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粉紅海(20)

第49章 粉紅海(20)

“王東走出了房門?”

齊沅重複了一遍宋以辭的話,語氣有些詫異。

“沒錯。他身上有好幾處刀口,但都不致命。”宋以辭補充道。

“孔國明呢?”

“沒看到人。”陸準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說道:“最開始孔國明把王東帶進去之後就把門鎖上了,後來屋裏傳出很大的動靜,應該是在搏鬥之類的。最後在我們被黑霧環繞,進入這次循環前,只有王東從304號房走出來。他臉上也沾了不少血,看不清表情,但是腳步很匆忙。”

“王東是那排小人的最後一個。”齊沅回憶起船長室那排小人的順序。

他當時能夠觀察小人的時間有限,小人各自腦袋後面的名字又不在同一個位置,想要不靠任何工具看清所有名字并記住順序并不容易,但王東恰恰排在最後一個,想忘記都難。

“孔國明應該是無論如何都要自己親手殺死王東。”齊沅說道,“在王東最開始要求乘救生艇離開船時,他的好言相勸也是為了讓他能安穩回房間待着,等待孔國明處理完其餘的人後,對他進行最後的審判。”

“但很突然的,在勸說王東回房的過程中,謝臨的攻擊在船體內引起了爆炸,這應當是孔國明始料未及的。”宋以辭說話的畫面在虛拟屏上波動閃爍了一下,“突然的爆炸雖然打亂了他的步調,卻仍然沒有打消他制裁王東的決心。”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之前對王東态度那麽和藹,爆炸之後又雷厲風行把他迷暈了。”陸準恍然大悟般點點頭,“等于說就算船沉了,也不能放過最後親自殺死王東的機會呗。”

“但他似乎并沒有成功。”

齊沅回想起最初整理王東房間時發現的種種線索,當初看到的時候他并沒有細想,如今回想起來,竟是和魇境中的核心事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王東的冒險日記裏提到過他為了更好地在野外生存,接受過藥物訓練和抗毒訓練。”他手指抵在唇下思索着,“孔國明應該是用了醫務室的麻醉藥把王東迷暈,但還沒來得及下手,他就提早蘇醒,因此導致了兩人的搏鬥。”

宋以辭點點頭,沉吟道:“根據最後是王東出門這一點來看……”

“嗯,那場搏鬥應該是以王東勝出結束了。”

孔國明雖然也身強體壯,肌肉虬結,但是畢竟早已年過半百,上了年紀,力量,體力和反應力肯定比不上正值壯年,還是知名探險家的王東。兩個人正面硬碰硬的話,他會落敗也不奇怪。

“這麽說,孔國明竟然被王東反殺了?!”陸準喃喃道,“王東走出房門的時候,我隐約還看見地板上蔓延出大片反光的血跡。”

“很大概率是。”齊沅垂眸,下一秒忽然又沖陸準掀起眼皮,目光極亮:“你們剛才說,王東走出來的時候,正好是開始循環的時候?”

“準确的說,在304號房的動靜消失前,黑霧就開始彌漫,我的視線也逐漸模糊了。”宋以辭溫聲回應:“所以嚴格來說,王東走出來之前,循環已經在啓動。”

“原來如此。”齊沅颔首,說出這四個字後就不再說話,于是其餘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他身上。

“會導致魇境重置的契機,現在清楚了。”齊沅輕淺的聲音飄蕩在小小的休息室,“不是炸彈爆炸或因為爆炸引發的沉船。”

回想起第一次循環,炸彈爆炸船艙進水時,循環并沒有直接開始,而是一直持續到齊沅和謝臨被卷入奔湧的水流,孔國明當時也正從一層宴會廳前往負一層查看情況而遭遇水流時才開始。

