找到了一絲曙光。

大人小孩都累了，他們回去洗了個澡，睡了一個長長的午覺。

醒來後，柳時序便去跟主人聊正事。

主人邀請他去莊園裏的咖啡豆種植區，戴着草帽的農民們正在林間忙碌地作業，奧斯卡帶着柳時序一路巡視過去。

奧斯卡看着林間欣欣向榮的景象，感慨道：“鐘毓莊園到我手上的時候，已經運作了近百年的時間了，你看那株咖啡樹，就是我爺爺親手種下的第一株瑰夏。”

“百年長青，真了不起啊。”

“一直以來，我們在咖啡種植上投入了不少研發、技術和人力，才能讓我們的豆子一直在市場上脫穎而出，受到熱捧。”

“跟鐘毓莊園合作，實在是我們的榮幸。你們培育出來的豆子在市面上獨一無二，我們的客戶一直反響很好。”

“我還記得當年你爺爺來到我們莊園，也是吃了不少苦。那時候還沒有那麽筆挺的馬路，山路也比現在更崎岖，他出現在莊園門口的時候相當狼狽，那時候他年紀也有50了吧，我沒想到他毅力那麽好。後來他告訴我他小時候也是在韓國的一座山上長大的，我瞬間就覺得我們之間有一種聯結。那會兒正逢咖啡市場低迷，咖啡豆的價格一路走低，我們莊園也承受了不少壓力，那麽多投資，那麽多人要養啊，我差點要去找高利貸借款。還好你爺爺雪中送炭，還跟我們簽了一個長期合同，讓我們旱澇保收，我們也向你爺爺證明，他是慧眼識珠的人，跟我們合作是不會錯的。” 奧斯卡追憶往昔。

“奧斯卡先生，過去二十年漢拿咖啡跟鐘毓莊園的合作一直很融洽，我這次特意拜訪是希望我們未來還能像這樣長期合作下去。”

“在你來之前，我們已經收到了不少的合作提案。他們的報價至少是我們現在合作價的3倍以上，柳先生你的競争對手可都不簡單啊。”

現在鐘毓莊園是市場上的香饽饽，為了争取到跟它合作，市場上的出價相當瘋狂，這點柳時序來之前就已經有所耳聞，如果他們用高額的價格拿下與鐘毓的合作，勢必之後也要擡高下游的價格，最終高價格會傳導到終端零售，苦果就只能消費者吃了。可是消費者要是不買賬，那這苦果就會逆向傳遞，這些當初談了高價的人和鐘毓莊園都将受到損害。

柳時序和爺爺商議過，他們的報價最多比現在溢價50%，這是在他們預估下游的價格承受能力和漢拿的利潤之後測算的數字。但是誰都知道，用這個價格拿下合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漢拿需要再給出一些補償的合作條款，比如參與投資鐘毓在種植方面的研發等等，柳時序斟酌談判的方向。

不料奧斯卡卻談起了自己的外孫，“育樹和育人一樣難啊，盧卡斯今年七歲了，本來是要去學校上課的年紀，因為說不了話，我們只好自己在家裏教他讀書識字。我們帶他去看了很多醫生，醫生都說他不是典型的自閉症，但是他為什麽就不開口說話這件事情我們一直找不到原因。他的生父是個浪蕩子，在盧卡斯出生前就出車禍死掉了，我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盧卡斯成長過程中父親缺位才造成現在的樣子……我們一直在想辦法讓盧卡斯能像正常孩子一樣能說能笑，能給出正常的反應……”

柳時序安慰道：“看得出來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其實他都聽得懂我們在講什麽，只是不喜歡回應。”

奧斯卡說：“你們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存在。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麽主動過，也沒見他這麽快樂過……”

柳時序心裏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奧斯卡想表達什麽，他們明明在談生意，為什麽扯到了盧卡斯。

“我們的生意可以繼續合作，我相信柳先生不是會讓別人吃虧的人，但是有一個條件……”

“您說，什麽條件？” 柳時序迫不及待地追問。

“我希望你們可以做盧卡斯的教父。” 奧斯卡看着他，鄭重地說。

教父，在西方文化裏就是孩子的第二個父親，一般父母會讓孩子認身邊最信任的人作為教父或者教母，如果自己出了意外，教父就會承擔起撫育孩子的責任。

“我們？”

“對，盧卡斯非常喜歡您和您的伴侶，我希望兩位可以一起做他的教父。”

柳時序笑了笑：“盧卡斯是個聰明乖巧的孩子，我自然願意，不過我的另外一半早上才剛跟我說他沒有要孩子的打算呢。我得回去問問他的意見。”

奧斯卡伸出手說：“那可太好了，希望您能征得另一半的同意。”

柳時序心情複雜地回到房間，他從沒做過這樣的買賣，中南美果然是人情社會啊，買東西還要附加一個感情協議。

“談妥了？”遲航正在沙發上看書，看見柳時序走進來連忙站起來問他進度如何。

柳時序攬住他的肩膀，捏了捏他的下巴，“還差一點點。”

“差什麽？”

“你……”

“跟我還有關系？”

“他有個附加條件，想讓我們做盧卡斯的教父。” 柳時序解釋了一番西方的教父文化，“你願意嗎？”

遲航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可以啊。”

“你早上說不考慮小孩，我以為你一定會拒絕呢……” 柳時序意外道。

遲航認真地說：“我一直覺得人生在世苦大于樂，所以再多讓一個新的生命來世界受苦受罪實在是沒有必要。但是如果能讓已經出生的孩子多一點快樂，我願意成為他的家長。”

況且遲航真心想幫柳時序促成這件事情，雖然柳時序沒有說，但他在親緣關系受到挑戰的時候，一定很想證明自己配得上做柳家的孩子吧。

柳時序勾起他的下巴往自己嘴邊送，“我老婆真是個大善人。我好愛你啊。” 他溫柔缱眷地親着他，遲航那句含含糊糊的“我也愛你”被他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