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
第62章 062.
季殊見完池耀星就回了家。次日她去學校收拾了自己平時用的物品準備帶回去。
此刻弗蘭德學院裏三年級的學生們大部分都已經申上了心儀的學校, 參與學校統一組織的ap課程。只有少部分還在可憐兮兮地備戰明年春季的第二次SAT考試。
季殊看到了學校裏小規模的反霸淩組織游行活動。他們跟校方申請了禮堂作為活動室,然後巡回播放她曾經在首席競選的前半段演講。活動的組織人裏有她曾經在實驗樓幫過的那名女生,江兆明居然也在其中。
負責學生會跟他們接洽的是成秋遠, 他幫忙整理了組織的活動手冊和聚會時間地點,在禮堂的附近發着傳單。
季殊走上前去領了一份。
他看見她有些驚訝, 很快又溫和地笑了起來,詢t問她的近況。他申上了蘭頓的帝國理工大學金融系, 還在負責交接三年級學生會的任務。
“馬上就要畢業了……”他說着嘆息一聲, “A09空落落的,首席一個都不在了,四分五裂, 學生會最近也是靠我們幾個老人在支撐。”
季殊幫忙跟他一起發傳單:“辛苦你了。”
成秋遠搖搖頭:“不辛苦。”他說着又苦笑一聲,“以前跟你共事那麽久, 竟然也不清楚你曾經經歷過那種事……”
他看向季殊的眼神微動:“你才是經歷了很多苦難。”
季殊避開他的眼神, 回過頭,嗯了聲,“不過也都過去了。謝周霖在醫院躺了那麽久,有沒有交代你什麽?”
“交代了下一屆會長的人選以及一些交接事務, 但具體的他沒有詳細說。”成秋遠說着,聲音又低下來,“……會長他當初喜歡你的事,其實我們都看出來了。當時他讓我跟學生會裏的人一直有意無意地給你們制造獨處的空間, 包括論壇上一些帖子背後也有管理員的推波助瀾。當時我們其實也不太分辨你有沒有意,只能再現在跟你道個歉,好在你們在一起了。”
季殊在清楚謝周霖的性格之後, 再回憶起從前那些事情,只能說是意料之中。她聳聳肩, 語氣輕松地說道:“沒必要道歉,我跟他現在已經分手了。”
成秋遠愣了一下,有些呆呆的:“……論壇上有傳聞你們最近關系不和,我還以為是假的,原來你們真的……”
季殊又笑了一聲,深意地看了他眼:“如果真的如傳聞中我們最近關系不和,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又是為什麽呢?想揭會長的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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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秋遠沒料到會被她一眼看穿。他抿唇有些尴尬羞赧地低下頭,但季殊也沒有計較。
她發完了手裏的傳單,才跟成秋遠說道:“不用什麽事都跟謝周霖耳濡目染。他沒有你想象裏那麽完美。”
成秋遠一愣。他看着她準備離開的背影,心意有些躁動,剛想叫住她卻發現她已被人群包圍。
學生游行組織活動成員要求跟她合影,還有很多慕名的學弟學妹們擠進人群為了瞻仰首席的風采。
那天的首席演講活動盡管以意外收場,但她的票數和人氣卻仍舊沒有意外地排在第一,成為了位列第五的首席。在畢業季這年,她的名字和檔案終于被計入了圖書館年鑒表的首席專屬區域,她的演講也被載入弗蘭德珍藏錄像區。
組織人蘇寧珏和江兆明兩個人牽頭把她在演講中提到的措施整理後提交給了學校,聽說校方正在審批中,一旦通過,在這所弗蘭德貴族學院裏,任何霸淩行為都将成為陰影中的過去。
而以前或現在正在經歷着痛苦的孩子們,都将迎來嶄新的生活。
她一合完影,轉頭就看見江兆明看着她在傻笑,對上她的視線才撓着頭,臉紅地将頭轉過去。蘇寧珏小聲跟她說:“學姐,好多男生聽聞論壇上你和會長不和的傳聞後就悄悄問我們你的消息,想來暗戳戳撬牆角。你可得小心了。”
季殊沒什麽心思再解釋自己已經和謝周霖分手的事。她臨走前領了份籌款組織的時間表,特意去特招班等人。
岑萱出來一看見她眼睛就紅了。她們兩個也不關心她有多大風頭,只在乎她現在身體怎麽樣,聽聞她這兩天又是卷入小公爵車禍案裏,心疼地問她有沒有惹上什麽麻煩。
直到聽見她說了和謝周霖分手的事後岑萱才吃了一驚。楚佳宜倒是沒什麽驚訝的,她反應很淡定,坐在長椅上,拄的拐靠在一邊:“早說了,校園時期的戀愛走不到婚姻。”
岑萱倒是狠罵了幾句:“他怎麽敢跟你分手!?他眼睛是瞎?”
