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第56章 056.

那邊瞬間安靜下來。

就像是挂斷了一般, 只有淺淺的呼吸聲顯示還在通話中。

半晌的沉寂過後,謝周霖在那邊安撫性地輕笑一聲。

“小殊,”他輕聲道, “你現在剛醒,身體很差, 情緒也很不穩定。先別去想其他事情,也別上網, 不要焦慮, 關于那些陷害你的人,我都會幫你處理好的……”

“網上的帖子我都看過了,和那些沒什麽關系。”季殊打斷了他的話。她的聲音很沉靜,

“我只是單純累了而已,抱歉, 會長。這是我個人的決定, 和競選時發生的事無關。”

“……”

那邊傳來安靜的呼吸聲,随着時間的流逝,呼吸變得急促、壓抑。仿佛熱氣噴灑在聽筒上。

“這不是你心裏想說的話,對嗎?”他在那邊竭力保持着平靜, “是誰逼你的?安純?陸明熙?還是你的哥哥?”

他沒給季殊回答的機會,又緊跟着道,“別開玩笑。”

“小殊,別對我開這種玩笑。”

他的尾音裏帶着一絲懇求和不切實際的期冀。仿佛在奢望季殊下一秒就會說“這是我提前送給你的愚人節成人禮禮物”。

但是現在還太遠了。

甚至沒能邁入春季。她的玩笑來得太快。

“我沒有開玩笑。”季殊喝空了杯子裏的水, 她的情緒很平靜,聲音輕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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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長, 我不想跟你繼續了。”

那邊默了很久很久。

大概長達三分鐘的沉默呼吸聲後,謝周霖在在聽筒那頭發出低沉的、帶着電流音的笑聲。

“哈……小殊, 你太清楚怎樣才能毀了我的。”

他陳述道。說完就挂了電話。

季殊也收起了手機。她擡起臉,竟然看見了季存臉上欣慰的笑,他陪床一整天,大概也沒怎麽睡,眼底一片烏青。

他抱住季殊,又揉揉她的頭發。

“分了好,”他念了幾聲,低聲道,“我們倆在一起就夠了。”

他沒聽見季殊的回答。只是忽然覺得肩膀上濕濕的,t低頭一看,發現女孩正在無聲無息地流淚。她不想被他看見自己哭的樣子,又把頭埋進他的懷裏,聲音又澀又悶,

“哥,我不想呆在明華。我想回家。”

假如她真的活不了多久的話。

她想跟家人和朋友一起度過剩下的時光。

季殊收拾好東西回家後已經是次日的事了。

季存說過不了幾周季南林和何瑛也會回家,到時候請的育兒嫂也會過來,家裏會變得很吵,所以他開始物色弗蘭德附近的租房。

季殊出院沒多久,消息就傳了出來。

不少人在line上發消息恭喜她出院,還有人來她家裏拜訪。反霸淩慈善基金會組織負責人也帶着攝像登門慰問,但都被季存以身體還沒有恢複好的理由拒之門外。

季殊在line上報了平安,和岑萱兩人通了視頻。兩個女孩看見她的瞬間紅了眼眶,手機狼狽地跌到被子上,鏡頭一陣混亂。

楚佳宜說:“你總是會做出些吓死我們的事。”

她把報紙的信息發過來,“投毒人現在被警署刑事拘留了,安純也暫時被扣押。這事鬧得很大,聽說《NEW TIMES》正在弗蘭德做采訪。這幾天熱搜都是首席競選、弗蘭德投毒之類的詞。幸好大家都相信你。”

季殊不在乎那些,“我只幸好你們相信我。”

岑萱:“我們一直相信你。季殊,我們不相信你的話,還有誰會相信你?”

