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催眠

第006章 催眠

溫特把目光收了回來,除了教會,随之而來的還有幾個衣着華貴的人。

溫特豎起耳朵偷聽,因為他的位置還算好,所以聽到了其他人對另外兩個人的稱呼“呂戴安公爵”和“威廉明娜公主”。

這可真是遇到了大人物。

溫特的目光落在了公主身上。

居然是年輕漂亮的公主,一頭金色的長卷發披散下來,耳朵上的耳墜閃閃發光,臉比較小,看上去是可愛型的,像是童話世界來的人一樣。

溫特稍微有點意外。

童話中年輕漂亮的公主大多都是臆想。

皇室不少婚姻都是近親或者遠親通婚,像溫特原本世界聽說的歐洲皇室血友病、下巴突出,埃及法老考古發現的身體畸形到甚至難以自己行走,日本天皇家族盛産的智力缺陷等問題。

有人會覺得近親結婚會讓好的事情更好,但那也只是“上等人”自以為是的結果。

除了這些問題之外,公主大多沒法進化成“女王”,所以這是從小孩到老人廣泛分布的職業。從概率上來看,怎麽都是成年甚至是中年的女性占大頭。

到了那個年齡,美貌比不上年輕人,更多的還是氣質更為突出。

溫特多看了威廉明娜幾眼。

誰都喜歡長得漂亮的,這事完全是生物本能了,就連不懂事的孩子也喜歡漂亮的。

威廉明娜擡手結果一份資料,溫特把目光轉到了遞過資料的人。

那是一個額頭很寬,眼皮很厚的人,整張臉向下墜,頭發向後梳,看上去比較嚴肅,但是在露出笑容的時候給人一種非常可靠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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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特猜他應該就是夏爾科本人,而不是什麽助手。

雖然他是在派發資料,但是站在他身後的人更年輕一點,從姿态上來看就是跟着夏爾科的,衣服也不夠華麗,在夏爾科手上的資料發光之後及時補充新的。

和教皇使者等人談笑風生的也是夏爾科。

教皇使者面前沒有資料,想都知道肯定不是夏爾科不給,而是他壓根就不想要。

呂戴安公爵和威廉明娜接過了,這也符合杜哲帝國一向的政策。

對于這種情況,夏爾科并沒有氣餒,教皇使者能來就是一件好事,指望他們給奧術師多少好臉色是不可能的。

在給重要人員派發完資料之後,夏爾科跨過人群,走到最前方的講臺:“各位早上好,我是讓-馬丁·夏爾科。今天有幸給大家帶來我最新的研究成果。”

人群迅速地安靜了下來。

夏爾科的準備很充分,他從疾病的發現定義講到了治療的發展,又講到之前溫特在報紙上看到的“技術”在子宮病上的作用。

他顯然非常博學,溫特沒聽懂每個詞,但是流暢的演講和時不時對觀衆的回應證明了他完整的邏輯。

但是僅僅是這樣,沒必要需要讓教會的人來吧?

溫特剛這麽想,夏爾科就擡起手。

之前溫特看到的那位女士走上前來。

“從很久之前就有人發現,有一些瘋狂的魔女沒有任何魔力,她們就是瘋狂,這種問題被認為是子宮病,瘋狂來源于子宮。”

“不過後來發現,有一部分男性也有同樣的問題。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是這個名字更加廣為人知。”

“而教會認為,瘋狂是因為人類被死神誘惑,堕入了黑暗的領域。”

“有着這些問題的人更容易被他影響并且引導,而這,也是我這次希望推廣的技術所擅長的。引導不僅是死神的能力,也是人類和信仰神明的人所擁有的能力。我希望能夠通過這項技術,把人們從死神的領域中拉回來。”說着夏爾科輕聲地在那位女士耳邊低語,讓她放松下來,他的手從上而下地撫摸,仿佛是要讓人的意識從表面沉下來。

過了沒多久,這位女士就順勢倒了下來,身體扭曲,背部的肌肉仿佛繃緊,整個人還在抽搐着,夏爾科摟住那位女士,沒讓她倒在地上。

瞬時間,房間裏傳來一片驚呼:“死神來了!死神來了!”

