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粉紅海(19)

第48章 粉紅海(19)

齊沅有些詫異地擡眼,因為咳嗽,他的眼眶裏沾了不少水氣,此時視線都是潮濕而朦胧的一片,只看到左邊的人高挺筆直的鼻梁線條和金燦燦的睫毛。

謝臨沒有朝齊沅看,仿佛握住他手的人并不是他一樣,只是淡漠地盯着桌面,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他修長的手輕輕覆蓋在齊沅手上,沒怎麽使力,只是動了動手指,像是默不作聲的安撫。緊接着齊沅感到有股暖流自左手彙入身體,頃刻間擊散了他身上的大片不适,讓他那因為溺水反應而止不住顫抖痙攣的身體安定下來。

“對不起,因為中午血字的事情……我做了噩夢,剛才失态了非常抱歉。”穩定了心神,齊沅終于也能夠順暢開口,為自己在開會時如此之差的狀态找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因為上次循環的溺水,他一雙含着水霧的桃花眼看上去格外脆弱,聲音聽起來也氣少無力。曾安看他那副虛弱的樣子,也沒有追問,只是默默做了一些記錄,他身旁的孔國明則出言溫柔和藹地安慰了他幾句。

輪到謝臨說話的時候,他依舊只是輕描淡寫就把自己午宴以來的行動一筆帶過,始終冷冷淡淡的。

曾安惡狠狠盯了謝臨好一會兒,也拿這種油鹽不進,天生反骨的人沒辦法,孔國明也沒有什麽表态,于是絡腮胡大副拿着平板,開始做會議的陳述總結,不過場上的大家都各懷心事,顯然并沒有什麽人在聽。

謝臨和齊沅坐得近,兩個人在桌子下暗戳戳的小動作自然沒有被任何人看到。幾分鐘過去,他不再向齊沅傳輸靈力,但在桌下抓着齊沅的手并沒有放開。他的手指輕輕搭在後者手背上,偶爾指尖還會輕輕在他掌側點一下,像是忘記收手一般,而齊沅一時半會也沒想起來去掙脫。

雖然謝臨人看上去高冷,他的靈力卻始終是溫暖的。就像冬日裏在白雪皚皚的冰原上灼燒的烈焰,那份在寒冷外殼包裹下的溫度格外熾烈,齊沅卻并不覺得它滾燙,反而感到強烈的暖意。

靈力是一個人的精神本源。齊沅想起羅蘭會長曾經和他說過的話,于是他輕阖雙眼,等待眼中的霧氣散開以後再次看向謝臨的側臉。

小說裏的謝臨是個心裏只有任務的破魇機器,是從沒正眼看過原主的渣攻,是個冷漠如同終日不化的堅冰的人。

可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

齊沅所看到的謝臨,是個在魇境裏三番五次對自己施以援手,也報以信任的人。

這麽想着的時候,謝臨輕輕收回了蓋在他手上的手。

方才手背上傳來的溫度還歷歷在目,他盯着謝臨的眼角眉梢,那人正好也偏過頭來垂眸看了一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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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距離,齊沅頭一次觀察起謝臨雙眼的輪廓。那雙眼睛平時壓在總是皺起的高挺眉骨下面,配合微揚的眼尾,顯得狹長而淩厲,看起來很不好惹。而如今垂着眼睛沒什麽情緒的時候,會發現他眼睛自然的弧度是柔和的,甚至有點秀氣。

齊沅對這個發現感到一絲詫異和一點說不上來的異樣。随着和謝臨共同破魇的時間變長,自己對他的印象從最初的“冷漠渣攻”轉而成了現在的“可以信賴的人”。

原文中,原主和他在一起破魇時經歷的痛苦他并沒有感觸,因此現在他似乎都快要忘記當初自己想要遠離謝臨的初衷,反而已經逐漸習慣了他的身影伴随左右。

這究竟是好是壞呢?