楚佳宜用拳頭錘了一下鏡頭,她聲音冷冷的,卻很堅定,

“說什麽廢話。我們可是朋友。”

挂斷視頻通話後,季存那邊也在電子門鈴上接到一個訪客申請。

“小殊,”季存在一樓叫她,“那人說是你的朋友。”

季殊從樓上下來,她看見屏幕裏的女生,愣了愣。

……是阮思安。

她局促不安地站在屋檐下,昏黃的路燈映出她被凍地發紅的耳朵和鼻子,她縮着脖子,似乎有些冷,眼眶也紅紅的。

季殊開了門。

阮思安看見她開門,驚喜了一瞬,叫了聲她的名字。

季殊的反應卻很冷淡:“找我有什麽事?”

“你出院了,所以我想來探望一下……”阮思安的聲音很弱。

季殊連她的話都沒聽完就要關門,阮思安着急地伸手去擋,“等、等等!”

“你不開門見山一點的話,見面只會耽誤我的時間。”季殊冷冷地望向她。

阮思安呆了一下。

她支吾一聲,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其實我是來道歉的。安純那群人在競選演講之前找到我,問了我初中發生過的事,還找到我初中認識的朋友,從她的手裏拿到了錄像……我也制止過,但是沒有成功。讓你遭遇了這麽大的非議,我真的很抱歉,不過我想和你解釋,投毒那件事真的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我事先也不知道她們會在你的演講上投放那段錄像……”

她說得斷斷續續、語氣急切,心情很焦急。

最後才哽了一下,聲音帶了些哭腔,哀求着說道,“但是學生會調查這件事的時候似乎将我算進了那夥人一起,現在學校即将對我做出退學的處分,報紙還會來弗蘭德做采訪,我的檔案上會出現污點……”

她眼眶通紅,“我不能被退學。小殊,你知道我的家庭狀況的,你能不能去求求謝周霖?或者你去幫我澄清一下,就說我跟這件事無關。我們不是朋友嗎?”

然而路燈下,她清晰地看見季殊的冷漠的眼神。

阮思安的心裏有了下墜的預感。她急切地抓住季殊的手臂,語無倫次,迫切地想要應證什麽,

“我們是朋友,對吧?你跟我道歉了,我也不計較你從前打了我的事。你還幫我補習……”

但是季殊掙開她的手。

阮思安感覺心如墜冰窟。

“這件事我可能幫不了你,”季殊的眼睛沒有感情地看着她,沒有憤怒、怨恨、關切或是任何情感,就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

她聳肩道,“我和謝周霖分手了。你去求助別人吧。”

她拒絕得如此堅決。光是看她的眼睛,阮思安就知道幾乎不會有一點兒希望。

她在季殊家門口站了一會兒,最後在冷風中抽泣着離開。

季殊在門口清晰地看見,一輛新款式的黑色的跑車安靜地停在道路一側。

她直直地看着那輛車的車窗,昏暗的燈光下,她似乎隐隐能感覺到,謝周霖坐在車裏正在安靜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就那樣直勾勾黏在她的身上,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季殊拿出手機,打開line。她給謝周霖設置了消息免提醒,一點進去聊天框就能看見他發給她的幾十條消息。

【我們可以出來見一面嗎?】

【小殊,我想跟你談談。】

【圖片/圖片/】

【小殊,你看,這是我今天準備去看你的路上出車禍了,腿打上了繃帶。樣子是不是很滑稽?不過醫生說是輕微骨折,沒有很嚴重,過幾天我就能去看你了。】

【我們已經快48小時沒有見面了。小殊,我好想你。】

……

【我看見那個女生來找你了。她是不是很煩?需要我處理嗎?】

【我不同意分手。】

【季殊,我沒有同意分手。你別想單方面躲着我。】

季殊嘆了一口氣。

她從玄關處拿了一件大衣披上,這種天氣呼吸一口都會冒出白氣,季殊又圍上圍巾,才慢慢朝着汽車走去。

路燈下,車前燈亮起,為她照明昏暗的道路。

季殊走到謝周霖車邊,敲了敲車窗。少年降下車窗,他沒戴眼鏡,一雙眼睛很是疲憊,但是亮得吓人。

“上車談吧。”他說。

季殊搖頭:“不用。我的話不多,用不着上車。”

謝周霖的眼神中又浮現點哀傷。他的嘴唇動了動:“外面冷。小殊,你才出院。”

季殊沒堅持。她坐進了副駕駛。

車內暖氣開得很足。她摘了圍巾,看見謝周霖的腿确實打了繃帶和夾板。

“怎麽出事的?”