“魔女”的抽搐和瘋狂普遍被認為是死神的意志降臨了,并不是完全的死神,但是卻依然帶着死亡的氣息。他們的瘋狂是因為死神的瘋狂。

“冷靜,這只是一種疾病。”夏爾科在前面擡高聲音喊道。

教會的人倒是很冷靜,完全沒有見到“神之大敵——死神”的激動,也不知道是因為明知道這只是一種病還是認為這都無須在意。

在那一瞬間溫特覺得自己大腦的某片區域仿佛被激活了一樣。

這是催眠。

即使是在現代也會收獲一片驚呼的催眠。

之前在報紙上沒有被【日常翻譯】翻譯出來的技術就是“催眠”。

因為這個世界的語言體系接近拉丁語系,從某種角度來說溫特需要在源語言的基礎上用英語規律思考,再翻譯成中文。

“催眠”的英文本身與地球的神話傳說相關,是以睡神修普諾斯為名的。

這個世界沒有理論上較為原始的“萬物有靈”和“多神”階段,也不知道是缺乏記錄還是根本就不存在。

沒有對應的神明,自然就難以立刻翻譯出來了——因為這是另外一套規則。

而這位夏爾科也不是什麽婦科醫生,他現在這個表現更像是一個心理學家。

随着溫特的一些聯想,他立刻想到了一些心理學的發展歷程。

如果真的是兩個世界的巧合的話,這位夏爾科研究的應該是歇斯底裏。

歇斯底裏,這個很多人都以為歇斯底裏是中文詞,實際上它是完完全全的舶來詞,甚至整個字都是hysteria的音譯,這個詞原本的直譯就是子宮病。

在很久之前,這種疾病認為是只有女性才會得的,是因為有子宮才存在的問題,本身就存在對女性的偏見。

這種直譯才讓溫特以為夏爾科實婦科醫生。

這個t問題曾被修正為“癔病”,後來再次被修正為“分離障礙”,具體的定義有所變化,內容也有所增加。

而眼前的場景就像是他曾經見過的心理學上有名的一幅畫,是向公衆展示催眠在治療方面的作用。

眼前的畫面忽然和他記憶中的畫面重合了。

溫特捂住額頭。

至于催眠狀态……本身是一種注意力狹窄的狀态,并非是夏爾科說的與歇斯底裏相關,也與許多人刻板印象中的意志力沒什麽關系,和想象力的關系較大。不少催眠表演就喜歡找大學生這樣的群體,願意嘗試新東西還充滿了想象力。

.

如果這兩個世界在這些事情上的基本規則是相通的,那麽夏爾科的理論就是錯誤的。

溫特手指沖動了一下,他用另一只手壓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手。

不能質疑,不僅僅是因為他沒有什麽資歷去質疑這種有足夠權威的人,或者他也沒法證明。

而是……

溫特看了看教皇使者怎麽還不明白這次展出的真正目的。

這位夏爾科先生真正的目的應該是通過将“無可拯救的魔女”變為“可以被拯救的病人”,将那些受害者轉到醫院而不是宗教裁判所,減少被獵殺的魔女的數量。

這不是一個單單的學術問題,而是一個人命關天的問題。

不管怎麽說,學術的進步總是為了人類的福祉。

如果為了單純的正确性就可以犧牲生命的話,那麽倫理事故和人類災害的陰影就會随之而來了。

如果他現在反駁夏爾科,他覺得教會甚至會很願意聽他說的。甚至這是一個得到教會青藍的好機會,如果他願意站出來指證,說不定之後都不會面對被教會獵殺的情況了。

但是就是他們願意聽到他的反駁,他才絕對不想說什麽。

溫特不一定高尚,但是還不人渣。

夏爾科扶着那位女士侃侃而談,從疾病到治療,解釋了很多,最後把那位女士解除了催眠,看向了教皇使者:“使者大人,您對此有什麽寶貴的意見嗎?”

教皇使者從呂戴安公爵那裏借來了資料,他伸出了拇指和食指捏着紙張,随手翻了兩頁,這走馬觀花的速度和漫不經心的翻頁姿态很難讓人相信他真的看了什麽。

十多頁的文件他翻了不到半分鐘,眼睛的焦點都沒變,裝模作樣翻完之後,教皇使者合上資料:“神明在上,這個世界上有如同您這樣善良的人是一件幸事,但是我想問一下你,你能夠保證所有人都被拯救嗎?”

“如《聖書》中所說,死神是神明的大敵,被拉入死神靈域的人很難被拯救出來,他們從身體到靈魂都歸屬于死神了。留他們在世間會産生更加惡劣的影響。你拿什麽保證你能夠百分之百治愈這些人嗎?”

夏爾科沉默了。

保證治療率是任何一個醫生都不會輕易做出來的,更何況對方絕對不會給他放水。

人類的身體實在是有太多的未知。恐怕再過幾十年都不會有人敢拍板保證自己的治療率。

“我會盡我的所能拯救我每一位的病人。”夏爾科只能這麽說。

教皇使者擡眼看看夏爾科,勾起嘴角并沒有反駁。

“留下一個魔女很有可能導致未來數個或者數十個人因為這些被死神誘惑的人殺死。你覺得你能夠承擔這份責任嗎?”

“我會盡可能的追蹤每一分病人的後續結果,而且我會讓我們的病人在醫院裏接受足夠長時間的觀察。”

“那麽你又怎麽保證監視那些潛在魔女的人不會被魔女蠱惑呢?”

