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第06章 006.

季殊醒來的時候,醫務室的窗棂被午後的陽光覆蓋,透過被風吹起的窗簾灑在床上。

她的被子暖洋洋的。

很久沒睡過這麽安逸的覺了。

後知後覺,季殊睜開眼睛。

……現在是什麽時間了?

她被驚地猛坐起身,支撐着床的手臂便一陣痙攣似的抽疼,她抽了口冷氣,擡起頭,看見醫務室的牆上的挂鐘。

下午兩點二十分。

“……”

算了,下午的選修課看起來是錯過了。

季殊掀開被子,準備起身。聽見動靜,白色的隔離布被拉開,坐在桌前的校醫看向她:“你醒了?”

校醫是個戴着眼鏡的低馬尾女人,看起來約四十多歲,面容和藹:“你傷得不輕,還想去上課嗎?就在這裏先休息吧,等放學之前我給你開點藥帶回去。”

季殊這才低頭,發現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和紗布,碘酒和消毒水的氣味像是滲進毛孔中似的。

“我得去拿東西。”季殊的手機還在教室裏。

“書包是吧?”校醫笑笑,轉眼便把書包拎到季殊面前,“下午你昏迷的時候,有人送過來了,你看看東西是不是都在。”

季殊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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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過書包,一邊翻起來一邊問:“謝謝。是誰送來的?”

校醫說:“一個不認識的男生。”

季殊哦了一聲。那應該不是謝周霖。

作為學生會首席和會長,弗蘭德金字塔尖的人物之一,沒有誰會認不出謝周霖。

她下午暈過去之前似乎看見了謝周霖的臉,但因為意識實在模糊不清,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被誰送來的,只是在聽到自己的名次之後一卸力,便渾身都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現在這麽看,當時她應該是被其他人一起擡過來的吧。

暈倒在全班面前,盡管不體面,但她最後的樣子應該給了那些人不小的驚吓。

她們或許會消停一陣子。

校醫在一邊叮囑道:“你上午過來的時候燒得不輕,加上體育課受了些傷,所以才會暈倒。雖然現在高燒退了,卻仍舊是低燒狀态,為了避免牽扯到傷口導致發炎使低燒加重,最好請假幾天,在家休息,等燒完全退了之後再來學校上課。”

季殊求之不得:“那麻煩您幫我寫幾張請假條。”

校醫把事先寫好的下午的課的假條遞給她,又回桌前寫後面幾天的。

季殊剛巧摸到手機。不巧的是,手機沒電關機了,她摸出充電線連上,等了幾分鐘才開機。

她飛快打開郵箱給下午的任課老師寫請假郵件,附上了校醫的假條。再一刷新,郵箱又多了幾封上學期的期末評測未讀郵件。

季殊打開期末評測成績表。

原主上學期已經開始遭受霸淩,精神狀态搖搖欲墜,連帶着成績也在及格邊緣徘徊。除了幾門主課上了B,其他的選修課因為出勤率太低,最好的也只有C-,大多數是D+。

不過好在即使成績很差,也總算是及格了,不用補考和重修。

等校醫寫好假條蓋好章遞給她時,就看見女生坐在床上打開了Mac,敲起了鍵盤。

弗蘭德校風優良,競争激烈,高中三年級第一學期舉行的SAT是決定了她們能否接到喜愛的大學的橄榄枝的重大考試,因此即使帶着病也仍舊在學習的不在少數。

她輕輕放下假條後,拉起了隔離布。

午後陽光正好,沒有任何人打擾的環境,很适合季殊整理目前的情況。

就算她決定了要走第三條路,也不代表可以放棄其它的路。假如她想像原主的哥哥季存一樣,在三年級的時候申請出國留學,那麽必須目前就做好準備。

大多數國家的學校的申請表,在項目背景匹配的基礎上,SAT成績占總成績的70%,高中前五個學期的平均GPA占總成績的20%,剩下的10%則來源于申請者的動機信和遞交的推薦信。也就是說,即使原主的成績再差,她也還是有機會能夠逃離這裏。

