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第40章 040.
季殊的心跳瞬間“砰”一下, 她感覺自己掌心的溫度升起來了。
秋風蕭瑟涼爽,但她的掌心滲出些許黏意,汗津津的。
不知是不是對方的脈搏跳動的聲音太明顯, 季殊覺得自己皮膚都在淺淺震動着。
她很想收回手,但謝周霖握得很緊, 掌心很熱。
她轉頭看去,才發現對方的眼神直視前方, 抿緊着唇, 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他不是一時興起。
季殊意識到這件事。
不知為何,每次和謝周霖獨處的時候,她總是會想起心理醫生在做單獨咨詢時跟她說過的話。
——“嘗試接受更進一步的關系或許會讓你的狀态恢複得更好, 成為一個更正常的人。”
但她心中仍舊升起了本能的退縮之意。她勉強自己笑了笑,強硬地将手抽出來, 低低說了聲“抱歉”。
謝周霖的臉色好像變得白了一些。仿佛這聲“抱歉”是對上次未言明的明晃晃拒絕一般。
只是他很快調整好心态, 在原地站了幾秒鐘便緊跟着上前,站在她身邊并排走着,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那如果我說害怕鬼怪的話, 你能牽着我嗎?”
謝周霖放輕了聲音,用沒有任何攻擊力和威脅的語調輕聲問道。
季殊默了默。她很清楚謝周霖不怕鬼怪,只是這是對方難得提出的幫助請求,他幫過她很多次, 她沒辦法拒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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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張張嘴,“不好”兩個字始終說不出口,仿佛連他這點小小的要求也拒絕的話, 她便是忘恩負義的人一般。
“你很好,”季殊聲音很低地快速說道, “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問題。”
“沒關系。”謝周霖回答,好像只要她解釋一句,他就能夠滿足。
季殊慢慢将手遞了過去,但她沒有要握的意思。謝周霖擡眸看了她眼,很快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隔着一層袖子,緊緊地握住季殊的手腕。
季殊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像是散發着熱源的單邊手铐一樣,緊緊鎖住了她的手腕,她心跳的脈搏都能被他輕而易舉地感知到,但這個握法确實也少了幾分暧昧。
與其說是暧昧,倒不如說是牽制、掌控、安撫。
但到底是誰對誰的牽制掌控,又是誰在安撫,難以言明。
季殊感覺到手腕附近的熱源。
她不由得深呼吸幾口氣,使勁讓自己平靜下來。
但謝周霖卻好像莫名很開心,眉間都舒展了一些。他緊緊跟在季殊身邊,面色終于恢複往常,就連面對前面學生會那些人的調侃和起哄的眼神,他也表現出縱容。
走在前面的男生吹了聲口哨,“會長原來害怕鬼啊!早說啊,我來保護你,黏在人家女生身邊算什麽?”
“這你們可就不知道了吧,人家這是別有用心啊!”
謝周霖只是呵斥幾聲,讓他們好好走路,維持了下秩序。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那所大樓附近。
那棟樓原來是實驗樓,後來幾個學生操作不規範,發生了意外爆炸事故,實驗區搬遷,這批損壞的器械便被閑置了下來,平時有什麽大型廢棄物也會堆放在這裏。
實驗樓年久失修,斷電多年,樓內陰暗潮濕,沒有光源。
