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粉紅海(9)
第38章 粉紅海(9)
他來了。
楊柳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吓得不輕,她下意識看向齊沅想要尋求指示,就看到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食指豎在唇前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徑自朝門口走去。
齊沅在門前站定,深吸一口氣。
在第三次循環的午後,他終于有機會直接接觸到在銀月號上制造恐慌的犯人了。
他伸手在胸口輕按,透過貓眼,看到一個身披鬥篷的人影。
看來犯人的警惕性相當高。
齊沅後退幾步,剛才時間緊急,他沒來得及和楊柳講述遭遇犯人之後具體要做什麽,現在只來得及做些基礎準備,硬着頭皮上陣。
一張卡片從門底順着光滑的地面滑進來。
他彎腰撿起來查看,上面寫着【如果不想被詛咒的話就開門聊聊,趁現在還有解決的辦法】。
原來犯人是通過這種方式進入楊柳的房間的。
齊沅把卡片遞給楊柳,交代她簡單的注意事項。
“我會躲在櫃子裏先觀察。他進來後,和他保持距離,不要順着他的話思考,更不要讓他觸碰到你。”
“如,如果他要害我……”楊柳把卡片捏得很緊,躊躇着起身,遲遲不敢走向房門前。
“放心,我會保護你。”齊沅對她微笑,随手在房間各處零零散散放下一些紙片。這些紙片是他從船上的各個角落收集來的硬卡紙,正合适用來當作不得已時的應急手段。
“如果不在這裏把他阻止,之後只會出現更多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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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聞言,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走到玄關,齊沅也将自身隐蔽在衣櫃裏,只留了足夠觀察的一小道縫隙。
“啪嗒”一聲,門鎖彈開,腳步聲随着被打開的房門響起。
即使做了一定的心理準備,楊柳直面把自己包裹在鬥篷下,看不清臉的黑衣人時,還是顯得驚慌無比,連連後退,跌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
“你,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我是來幫助你的。”黑衣人擡起頭,他比楊柳高很多,此時他的臉被一張猙獰的鬼面所覆蓋,雙手上都沾了赤紅的顏色,“幫助你解脫。”
在最為恐懼的事物面前,楊柳發出無法控制的嗚咽。
“當年的事,你覺得,你要付多少責任呢?”黑衣人的聲音從面具裏悶悶地傳出,帶着沙沙的電波聲,音色尖利,齊沅在櫃門內窺視着,覺得犯人應該是用了變聲器。
真難纏。
這家夥的準備工作做得太周密,光憑外貌,除了身型,他竟然絲毫看不出有關犯人身份的有效信息,是他做的預想中最為棘手的一種。
不過還好,還算是在他的意料之內。
這麽想着,齊沅快速打開手環發出幾條消息。
“我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沒有要害他,不是我!”
楊柳朝櫃門的方向瞄了一眼,齊沅的存在成為她維系精神不崩潰的最後一道防線,她白着一張臉鑽到桌子底下躲避來人,強撐着沒有“認罪”。
“不肯說?”黑衣人桀桀笑了兩聲,“很好,你不認罪,我就親自來審判你。”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一把泛着銀光的物件。
果然。
齊沅雙唇緊抿——這個犯人是來真的。他應該是打算,如果成功恐吓了楊柳,就和她坐下“聊聊”,暗示她自行贖罪,也就是自殺,和上次循環裏發生的事情一樣。
如果沒有恐吓成功,他則會“審判”,也就是親手奪走楊柳的性命。
這是多麽深的恨意啊。
“當年坐在救生艇上,是不是覺得很心安理得?”黑衣人在楊柳驚恐的大叫中将刀刃在空中揮了揮,速度之快讓齊沅隐約聽到一絲破風聲。
“你那小說寫得也很開心吧?啊?賺了不少錢吧?”
即使隔着有些滑稽的變聲器,黑袍人癫狂的大笑也把他的瘋狂體現的淋漓盡致。
楊柳已經被他逼到桌下死角,她額頭上黃豆大的冷汗順着臉側滑入纖細的脖頸,一頭黑色長發縮在桌沿的陰影裏,仿佛枯萎的海藻般失去光澤。
“救救我…”她抖着嘴唇看向衣櫃的方向,神情恰好被桌子完全擋住了。
“救救你?哈哈哈!”黑袍人聽到這三個字,像是忽然被戳中了痛點和笑點共通的穴位,笑聲都嘶啞起來,明明是在笑的,聽起來卻像是在哭。
“現在知道呼救了?”
他手起刀落,手臂在空中甩出有利的弧線,繞過桌角快準狠向楊柳捅去,嘴裏發出瘋狗般的嘶吼。
“當年……你們又有誰想過救救他?!”
但這一次,血光并沒有在楊柳的房間濺開。
一張邊緣泛着白光的卡紙不知從何處飛出——甚至不能稱作飛,那更像是忽然射出的利刃,精準打擊在黑袍人緊緊握着刀柄的手腕處,霎時把他的手腕前端打出一條血口子。
黑袍人受到攻擊,手中的尖刀應聲而落,又是一張紙片飛來,精準把它擊飛到大床底部。
“什麽東西?”