季殊平靜地說:“是我甩的他。”
岑萱立刻道:“分得好啊。你值得更好的,小殊。”
楚佳宜在旁邊啧啧幾聲,她盯了季殊一會兒,嘆道:“快點畢業吧。畢業了天天就沒那些狂蜂浪蝶堵我和岑萱找我們要你的聯系方式了。”
她幸災樂禍的,“以前你的緋聞一個接一個,還都是首席,那些人屁都不敢放一個。現在那幾個暧昧對象不是躺醫院就是離校,正牌男友還不合,又有了首席光環加持,他們就更蠢蠢欲動——可惜注定失望了。”
她們也看出季殊現在沒有絲毫這方面的想法。不知道到底是在上一段感情裏經歷了什麽,她的眼眸又黑又沉靜,看上去像一瓢清冷的湖水。
她倒是三言兩句解釋了初中曾經發生過的事,比謝周霖找人在YT上解釋的經過更加詳細。
岑萱更關心她的病情。她靠着她的肩膀,絮絮地問她最近的情況,楚佳宜則在手機上翻着最近的小報消息,遞給她。
“安貞輔佐官現在受到民衆的反對聲很大,大部分都是受到安純事情的拖累,”楚佳宜指給她看,“她以前在網球部做的事也被曝出來了。好笑的是,她從前那些跟班都争先恐後出來指認她、劃清關系,我家最近也拿了一筆不菲的賠償。”
季殊懂“牆倒衆人推”的道理。
“保守黨的支持率因為這次內閣的事故估計也要下跌。謝家倒是得了平白天上掉的免費餡餅了。”
“阮思安也不無辜。”岑萱在旁邊忽然冒出來一句,她聽完季殊的話後臉色就一直怪怪的,眼神中也掩藏着淺淺的怒氣,
“霸淩這種事原本就是在天平兩端。不站在弱勢群體一方,只是站在中立角度,遲早會向砝碼更重的那一方滑去,更別提她還加入了更重的那一方——只說些僞善的話、做些僞善的事有什麽意思呢,令人不齒。”
她話音落下,幾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楚佳宜高深莫測地開了口。
“沒想到你還能說出這麽有思想深度的話。”
岑萱立刻就被氣笑了。她抄起楚佳宜的拐去敲打她那條好腿,原本還有些沉重的氛圍也立刻輕松起來。
楚佳宜捂着腿躲閃她,“我都瘸了你還踢我腿,缺不缺德。”
岑萱大聲罵道:“那就給我快點好起來!你忘了我和季殊還要在蘭頓冬奧會上看你的比賽?”
“好不了也無所謂,”楚佳宜的态度倒是豁達了,“托安純的福,我家現在情況好過多了。原本想做運動員就是因為有天賦,來錢快……但運動這東西丢下去太久就拿不起來,等腿好之後估計我也進不了國家隊了,倒可以另謀些出路。”
季殊好奇道:“什麽出路?”