第二次循環激發的契機,是由于在楊柳房間裏的炸彈爆炸,躲在櫃子裏的孔國明在極近的距離和齊沅,陸準一起被炸彈的火光吞沒時,循環立刻發生。

第三次循環的節點,當謝臨打破了船底,大量海水湧入船艙時,循環也沒有開啓,而是直到等到了孔國明和王東展開殊死搏鬥,王東以過人的身體素質用孔國明準備的兇器小刀把他反殺時。

“誘發每一次新一輪循環的,是孔國明的死。”

“孔國明的死?可他不是魇主嗎?”陸準當即眉頭一皺,這種情景類魇境中目的性最強的人自然是魇主,這是想都不用想就會成立的事。

“銀月號的報道裏提到,當時在船上的人全部遇難或失蹤,無人生還,船長被推測為和船一起殉葬大海。”齊沅沒有回答陸準的問題,而是另起話題:“從我們經歷的幾次循環來看,無論劇情如何變化,沉船都是必然結局,這和報道裏也是能夠對應的。”

“你的意思是……”宋以辭的眼睛在鏡片後面微微閃爍。

“孔國明早就已經死了。”齊沅輕輕說。

“已死之人靈魄潰散,只剩靈魂,不會被邪氣侵染發展出魇境。”沉默許久的謝臨在這一刻出聲,篤定的總結無疑讓陸準和宋以辭都是一愣。

“我原本以為,孔國明是想要掩飾自己的魇主身份,才刻意收斂了周身的邪氣。”宋以辭若有所思般緩緩說道:“原來他根本就不曾掩飾。”

“那真正的魇主到底是誰?”陸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顯得有些煩躁。

“在推定真魇主之前,我必須先告訴你們海底的事情。”齊沅想到那個海水之中猛然閃現的怪東西,莫名又開始覺得昏沉,他揉了揉眉心緩了一會兒才開口。

“邪氣的源頭——或者現階段只能說部分源頭,正是來自海底。謝臨劈開船底一角後,我在攪動的海水之中看到了一顆眼球。”

“什麽,眼球??”陸準聞言,一臉懵。

“沒錯。随後我被隐形的東西拖進海底,看見一條巨型的紫紅色邪氣煙柱自海底往上翻湧,直到接近海面的時候才變成淺粉色。”

“看來你見到了粉海的真相。”宋以辭說道。

“嗯,只是我對那怪東西沒什麽頭緒。他拖住我的部分有點像一根透明的觸手,所以我推測它的真實體積相當大。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法?”

“憑這些信息可能暫時無法推斷。”宋以辭搖了搖頭,說道:“但很可能是一種邪獸……靈獸應該不可能。”

謝臨的眸光閃動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卻沒有選擇開口,挺拔的脊背輕輕靠回椅背,在這場談話裏始終參與度不高。

“靈獸或邪獸?”這是齊沅第一次接觸到的詞彙。

“靈獸就是我這種小可愛呀。”不知何時,黑貓奧利晃着燃着淡淡金色火焰的尾巴出現在休息室的小桌邊。

“靈獸嘛,顧名思義,就是通過人類的靈氣滋養以生長的一種幻獸,大多數在平時都具有動物形态,不過奧利我這麽可愛的小貓咪可僅此一只。”

黑貓施施然沿着桌緣走到齊沅座位前,毛茸茸的黑尾巴在他臉頰上輕蹭。

“大多數靈獸都隐于天地之中,依靠人類的自然生命循環所溢散的靈力就可以生活,但我比較特殊,飯量有點大,必須抱靈力強的人類大腿。”

奧利斜了一眼一言不發的謝臨,伸出爪子威脅似地在桌上輕撓,抱怨道:“要是我早點遇見小齊你就好咯!謝臨那家夥脾氣差又不講理,除了靈力多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謝臨沒理他。

宋以辭趕緊出來打圓場,他和陸準似乎都對黑貓的出現反應很大,看向一只人畜無害的小貓時眸色中竟多少顯出幾分敬畏。

“奧利先生說得沒錯。邪獸則是與靈獸相反,通過吸食邪氣而生的。但和靈獸一樣,他們形态各不相同,時常神出鬼沒于邪氣旺盛的魇境,依附于魇主,阻礙破魇。”