“在我的管理下是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我們有固定的檢查機制。”

夏爾科的确是有備而來,但是教會本就沒打算答應他。

不過是奧術師的小把戲罷了。

真要答應他們,他們以後就有機會光明正大地就真的是奧術師的人了。

這個口無論如何都不能開。

而且屬于教會的審判權轉移到了奧術師手上算什麽?

“能有這樣的心是好事,但是請允許我拒絕。”教皇使者看了看夏爾科,“那麽這次的展出就結束了是吧?”

夏爾科快步從講臺上走下來,對教皇使者說道:“先生,請稍等,再考慮一下吧,我可以接受教會的監督。”

教皇使者身邊的騎士把夏爾科攔了下來。

教皇使者在往前又走了幾步之後回過頭:“就不用再追我了。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一項技術是要慢慢打磨的。”

“你再追下去,我會懷疑你是不是想要襲擊我。”教皇使者擡起手,掌心對着夏爾科,讓他停下來。

這句話相當有威懾力。

即使奧術師大多本身就有着相對不錯的家庭環境或者現在擁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但是教會想要毀掉他們還是太容易了。

教皇使者完全可以立刻質控夏爾科是巫師,并且讓他身邊的騎士把夏爾科送到宗教裁判所。

他們之間的關系本就不是平等的。

夏爾科對此毫無辦法,只能看着教皇使者離開,甚至不敢捶一下桌子表達自己的不滿。

他那張本就嚴肅的臉拉的更長了。

這間教室內的空氣沉重了太多,一旁記錄的人都慢慢地停下了筆,即使如此教會也沒有放過他,騎士過來把他記錄的本子抽走。

溫特忍不住感到了悲哀。

奧術師這個群體如何,他不好判斷,但是夏爾科無疑是想救人的,而本應救贖世人的教會對于這種救贖的表達了拒絕。

教皇使者提出的問題不是沒有理由,但是真正的理由不是對普通人的負責。

教會肯定還是幹過好事的,可是相比起拯救的工作,溫特現在看到的更多的只是利益。

醫生是為了治愈,但是教會為的是神明。

溫特覺得自己這次最大的收獲就是低血壓被治好了。什麽他沒有低血壓?那他就是被預防低血壓了。

溫特站了起來,他對坐在他旁邊的埃德加爾說:“你可以稍微讓一下嗎?我要從這邊過。”

埃德加爾從善如流。

當溫特從他前面擠過去的時候,他順口問道:“你這是打算直接回去嗎?在看到這一幕幕之後?”

“不然呢?”溫特皺眉。

埃德加爾看着溫特,緩緩地搖了搖頭,擡手壓了壓自己的帽子,嘆了口氣。

沉默。

溫特有時候挺不想在意別人的看法的,別人的想法有什麽關系,他自己心情好比什麽都重要。

但是在別人露出這種失望的态度的時候,他又該死的在意。

溫特覺得他似乎有點過于自來熟了,就好像他對他抱有什麽期望一樣。

一般來說不是切忌淺交言深嗎?

還是說有什麽陰謀?想要給他下套?

還是道德綁架?

溫特回過頭,手杖敲在地上,愠怒之下用的力氣有點大,發出了咚的一聲,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溫特捏緊手杖。

他倒也不至于什麽都不做。

只是就算做什麽也沒必要和陌生人說。

他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責任。

“如果你對我有什麽話想說,我建議你直接說出來,我這個人不喜歡猜謎語。”溫特彎下腰,埃德加爾整個人都快被他的陰影籠罩。

埃德加爾之前表現得不像是個多麽正派的角色,這種亦敵亦友的感覺就好像是什麽心機深沉的反派,和主角鬥智鬥勇八百回合,惺惺相惜,解開謎題,最後死在主角手上。

是最難纏的角色了。

但是溫特不覺得自己是什麽主角模板,就算是,也不是什麽腦力型的角色。

他的學歷是實打實的,本人智商并不低,可是他就是不想去和人勾心鬥角。

他沒那個心情。

社交已經夠累的了,在這基礎上給他上難度還不如讓他撸起袖子和人打架。

“稍等一下,我不是……”埃德加剛辯解了一句,忽然回過頭,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東西。

溫特也擡起頭看到了呂戴安公爵往這個方向走過來。

溫特做賊心虛,找埃德加爾說清楚的想法也消失一空了。

他本來想轉頭就走,結果卻被呂戴安公爵的仆從攔了下來。

呂戴安公爵走過來看你看看埃德加爾又看看溫特,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豔:“今天能在這場展出中遇到你們二位真是我的榮幸,這間普通的房間都顯得光彩照人了起來,恍惚之間居然覺得仿佛天使降臨了一般。我是呂戴安公爵,杜哲皇帝的堂弟,我在這裏請問我有幸請你們二位做我的情人嗎?”

溫特:“……”

修飾性的華麗用詞太多了,他沒全聽懂,但是字裏行間怎麽聽橫豎都是五個字——兄弟你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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