他按住手上不斷滲血的傷口,暫時停止了攻擊,他環視四周,狼狽大喊,但沒人回答。
齊沅站在衣櫃中,眼中隐隐有淺色的流光閃過,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揚起。
剛才的紙片正是他通過靈力操縱的。這次他在船上看到各種卡紙的時候就有了再次運用折紙的想法,那是他在上一個魇境裏剛剛學會的技能,用起來也覺得水到渠成。
紙張的硬度适中,靈力能夠很好地擴散到每個角落,操縱起來流暢絲滑,也許破壞力沒謝臨的刀刃那麽強,卻很精巧細致,能夠折成各種形狀應對各種場合,他十分中意。
剛才,他不想貿然暴露自己,暫時沒有下狠手,那些在腦子裏精心設計過的折紙招式都沒用出,只是點到為止,但效果卻是顯著的好。
很明顯,即使是設計出這些恐吓性質的惡作劇的黑袍人也對這樣玄乎的東西感到束手無策。他手腕的傷口還在淌血,又失去了武器,便只能盯着臉色慘白到似乎已經暈過去的楊柳最後看了一會兒,沒有追究剛才奇怪的紙片從何而來,果斷起身匆匆離開房間。
門很快被“啪嗒”一聲打開。
沒有爆炸。
齊沅緊繃的神經稍微松懈下來。
這次黑袍人針對楊柳的計劃明顯是失敗了,但他并沒有引爆炸彈。
也許是對于他自己的身份掩飾有信心,同時也說明,在沒有被當場抓獲,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即使行動受到阻礙,黑袍人也會選擇優先執行自己的複仇計劃,而不是讓郵輪直接沉沒。
對于不想再屢次經歷近距離爆炸的齊沅他們來說,這倒勉強算是個好消息。不過同時也意味着,黑袍人對于複仇計劃異常執着。
他應該和當年死去的那個男孩關系很緊密吧。
齊沅嘆了一口氣。
對于犯人在受到阻礙時會選擇離開的情形,他也是早有準備,在黑袍人行至玄關處時把櫥櫃微微打開一條縫,放出一只被靈力包裹的迷你紙鶴。
紙鶴在靈力的驅使下貼着天花板緩慢飛行着,很快就跟在黑袍人後面飛出了房間。
齊沅閉眼感受紙鶴的方位,用靈力操縱那只小小的白色紙鶴貼着天花板飛行,同時打通了早就放在準備播出界面的群語音。
四位淨魂師入魇以來的第一次正式合作就此拉開帷幕。
“還順利嗎?”謝臨磁性的聲音清晰響起。
“犯人跑出來了?”陸準低啞的嗓音緊接着傳來。
“計劃照常執行吧?”這是宋以辭溫和的聲音。
“嗯,在我出手打斷犯人對楊柳的襲擊後,犯人離開了房間,身穿黑袍。”齊沅清淺的聲音在衣櫥裏回蕩。
“我在四層通往三層的樓梯口待命,犯人朝我方向行動的話随時聯系。”宋以辭說。
“負一樓他應該不會來。”謝臨話語簡短,但也還算配合。
“話說齊沅,真有你的,之前午宴那會兒你說這個計劃的時候我都不太信,沒想到真給你預測到了。”陸準聲音裏充滿了驚嘆,“我已經在二層的客房走廊待命了,他的目的地要是二樓或者一樓,我一定立馬沖過去。”
“陸準,犯人目的地确認前,你不要沖那麽快。被他發現有人在跟蹤的話,可能會再次爆炸。”宋以辭叮囑陸準。
“哎知道!等他進入某個地方後再以別的事務為由跟過去看看對吧,我又不傻!”陸準罵罵咧咧。
“安靜點。”
“……”
多虧了謝臨出聲震住陸準,齊沅耳邊恢複安靜,他雙眼緊閉仔細感受着紙鶴的存在。
在上一個魇境操縱紙鶴的時候他就發現,對于灌注大量靈力的折紙,他可以實現超遠距離持續操控,并且在全神貫注下能擁有一種類似“通感”的能力,能隐隐感知道折紙周身小範圍的人事物。
通感無疑是一項特別有用的偵查技能,只是使用起來有諸多限制,他幾乎不能分一點心,必須在一個穩定的環境下才能保持和折紙的穩定通感,正像現在。
“他走到二樓和三樓之間的樓梯口了,沒坐電梯。”
“那應該沒我事了。”陸準嘆氣。
“我準備好了。”宋以辭輕輕說。
“他上了三樓,出了樓梯間。”
這次手環裏沒有應答,大家都屏息等待齊沅的下一步指示。
“他離開了客房區域,速度很快。”
“他來到了一條通道,有些狹窄……進門了,門很狹窄,我的紙鶴果然沒飛進去。”
齊沅操縱紙鶴來到窗外,然後在下着小雨的海面上解除了對它的控制。
“是三樓最前端的一條通道,有一點坡度,盡頭只有一扇門,應該是個不太大的區域。門上面寫了字,我看不太清。”
齊沅順着櫃子內壁滑坐到地上,輕聲喘氣。
他第一次這樣集中精神遠距離操縱物體并且和它通感,剛才聚精會神在靈力的控制上還沒覺得累,這會兒解除了控制,剛才消耗的精神力一下子反噬到他身上,讓他後腦勺隐隐作痛之餘還覺得格外困倦,眼睛一閉就能睡過去似的。
“宋以辭,拜托。”
他強打精神和同事保持聯絡,把櫃門打開大半,新鮮的空氣湧進來,總算讓他一陣陣眩暈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些。
“放心交給我。”
宋以辭那邊傳來腳步聲,他小跑了一陣,很快齊沅聽到腳步聲多了些回響,意識到他應該是走進了那條狹小的走廊。
“……有意思。”宋以辭的腳步聲停止了,語氣帶上了一絲意味深長。
“四眼田雞,你到了?這個時候了賣什麽關子?趕快舉着攝像機假裝取材,進去啊!”陸準催促道。
“他去了哪裏?”
三樓最前端,有一點坡度的地方……齊沅總覺得在地圖裏是看過這一區域的名字的,應該也很好記,只是現在他實在疲憊,腦子也不太轉了,索性等待宋以辭的回答。
宋攝影師聞言輕輕笑了一下。
“——駕駛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