“不小心撞上了廣告牌。”謝周霖抿着唇回答,似乎是聽見季殊的關心,心情變好了一些,“沒什麽大事,休息幾天,正好能和你一起返校。”

“我們已經分手了。”季殊搖頭,“會長,你不用為我做這些,好好照顧自己是最重要的。”

謝周霖的臉色一下子慘白下來。

從電話裏聽見和親耳聽見她的話感覺是不一樣的。

接到她的分手電話時,他一直在猜測,會不會是別人冒充她的聲音、又或者是誰将刀子抵在她的脖子上威脅她說的話。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想見她一面。

但是直到見面,他才親口被她宣判了死刑。

“你沒有理由這麽做。小殊,你沒有……”

“不是說過了嗎?我累了。”季殊眼睛看着前方,“自從跟你在一起後我就一直被迫擔起重要的責任、出現在閃光燈下、職位也越來越高,大家都對我抱有很大的期待……但其實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會長,我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但你的要求太高了,你太過于完美主義,這次還出了這種事……”

“你看着我的眼睛說。”謝周霖劇烈地喘了幾口氣,他打斷她的話。

他濃黑色的眼睫下陰翳忽然變得很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向自己懷中,

“我不信這是你的真心話。是別人跟你說什麽其他話嗎?季殊,你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說你厭煩我了——”

他的眼眶一點點發紅,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黑眸中被她的倒影布滿。他的語氣黏糊可憐,“聽不到你親口說這種話,我不信。”

季殊的手腕被抓得很疼,她輕輕抽了口氣,

看着他的眼睛好一會兒,才慢慢道,

“謝周霖,你能不能體面一些。”

她似乎是第一次叫他的全名。聲音裏有種說不出的冰冷。

謝周霖渾身一震。一種難言的絕望像是電流一樣襲擊他的全身,那比死亡更加痛苦一千倍。

“你不能這麽對我。季殊,你不能對我說這種話,”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緊緊抱住了季殊,那幾乎已經不能叫“抱”,說是“勒”或許更加适合。他将她緊緊按在自己懷裏,好像這樣就能叫她永遠無法離開自己,

“我為你付出了這麽多,季殊,我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交給你……你不能用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單方面終止我們的關系,”他的聲音哀憐而帶着決絕的恨意,

“我可以改,我可t以不再完美主義,你也可以退出學生會、退出首席競選,你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都說出來,我可以變成你理想中的樣子……”

“但季殊,我們不可能分手。你不能就這麽毀了我,”他的眼淚落出來,“你發過誓的!季殊,你屬于我,我屬于你,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他說着,就去吻季殊的唇。眼淚落在他的吻中,又濕又苦,強勢、黏膩、沉重而濃稠。

好像弗蘭德天空中終年不散的烏雲和陰雨。

他扣緊她的手腕。像是牢牢實實、落了鎖的厚重手铐一般。

季殊擡腿踹他完好的那條腿。他痛苦地皺起眉,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分開。

直到季殊狠狠咬下他的嘴唇,鐵鏽的血腥味在兩人的唇瓣間彌漫開來,他才吃痛地松開她一瞬。

季殊氣喘籲籲,她胸膛起伏着,伸手猛地推謝周霖的胸口,一手飛快去拉車門。

寒風争先恐後湧進車廂。

謝周霖哀傷祈求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別走。季殊……”

他的聲音顫動着,季殊聽見他從車廂中跟出來跌倒、摔在地上的響動,

“別離開我,別毀了我,不管是什麽我都願意為你做……”

寒冬的地上一定很冷。

但是季殊沒有回頭。

她看見客廳的窗簾被拉開,季存給她溫了杯熱牛奶。

他拿着杯子,站在暖黃色的客廳裏,在窗邊伫立着,遠遠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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