季殊拉了一張表格,統計了一下原主至今為止的期末成績。

想要在申請季不拖後腿的話,她接下來每個學期每門課的成績至少要拿到A-。

這不是個簡單的任務。

特別是——

季殊拎起自己那本墨已經幹透了、可憐巴巴的數學筆記,嘆了口氣。

她開始在Mac上從頭整理數學一的知識。

弗蘭德推崇手寫筆記的原始的學風,盡管如今電子筆記應用已經十分發達,但是大多數學生仍舊堅持手寫記錄。相比起手寫,季殊反倒更喜歡電子筆記。所有的內容上傳到雲端後給她一種奇異的安心感——它們永遠在那裏,不會丢失或者被破壞。

整理學習的過程盡管有些吃力,但好歹上輩子的基礎在。

季殊戴上耳機,随着時間的流逝,享受這個難得寧靜的、或許以後都不會再有的下午。

直到一條信息打破了她的平靜。

瑛姐:【小殊,你在學校嗎?】

季殊一頓。她打開line的信息框,後面幾條緊跟過來。

瑛姐:【你快點回家】

瑛姐:【你爸回來了。】

季南林。他回來了,并且找她?會是因為什麽?

是那天她打了陸明熙的事嗎?

季殊摘下耳機,收拾書包,下床拉開隔離布。

校醫驚訝道:“就回去了嗎?不再多休息一會兒?”

季殊:“嗯,不想讓家裏人擔心。”

校醫哦哦兩聲,拿出開的藥遞給她:“記得按說明書服用。”

季殊:“謝謝您。”

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張了張口,“對了……”

校醫耐心聽着:“嗯?”

“……算了,沒什麽。”季殊搖搖頭。

她原本想問弗蘭德是否有能夠開精神處方藥物的心理醫生,但是轉念一想,任何學校裏的心理醫生唯一的用處就是給學校開具此學生風險評測的說明,說不定到時還會記入檔案,影響她遞交留學申請。

還是算了吧。

校醫笑笑,沒追問:“有不舒服的地方記得再來找我,不過還是希望好好照顧自己,以後最好都不要再見。”

-

季殊離開學校的時候,司機已經在馬路對面等候了。

她沉默着上了車,捏緊着手機,等回到家的時候就看見何瑛站在門口,臉上是焦急之色。

季殊把長袖制服袖口往下扯了扯,慢慢走過去:“瑛姐。”

季殊在學校換上了替換的長褲,還好對方沒看出來她的端倪。

“小殊,”何瑛急切走過來,“你爸在二樓,先上去吧。”

季殊應了一聲,把書包遞給保姆,朝樓梯走去。身後何瑛又喚了一聲。

“小殊……別惹你爸生氣。”何瑛勉強笑了笑,眼神閃爍了一下,欲言又止。

季殊這次沒應,在她走上二樓打開門的一瞬間就做好心理準備了,但盡管如此,仍舊被飛過來擦着她臉頰而過的書本驚了一驚。

她反應了一會兒,站在門口,用手背蹭了一下臉頰。

很快開始火辣辣地疼起來。

“還站在那裏幹什麽?快點把t書撿過來。”季南林站在桌前,聲音壓抑着怒氣。

季殊卻依舊沒吭聲。

她似乎在思考,一動不動,靜了好幾秒才緩緩彎腰,撿起地上的書本,走過去,放在書桌上。

季南林原本奔波疲憊幾周,又得知了壞消息,窩了一肚子火,見季殊竟然這麽聽話,看看她面無表情的臉,忍不住被氣笑起來。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在學校要謹言慎行吧?你以為我們是什麽家境,能跟你們學校那些闊了十幾代的人比?”

季南林坐下來,高聲道,“你知道你今天那些球,砸跑了我多少生意嗎!?”

“……”

季殊說,“那只是正常測試。”

“我知道是測試,”季南林擡高聲調,“測試有輸有贏,很正常。但是你得知道,該在什麽地方輸給什麽人。”

他說着,觑着自己的女兒,又冷笑幾聲:“你原本也不是成績拔尖的那撥人,這次想出風頭是什麽心思我還不了解嗎?不該存的心思不要存,我讓你去結交人脈,你別想着攀那些搭上命也夠不着的高枝兒。”

“你那是什麽眼神!?”