岑萱用手肘捅捅她,神神秘秘道:“她最近買了把吉他,天天在家裏彈來彈去呢。”
楚佳宜糾正:“那是貝斯。”
“你想玩樂隊?”季殊問。
“嗯。以前就想,但是樂隊這東西都是給家境不錯的人霍霍玩的,我就沒這心思。現在家裏不會太捉襟見肘,就算我找份普通工作我媽跟我兩個人也能活得不錯,就想試着玩玩兒。”楚佳宜說着,往後靠着長椅,伸直長臂攬在她們倆的肩膀上,故作深沉,
“看不了我比賽,也可以來聽我的演唱會。”
“不錯,”季殊認真出謀劃策,“就打着國家隊退役運動員轉職貝斯手的噱頭,說不定真能吸引來一波粉絲。”
楚佳宜現在也比以前開朗了不少,加上她做事一貫的決心和拼命的态度、特立獨行的穿着和優越的身高條件,季殊覺得她說不定以後真有會紅的可能。
岑萱瞪圓眼睛,在兩個人中間看來看去,“不是吧,你們真的當真了?”
“轉職沒什麽不好的,畢竟十八歲,我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楚佳宜看向季殊,問她,“你呢?很早以前,你說沒想好自己未來的方向,現在有想法了嗎?”
岑萱一齊期待地望向她。
話題又被引到了她的身上。
季殊的眸光動了動。她故作自嘲地笑了聲,輕松地聳肩,“還沒呢,以後再說吧,現在先好好讀書。我和我哥不久前從家裏搬了出來,以後就得為生計考慮了。”
楚佳宜也沒多說。她手握成拳,錘了下季殊的肩膀,輕聲說:“前途光明。”
岑萱也抱住她:“前途光明。”
季殊嗯了聲。她回抱兩人,閉上眼睛。
“前途光明。”
-
但事實上,道別不是那麽容易的。
季殊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季存提起自己的事情,除了每天去學校上課、去醫院看一小時陸明熙之外,她剩下的時間幾乎都用來關注新聞時事。
意外事件頻發,火災、踩踏、游行、恐襲不斷。一些客流量大的商場也在節t假日被迫暫停營業。
這期間,謝周霖的電話也沒有停過。
季殊一開始拒接,但他不停地換着手機號碼,直到最後,謝汝雲不得不打電話給她。
那頭聲音沉沉的。默了半會兒,女人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真的很抱歉。但是他現在的狀況很差,一直在醫院輸液,不肯進食,情況一周了都沒有絲毫好轉,”謝汝雲嘆息的聲音在聽筒裏有說不出的疲憊,“如果不能來看望他的話,請至少讓他聽聽你的聲音。”
季殊只能說“好”。
“……他和他父親一樣,情根深種。只是他這輩子注定不會像周景明那麽幸運了。”謝汝雲不知是想起了什麽甜蜜而痛苦的回憶,她失魂落魄地挂了電話。
季殊不再拒接謝周霖的電話,但是也不會主動說話。
兩個人的聽筒裏只有彼此淺淺的呼吸聲互相傳遞,就像依舊是情侶在耳鬓厮磨一般親密無間。
季殊大部分時間是在陸明熙病房裏接的電話。她坐在陸明熙的病床邊也一句話不說,靜靜看着床上的小公爵發根一點點長出新的黑發,粉色逐漸褪去。
只有心電儀的聲音“滴滴滴”地傳進聽筒中。
謝周霖自然知道這是哪裏。
“季殊,我有時候真想知道你的心是什麽做的。”他荒謬自嘲地輕笑,
“這麽久,真的一次都舍得不來看我。”
“……”
“你是不是其實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嗯?你一直以來喜歡的是池耀星,對嗎?”