齊沅自己也不知道,他只隐約感覺現在自己和謝臨之間在維持一種很微妙的平衡。自己為了修補靈魄而不願意采用破壞的方式去破魇,而謝臨出于不知什麽原因也願意去讓自己嘗試,兩個人在魇境裏也算是配合默契,很多時候彼此竟然能心意相通。

說實話,齊沅不讨厭這種感覺,甚至覺得這段在一起的時光讓自己感到愉快——但他并不清楚這樣安穩的破魇還能持續多久,碎片化湧現的記憶和即視感也在影響着他的情緒。

謝臨是絕對強大的,對于自己這樣一個弱小又三腳貓的新手淨魂師來說理應是可望不可及的,如今在平衡之下他習慣了謝臨的陪伴,但以後,這樣的平衡是否會被打破,卻是他無法分析得出結果的未知數。

正如瞭望塔半空中溫柔的懷抱和紫色海水中有力的臂膀,謝臨的存在就像一顆會讓他心跳加速的定心丸,對他和他的身份立場而言,都是極其矛盾的存在。

“走不走?”最後還是謝臨出聲打斷了齊沅的沉思,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難得愣神如此之久的黑發青年,認真考慮了一下是不是上個循環裏自己趕往海底的速度不夠快,讓他的腦袋真的進水了。

“嗯……”齊沅看着從會議椅上起身的謝臨,他眼睛柔軟的弧度重新被隐藏在深邃的眼窩中,于是他也斂了心神把思緒重新放回眼下的魇境。

“會議也結束了,其他船員也都走了,我們還是別呆在這裏太久惹人注意了吧。”陸準也湊上來看着齊沅略有一絲蒼白的臉,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起來,你們上個循環在底下搞什麽名堂?我和宋以辭被爆炸聲吓了一跳不說,孔國明都被吓着了,還挺好笑的。”

“說正事,陸準。”宋以辭的聲音從陸準的手環中傳出,“齊沅,關于我們這次循環來到的這個時間點,你有沒有頭緒?”

齊沅搖了搖頭,意識到宋以辭人在自己房間裏看不見他的動作,轉而張口複述了一遍:“我還不知道原因。我們先找個地方交換一下情報吧。”

齊沅三人走到船員休息室,宋以辭以視頻通話的方式加入了這次讨論。

“我們長話短說。在你被關押在水牢後,我确實收到了孔國明的聯絡,他讓我利用攝影助理的身份,幫忙處理記者趙梓桐和服務員韓靈兒,這是他原計劃裏緊接着陶磊的下兩個目标。”

宋以辭的聲音通過手環傳來。

“但是事情發生了變化,他并沒有來得及處理她們。”他的聲音頓了一下,“王東從客房裏跑出來了。”

“王東?”齊沅一愣,那是被放在船長室小桌上的一排小人裏的最後一個,是孔國明最後的目标,也應當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親手制裁的一個人。

“對,他偷偷摸摸地跑出去,到甲板側面試圖一個人把救生艇拆下來。”陸準接話了,“他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孔國明,他來到甲板勸王東回房間,我躲在一旁觀察。”

“王東已經情緒崩潰了,他大吼着說要離開這艘被詛咒的船,說這一切都是陰謀,說他回來了,會制裁所有人,顯得異常的恐懼。”陸準思索了一下,又補充道:“但是船長對他還挺耐心的,和他說自己跑去海上更危險,呆在房間裏絕對沒事。”

“就在他們僵持不下,王東也有些猶豫了的時候,船底傳來爆炸聲——就你們搞出來的動靜吧?船艙好像進了水,孔國明都愣住了,然後王東就鬧得更厲害了,死活要做坐救生艇下船,孔國明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把他搞暈了。”

“等一下。”齊沅輕咳兩聲,有些疑惑,“船艙爆炸之後,魇境沒有立刻重置?”

難怪當時被拖入水底之後,他預想中循環發生的時間延後了。

在他的推論裏,魇境的重置是和船艙爆炸有關的。在之前的三次循環中,他下意識以為每次循環開始的契機是船體發生爆炸,但現在陸準的一席話卻讓他對自己的結論感到有些猶豫。

“沒有。我也以為會被重置,但是沒有。孔國明把王東帶到了客房,那會兒水已經快把負一層淹了,二副用廣播對大家說不要驚慌,所有人往甲板轉移,但是孔國明帶着王東進了他原本的304號室。”屏幕裏的宋以辭推了一下眼鏡,“我和陸準來到三樓附近等待裏面的動靜,大概有五分鐘左右,房間裏出現很大動靜,聽起來像是兩個人打起來了。”

“五分鐘過後,房間裏的動靜逐漸平息了,但我們就是在這會兒感覺到那種特別強烈的邪氣開始萦繞在船艙。”陸準說道,“我們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眼前就逐漸發黑,有種渾身的力氣都被抽離的感覺。”

“在失去意識進入這次循環前……”宋以辭的聲音莫名有點低沉,“我們看到王東渾身是血走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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