幾人興致勃勃連上了好幾樓,盡管一路磕磕撞撞,但什麽也沒有碰到,連攝像的學妹也不禁有幾分失望。
“還以為能有些什麽呢……”她拍了拍攝像機,失落地道,“這家夥可不輕,枉我還背了一路過來。”
“真有什麽的話那才不好呢,咱們過來探險主要玩的不就是一個氛圍感?”有人很快打起了圓場,“不然大家幹脆來說鬼故事吧。”
窗外樹影搖曳着,破碎的窗戶和偶爾路過烏鴉刺耳抓撓的鳴叫聲,還真有那麽幾分鬼故事的氛圍。
這下連幾個男生都被吓得說話帶了些顫音,步子有點虛浮。
幾人剛上四樓不久,便有人指着遠處道看見了白影。
這一下把所有人的冷汗都吓得炸了起來,原本走在最前的幾個男生紛紛往下沖,帶的道具武器叮叮哐哐掉一地,擠得身後的女生們直往後摔。
“啊!!”有個女生猝不及防被擠得從樓梯上跌下來,疼得站不起來。
季殊眼疾手快過去托了一把,才沒讓她繼續滾落。
她蹲下來查看,發現女生的腳踝腫得很高,現在幾乎站不起來。她疼得眼淚汪汪,季殊攙扶着她艱難地站起身,成秋遠也過來幫忙扶了把。
“你先送她回去。”謝周霖維持了一下秩序,對成秋遠說道。
女生被他扶着,一瘸一拐,道謝後緩慢地走遠。
謝周霖這才發現,季殊的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他的掌心抽離。
她繞過幾個被吓得臉白心驚、坐在地上直喘氣的男生,從地上撿了根棒球棍,獨自朝着遠處教室破碎窗戶邊高高懸挂的白影走去。
“季殊!”謝周霖一時心慌,大聲呼喚她的名字,三步并作兩t步跟了過去。
但季殊沒回頭。
她似乎一點也不畏懼一般,拿着棍子走近拿白影,挑開看了看,又在窗戶邊來回走了幾圈檢查。
謝周霖唇色發白,面色失去往常的從容,大步走過,猛地抓住季殊的手腕。
“你怎麽能獨自過去,萬一有……”他沉沉皺着眉頭,聲音緊張而快速,像急雨一般,
但季殊打斷了他的話。
她的神情看上去根本沒有聽見他說的話。聲音很輕松,帶着些恍然大悟,指給他看:“謝周霖,你看這個——”
謝周霖的話語一頓。
他将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看向白布之下。
那只是一張很簡陋的白布,下面的窗臺上擺放着美術室廢棄的破舊雕塑米開朗基羅的石膏像。
平時白布就蓋在石膏像上,但仔細一看,白布被不知道哪個學生做的機械滑輪組連接,平時風吹或者其他動靜都會導致“白影”移動。
“只是個惡作劇而已。”季殊笑了聲,說道,“不知是誰做的,竟然還讓大家都以為真的有鬼。”
她說着,開始動手拆起了滑輪組,“咱們把這個拆了吧,要是下次再有人被吓到受傷就不太好了。”
後面幾個男生這時也逐漸壯起膽子,圍了過來。看見吓得他們抱頭鼠竄的“白影”只是一個惡作劇,不由得紛紛開始嘲弄。
還有人讓季殊別拆,想留着它,好好吓吓以後來這裏膽大包天的探險者。
謝周霖只是站在她的身後,張了張嘴,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他不知不覺松了手。然而眼神很黑,但深處卻亮着淺淺的一線,那亮點的源頭追着她低着頭忙碌的背影。
“今天都有人受傷了,不拆的話,下次非等誰被吓到滾下樓梯嗎?”
季殊擡聲問了句,幾個男生立刻面面相觑,愧疚地嗫嚅着不說話了,還有些積極主動上前來幫忙的。
拆完滑輪組以後,季殊又帶着幾個人,将那塊米開朗基羅的石膏像搬去了器械儲藏室裏。
“這下應該沒事了。”季殊拍拍手,松了口氣。
謝周霖在原地站了幾秒,也終于緩過神來。
他拉着幾個男生過去單獨說了一些話。
等回來的時候,他們紛紛如同鹌鹑一樣縮着脖子,不僅不敢再大放厥詞,還搶着給後面幾個女生點頭鞠躬道歉。
這麽一來,冒險小隊的氣氛不免低迷起來。倒只有扛着相機的那個小學妹依然興致很足。
她一邊看着攝像機裏面拍下的視頻,一邊高興說道:“等我回去剪輯一下,然後再取個标題——《探索實驗樓鬼影之謎》,肯定能狠狠賺一波流量!”