“……”
“你可真絕情。但就算你喜歡池耀星又怎樣呢?他早就被軟/禁在家,限制了人身自由,你們連面都無法見上。”
“……”
她總是不說話,但是受謝汝雲之托,也不會挂斷電話。就這樣在聽筒那頭淺淺地呼吸着,傾聽着他所有扭曲的愛意和微妙的恨,所有不懷好意的揣測和惡意的激怒。
他想破壞她的平靜,想讓她的情緒因為他而起伏,想看她的心因為他而牽動,
——哪怕是恨也好。
“平安夜,在槲寄生下吻你的人确實是池耀星。你知道那時你追問我的時候,我為什麽沒有認下來嗎?因為我那時候還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欺騙你——我太想要你純潔的愛了。”他頓了一秒,咬牙發瘋似的笑了,後悔說道,
“早知道那時候就認下來了。”
“……”
“怎麽樣,小殊,跟他接吻有跟我接吻時這麽舒服嗎?畢竟我們還做了更多呢。雖然還沒做到最後一步……真後悔啊,沒能完全占有你。”
“……”
“總是想着,等你更愛我一些、多愛我一些,再跟你完全投入地去做。結果等着等着,你就離我而去了。”
“……”
季殊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她在聽電話的期間已經從明華出來,坐車來到了春天百貨廣場商城。
她擡起頭,看着面前的商場。自從蘭頓的災難事件頻發之後,春天百貨廣場商城的人流量就少了很多。大多數商城也難以為繼,陸續關門。巡邏警變得多了起來,電子屏幕上的廣告投放量減少,更多的是民主黨巡回演講和黨魁的政治宣傳。
她擡步走進商城,坐電梯進入b1。電影院依舊開着,只是人流量不複之前。
她拿了張電影輪播宣傳單。為了再過幾個月斯德裏克恐怖電影節預熱,現在電影院正在重映經典恐怖電影。
“會長,你知道我現在在哪裏嗎?”她的聲音很輕。
這是謝周霖打了這麽多次電話以來她第一次開口。
她的聲音安靜地從聽筒那頭傳來。只是光聽到就讓他想念得幾乎發狂。
“我在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她回憶道,“你那時候要我請看電影,放着那麽多愛情片不選,偏偏選了部恐怖電影。你明明一點也不怕鬼,卻在後來去實驗樓的路上對我說怕鬼,偏要我牽着你。”
謝周霖的嘴唇動了動,從分手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季殊用這麽溫柔的語氣說話。
“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得。會長,我那時候,确實是喜歡你的。”季殊無可奈何地嘆氣道,“你說過,我很誠實,也很坦率。我是不可能會答應一個我不喜歡的人的交往請求的。”
她頓了頓,在對方的心髒劇烈跳動之前繼續道,“但,那只是曾經。”
謝周霖感覺自己的喉嚨一下子被扼住了。他被巨大的沖擊撞擊了腦子,幾乎沒法反應過來。痛苦與悔意從心髒裏朝着血管瘋狂迸發。
季殊收起傳單,邊随意地逛着商場邊說,“你還記得在你家你讓我發誓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麽嗎?我說我不喜歡背叛,我不能忍受任何背叛。你那時,如果沒有欺騙我就好了。”
“我們以後還能再——”謝周霖痛苦到咬破自己的嘴唇,血腥氣在口腔裏彌漫開,他急切到破音的嗓音沖出聽筒。
“我們沒可能了。”
季殊打斷他的話,她平靜地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我們再也不會有以後了。”
她說着,挂斷了電話。擡起頭看着面前的系統。
【-system-】
【劇情進度:99%】
這些天以來,這個數字就一直在緩慢地攀升着。她能夠感覺到自己會在這個地方離開。
她拿出手機,走到反霸淩組織籌款攤位前,把自己從前攢下的錢全部刷卡捐了出去。攤主感動地送了她好幾個小禮品和紀念挂件,紀念挂件做得十分有設計感,印上了組織logo,是一個手捧淚滴,透過指縫凝聚成心形的銀色圖案。
季殊把它系上鈎繩,套在手腕上。
然後去拍下了商場裏的火災報警鈴。
一瞬間,聲光報警系統大作,充斥着整個偌大的春天百貨廣場商城,幾乎刺穿季殊的耳膜。
閃光信號和高穿透度的警報讓整個商城都沸騰起來,因為最近頻發的事故,幾乎沒有人懷疑這會是虛假的。腳步聲攢動,紛亂,人流像是魚群順着空氣流動,流向緊急逃生出口。