季殊不說話,沉沉盯着面前這個名義上的父親。

她只是忽然覺得自己可笑。

原著中從未介紹過這個惡毒的配角的詳細家庭情況,大概的成員構成也只是一筆帶過。

今天季殊才總算明白,為什麽原主從前會是那種孤僻的性格。

母親早逝,兄長冷漠,父親勢利。

這本就是一個可以把人逼瘋的家庭。

而她居然還想着,為了家人忍受在學校所發生的一切。為什麽她不能離開?

湧動的憤怒在血中翻湧着,季殊蜷了蜷自己右手的食指。從上輩子跟随她而來的憤怒調節障礙讓她險些忍不住手背凸起的青筋。

“如果我想離開弗蘭德,你會同意嗎。”

季殊嘗試進行溝通。

季南林瞪大眼睛,“你還沒死心?早就說了,這種兒戲的話不要再說,你知道我為了把你塞進來費了多少力氣嗎?國內哪裏還有比弗蘭德更好的學校?”

他稍一頓,“還是說你想跟你那個哥一樣?”

季殊沉默。

季南林氣得又站起來,指着她的鼻子:“想都不要想。我把你養這麽大不是為了讓你和那個臭小子一樣翅膀硬了飛去國外的!!”

“你瞪什麽?”

季殊伸手拿住桌子上厚重的紅木筆筒,手指用力扣緊筆筒邊緣,指尖泛白。好像下一秒她就能拿起來,揮下去。

只是她忽然頓住。

季南林沒注意到她的動作,依舊在喋喋不休。

“我知道自從你母親死後你就對我很不滿,但是我為了這個家這麽多年一直在辛苦打拼。你瑛姐也是從我還沒發達開始就跟我了,現在好不容易咱們季家在首都有了立足之地,你想眼睜睜看着這一切被毀掉嗎?特別是何瑛她今天才查出來,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何瑛懷孕了?

季殊的手不知所措地松開。紅木筆筒晃了晃,最後發出悶響,在桌上立穩。

季南林看見她悶不作聲,轉身就走,更是來氣:“季殊、季殊!你真是膽大包天,我話還沒說完……”

門被合上,發出一聲重響。

季殊有幾分倉惶地離開,幾乎是逃跑的意味。

她急促地呼了幾口氣,在長廊上撞見了惴惴不安的何瑛。

“小殊,你還好嗎?裏面動靜很大,”對方關切而小心地拉住她,“你的臉擦傷了——”

季殊揮開何瑛,避開她的眼神,低着頭匆匆回了自己房間,鎖上門。

她沉重地喘息着,将自己蜷成一團,裹進被子裏。

紛亂的情緒簡直快将她埋起來,渾身幾乎沒法動彈,呼吸都變得難以為繼。

像是沉在泥沼之中。她無所适從。

半晌過後。

直到手機“叮咚”一聲,把她從泥沼中拖曳出來。

裹在被子裏的身影終于動了動,季殊扯開被子,從書包裏摸出手機。

竟然不是陸明熙。

聊天框裏,面對她昨夜不小心發出又撤回的信息,另一個時區的季存回了一個簡潔的問號。

季殊呼了口氣,揉了揉額頭,關閉聊天框。

心情被打斷後稍微平複,她感覺好了一些,疲憊随之湧了上來,于是重新埋下頭,抱着膝蓋,任由不知名的情緒緩慢流淌着。

直到困意将她安靜地淹沒。

……

再次醒來是淩晨五點。

季殊被身體上隐隐作疼的傷口痛醒。

天外隐隐現出魚肚白,熹微的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傾瀉進來,光的影子在地板上淺淺晃動着。

窗外清脆的鳥啼聲清晰傳入耳中。

新的一天。

置頂的聊天框裏也躺着一條未讀新消息。

【不許請假。】

“……”

季殊面無表情地從床上下來,收拾書包,準備洗漱換藥後去學校。

面臨新的未知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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