“但是有個問題啊。”陸準的濃眉緊緊皺着,目光卻異常銳利,“齊沅你描述的這個邪獸有點太厲害了。我們以往破魇時,遇到的邪獸都很容易處理,經不住幾下靈器的攻擊。”

“确實,這個魇境比普通A級強度高,但是并沒有到S,應該不至于出現太難對付的邪獸才對。”宋以辭對陸準的話表示贊同,又顯得有些擔憂:“話雖這麽說,此前我和陸準也只處理過A級及以下的魇境,對更高級別的邪獸确實沒什麽了解。”

那A級以上的魇境……

齊沅聽完宋以辭一席話,下意識就往身邊謝臨的方向看。他本人沉浸在推理分析之中,只是覺得謝臨作為攻克過無數高危魇境的人,對于邪獸一定格外了解,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什麽異樣。但謝臨和他對上視線的時候,一下就看到他偏過頭來時挺翹精致的鼻尖和亮晶晶的眼睛。

他淺琥珀色的瞳仁澄澈而透亮,眨眼間,睫毛在其上蝶翅般翻飛,左眼眼尾的兩個小痣被燈光照得清晰,給他一雙桃花眼增添了幾分柔媚,還沒開口,竟然就已經把謝臨盯的有些心軟。

“我攻擊海底邪獸的時候,它退縮了。”謝臨抿了抿唇,感覺到喉間有些幹澀,出口的聲音也的确格外低啞,“他把所有邪氣都回收了,像在全力防守。”

也似乎像是一種避戰。

謝臨輕微蹙眉。

他沒有把後半句話說出來,因為他下意識覺得那只是自己的錯覺——一個潛藏于深海之中的怪物,在領地被人以那樣的攻擊侵犯的時候,竟然沒有一點想要奮起迎擊的意願,這是極其不合理的。

應該只是錯覺而已。

避戰并不能帶給它任何利益,它沒有避戰的理由。

“在我的攻擊接觸到它的那一刻,魇境重置了。”謝臨頓了頓,看了一眼還盯着自己的齊沅,又補了兩句:“它體積不小,确實不像只存在于A級魇境的邪獸。”

“看來還是得從魇主入手。”齊沅掩唇輕咳兩聲,從虛拟屏幕上調出一張空白的筆記頁,“孔國明的死會導致魇境重置,那魇主應該是對他的死心懷芥蒂或是抱有執念的人。”

“我們目前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信息。”宋以辭加入了齊沅的共享筆記,在上面的一角開始記錄,“死者無法成為魇主。孔國明一手策劃的銀月號事件在當年被判定為全員遇難或失蹤,但魇主一定是還活着的。”

“就是說銀月號上其實有人沒有死?”

陸準打開了筆記頁,盯着齊沅和宋以辭的落筆,他們在梳理分析方面配合相當默契,一個人列出了銀月號複仇案中已确認死亡幾人的死亡時間,一個人寫出了銀星號導致孔國明兒子死亡的案件框架。

謝臨注視着齊沅垂眸在虛拟屏上記錄的側影,瑩白的屏幕光打在他本就還有些蒼白的臉上,把他的嘴唇照得失去血色,整個人顯出幾分贏弱。但事關破魇,他的眸光卻是始終如一的專注和隐隐的固執。

他總是無法在這種時候移開自己的目光。

謝臨伸手摸過自己的心口,那一絲細小的,希望齊沅成功的希冀又在心底滋生,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卻控制不住這樣的情緒生根發芽,纏繞着砰砰直跳的心髒肆意生長。

“我們現在有兩件事需要理清。”

齊沅把船長室自己印象中小人的輪廓大致畫出,又畫了一艘有七個人的救生艇。

“第一,确認當年銀月號的案件有誰有可能還活着。”

“第二,理清船上這些人在銀星號事件中處于怎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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