季殊安靜地坐在座椅上。
她看着面前的提示窗口。
【-system-】
【小說世界與真實的世界正在融合,因而這本書中災難連連。原本是小說人物的你順利走完了劇情,得到了一次珍貴的選擇機會:
1.你選擇了過去。你會以自己的身份回到故事的開頭,這一次,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選擇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人,你可以選擇想去的學校、想戀愛的對象,你可以得到比現在更高的成就。
2.你選擇了未來。你會以一個陌生者的身份去到真實世界的某個角落,你或許會面臨比故事開頭更大的窘境,但你徹底擺脫了書中角色的身份。你的存在變得更加真實。
不管選擇哪一個選項,你都不再受到劇情和system的限制。請按照你心底的想法選擇。】
季殊幾乎沒怎麽猶豫便選擇了2。盡管她在這個世界還有舍不下、甚至無法去道別的人,但她确實太累了。
她不想跟這群人繼續糾纏,哪怕提前知道所有的劇情,她都不想再卷入他們之中。
她想要選擇未來。
【你選擇了2。】
【loading…】
【劇情進度:100%】
【祝賀你得到新生。】
季殊的意識脫離身體的最後一剎那。大樓轟然的大火與爆炸席卷了視野,熱浪噴薄而出,煙霧彌漫。
她的耳邊響起警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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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周霖在她挂斷電話的那一刻心底就升起不好的預感。
他拔掉了輸液針,從病床上踉跄着滾落下來,跑下樓進了車,催促着司機快些去春天百貨廣場商城。他的手将掌心掐破也沒有知覺,只是看着窗外不停變換的景色,心急如焚。
但仍舊晚了。
在他下車的時候,警戒線已經被拉了起來,警車和救護車巡回着停在商城的廣場上,擔架來來回回從大樓裏被擡出。
廣播裏播放着請廣大市民遠離火災現場的提示詞,灰頭土臉的市民們卻還是圍在警戒線邊。
一個扶着攤位的女生忽然尖叫了聲。她捂着臉腿軟地坐了下來,“嗚嗚”就大哭了出來。
不遠處一個擔架上的人被白布蒙上了臉,但她的手臂從白布下滑落,灰蒙蒙的手臂上,挂着組織發送的紀念小挂件。
謝周霖意識到什麽。他揮開身邊的警衛,拉開警戒線走了進去,握住了那只手的手腕。
只這麽一下,他就能感覺出來。那是她。
他握過那麽多次她的手腕,她的尺寸、腕骨形狀,他閉着眼睛都能分辨出來。
他顫抖着嘴唇,托起她的手,在她t早已冰冷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擔架很快被擡上車。他只來得及勾下她手腕上的挂件,然後眼睜睜看着她離開他的面前。
他面色慘白灰敗,一言不發地轉頭往回走着,黝黑深沉的眼睛像磨損的玻璃珠子似的渾濁。忽然再也難以支撐,猶如某根線終于崩斷。他跌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鮮紅的血。
保镖們大驚失色,紛紛上前去攙扶,打電話通知謝家的醫療隊。
但很快有人驚叫一聲。
謝周霖猛地起身,從其中一名保镖腰間抽出槍,拉開保險栓,張開嘴,将槍口頂住自己的咽喉。他的動作快得連影子都看不清,就像已經在腦海裏排演過無數次一樣。
就在他按下扳/機的一剎那,保镖眼疾手快奪開他手裏的槍。電光火石中,“砰”的一聲,謝周霖面色扭曲痛苦、大汗淋漓地跪下,捂住自己的耳朵。
血從他的指縫間湧出,浸透了紀念挂件。保镖們立刻打電話通知謝汝雲,同時驅散周邊媒體,帶着他進入車廂內,升起不透明車窗,加速駛向醫院。
謝周霖被強制拘/禁在後座,無法再傷害自己或者接觸到任何危險物品。他耳朵的血順着手臂流下,蒼白的病號服鮮豔一片。他顫抖着帶血的嘴唇,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一直閉着眼睛、虔誠地啄吻着手裏的挂件,默念着什麽。
坐得近的保镖聽清了他魔怔一般的念叨。
“我愛你,小殊,我愛你……”
他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