視頻裏把今天的冒險經過大部分都拍進去了。先頭道歉的幾個男生一聽她說這話,紛紛慌得不行,跟過來央求着她把自己窘迫地落荒而逃的片段剪掉,但都被她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這場鬼屋冒險最終以“走近科學”落下帷幕。
一群人終于決定打道回府,只是沒走多久,謝周霖的line收到一條信息。
那是成秋遠壓低着嗓音,驚惶而急切發來的一條簡短語音消息。
“這邊遇到了點小麻煩,求支援。”
謝周霖的面色頃刻凝重下來。
他清楚成秋遠穩重的性格,他一般自己能解決的事情絕對不會麻煩別人,而他說的小麻煩,恐怕不是什麽真的小麻煩。
語音中的背景音也很嘈雜紛亂,大概是真的遇到了什麽。
他帶着人很快按照定位趕了過去。幾個人過去後大吃一驚,成秋遠帶着受傷的女生蹲在實驗樓一樓的樓梯間陰影後面,而不遠處的建築之間陰暗的通道上,幾個穿着張狂、行事痞氣的青少年們正劍拔弩張。
“他們似乎在那邊起了些什麽矛盾,堵在這裏,我們沒辦法過去,”成秋遠壓低聲音,“……而且,還有幾個學生好像是我們學校的。”
季殊也跟着眯起眼睛,打探了下不遠處的情況。她仔細聽着那邊的紛吵聲,隐隐聽見幾個關鍵詞。
“好像是那群慣常勒索弗蘭德學生們的混混今天找過來約架的,那幾個弗蘭德的學生,似乎是陸明熙的跟班,”季殊說道,
“他們前幾天一直在學校附近巡邏,幫忙解圍那些被勒索的學生,讓那些混混流氓們損失慘重。他們今天便将這些人騙到這裏,說要好好教訓一頓。”
幾個人面色俱是變得蒼白,還有人慌張起來,嘴裏念叨着“這可怎麽辦”“不會鬧出人命吧”。
大家平日裏真沒碰上過這種場面。
那群人面色兇惡,拖着鉚釘球棍和碎酒瓶,似乎懷裏還揣着閃着寒光的刀刃。
真對上的話,沒人覺得自己這方能贏。
謝周霖沒怎麽猶豫,立刻拿出手機開始報警。挂斷電話後,他的面色依舊沒能緩和下來:“……那邊說大概半小時後趕來。”
“半小時後人都涼了!”
又有幾個人焦急地探身看去,其中一人似乎看到什麽,忍不住驚呼出聲,他面色煞白,捂着嘴跌坐着縮回來。
“小、小公爵也在那裏……”
他确信自己沒看錯那人堆裏顯眼的粉色頭發。
謝周霖明顯也慌了幾分。他大概是料想到陸明熙慣會惹禍、仇家衆多,但沒想到如今真改邪歸正了,對方卻反而找上門來。
人群中的女生回憶起來:“不對,小公爵今天不是沒過來嗎?難道是看見我們群裏發的定位然後跟過來了,還是說一開始就被這群人纏住,沒能脫身?”
“不管是什麽原因,趕緊通知公爵。”謝周霖打斷衆人的猜測。他很快編輯好短信和定位,很快,陰暗的通道裏傳開了棍棒敲擊、雜亂的腳步和痛呼聲。
而不幸的是,剛才的那聲驚呼也很快讓他們發現了這邊潛藏着的學生會的人。幾人分散開逃跑,季殊也幫忙扶着那個腳踝受傷的女生往外跑去。
那個女生被吓得哭哭啼啼,兩腿發軟,根本跑不動,沒幾步就癱了下來。季殊讓成秋遠背上她,她返身回去撿了根趁手的棒球棍,在手裏墊了兩下。
謝周霖原本也一邊護着最後幾個女生,一邊墊後跟着人群離開,轉頭看見唯有她沉着眼瞳,逆着人群走,心髒忍不住一空。
他不知不覺後背浮起一層汗,下意識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幹什麽去?”謝周霖抓得很死,眼睛緊緊盯着她,眼眸漆黑中的兩點亮得可怕。
“我拖一會兒,不然成秋遠背着那個女生肯定會落在最後,被逮回去。”季殊拍了拍他的手腕,安撫道,“你別走遠,注意跟公爵的人保持聯系,等人到了後把他們帶過來,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