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挑撥離間(四)
挑撥離間(四)
顧忘卿這套說辭基本上連鬼都不信。
墨不诩對自己的徒弟總是下意識偏心一些,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和他計較,念及顧老二平常也無什麽歹念,更不會作惡多端,于是就随他去了,愛演就讓他演。
楚尋歡跨門而入,廳堂裏的顧忘卿一見了他,立刻換了張臉一般,眉毛一耷,唇角顫抖,俊臉不複,嗚嗷亂喊,開始只聽哭聲不見淚:“我的三師弟!二師兄聽說你去了鳳鳴鎮一趟險些送了命,快讓二師兄看看哪傷着了!你這命本就……嗚啊……”
“行了,別哭了,反正也沒有。”墨不诩忽然間冷聲打斷,他坐在廳堂中央,仙氣十足,白眉一簇,眼神頗有不滿地看向顧忘卿。
顧忘卿跟沒演過瘾似的,偏偏還就不停了,吸了吸鼻子,“哭”得都抽搐了,正兒八經地轉向墨不诩,好好鞠了一躬,委屈道:“師尊,三師弟本就體弱多病,我因在凡界除匪數月未歸,這一回來就聽說師弟在鳳鳴鎮遇險,這……這讓我如何不難受啊!”
楚尋歡聽了一愣,實在沒忍住,就問了一句:“二師兄竟然去了凡界除匪?可是門派近日實在是沒有人手了?師尊把你從榻上拎起來的?”
以顧忘卿好吃懶做的人設怎麽可能那麽勤奮。
顧忘卿臉耷拉下來,有一瞬的尴尬,但又很快變成哭喪臉:“師弟胡說,你二師兄哪是那怠惰不勤之人啊!我心中有佛祖,更有天下百姓啊!大難當頭,舍我其誰!”
這話一出口滿屋子的人都在無聲地望着顧忘卿,面上俱是冷色。
楚尋歡淡道:“哦。”
能看得出來,顧忘卿這人外放得很,好像也不介意別人怎麽看他。
“聽說你二師兄是正好在望州的淨水寺禮佛時遇到了馬匪,那些馬匪蠻橫無理,強行破了城門而入,他們騎術和刀法了得,望州巡防營的兵力不能及,你二師兄見不慣打家劫舍的,就出去和一些江湖俠士幫着擺平了那群人。”宣雲洲在一旁解釋着。
楚尋歡雖然表面上沉靜老實,聽了之後乖巧點頭,表示了然,但他心裏早已生疑,望州距鹿蒼山十萬八千裏,臨近的縣城寺廟不去,顧忘卿為何去了望州?
還有,最近這幾個月來,人界頻頻遭到各路匪類,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再加上,他雖然知道萬鬼門作惡不斷,但他們抓一群孩子煉藥的目的又是什麽?那個他們在密道裏看見的黑血怪物又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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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多疑點,作者也還沒解釋,眼下只能讓他慢慢調查這所有事情的背後起因。
廳堂內還有幾個偃門學堂裏的小學徒們正在給墨不诩和浣月侍奉茶點,幾個人不免一邊斟茶一邊碎碎念着:“我聽說萬鬼門的鬼手可是淩雲榜上的高手,又擅使劇毒,小夫子此番能劫後餘生,實在是幸事一件。”
“不是聽說小夫子遇上了偶然路過鳳鳴鎮的俠客,叫……楚蘭君?我倒是從未聽過這號人物,也不知是哪個門派的。”
“仙界能人諸多,有能者又大多喜歡偏安一隅,隐沒江湖,又豈是你都能熟知的?”
“诶,你!怎麽瞧不起人呢!”那小學徒面上有些生怒。
“哎呀,總之,這楚蘭君定是武功高強,來頭不小,不過不知道究竟是武鬥宗的何人用了碎魂掌把毒影殺了,那毒影雖然武功沒排上淩雲榜,不過聽說在萬鬼門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啊!”
“我有一個猜想,會不會楚蘭君就是武鬥宗的人,他用了個假名行俠仗義?可他們武鬥宗能幹出這種事來嘛?”
“說什麽‘行俠仗義’別給他們臉上貼金了,分明就是他們兩個門派互看不上,武鬥宗用了個假名誅殺萬鬼門的人,為了推他們的人上淩雲榜罷了!”
兩個小學徒正讨論得熱火朝天。
坐在墨不诩旁邊,端着熱茶抿了一口的浣月,面容清冷,靜靜聽了一會兒後,細眉微斂開口道:“好了,既然是武鬥宗和萬鬼門之間的仇怨,與我偃門何幹?”
“可尋歡和他的兩個徒弟剛好經過鳳鳴鎮,這幾日別說是武鬥宗和萬鬼門的人了,仙界其他門派的人也頻頻派人上山來,想找尋歡問清楚當日遇見的楚蘭君到底是何樣貌。”墨不诩一臉肅然地道。
“尋歡本就病重,幸好有那個霍百草救治,總算逃過一劫,這幾日就勿要讓外人上門叨擾了,誰知道他們安的什麽好心。”浣月冷目道。
浣月一向清高自居,不喜歡與除了偃門外的任何人接觸,江湖險惡,她又懶得與奸人霄小周旋算計,再加上萬鬼門一向不是什麽善茬,但凡有阻路之人,定要設法除掉,她為了保護門派弟子不要被小人暗算,就下令告知整個門派,萬鬼門的事一律不可參與。
“尋歡,那日你和你的兩個徒弟有沒有看清楚蘭君的相貌,聽說他戴着面具?那大致身形,武功路數,這些可否說給為師一聽?”墨不诩看向楚尋歡問道。
這幾日上門的人大概都是想知道楚蘭君到底是誰的,這些人看樣子,哪怕把兩界都翻了個遍也要找到此人,目的各不相同,但是他猜測,這些人多半是為了淩雲榜,那些個對自己武功沒把握的人自然是要先找最後一名開始比武,若勝了,自然能登榜五十名,再靠着這虛無的名聲行事。
楚尋歡思忖片刻後,恭敬作答:“回師尊,那日我體虛得厲害,頭昏眼花的,所以才想着讓初昀帶我下山透透氣,許是氣血不足導致,又受了點驚吓,可能記不清了。”
浣月不關心,就冷着張臉,沉默不語,心想管他什麽君的。
墨不诩眉頭一簇,繼續追問:“胖瘦高矮呢?長發?”
楚尋歡像是想起了那日之事又有點擔驚受怕的模樣,就聲若游絲地道:“應該……有些微胖,好像頭發稀疏……”
他趕緊捂了一下太陽穴,神情極其抗拒緊張,浣月見了,立刻冷眸瞟向墨不诩道:“好了,他本就剛從閻王爺那撿了一條小命回來,你又讓他想起來那些作甚?”
墨不诩嘆氣搖頭:“也是,罷了,大概情況我知道了。”
浣月即刻命身旁侍奉茶點的小學徒道:“你們剛剛聽到了沒,若是這幾日再有人上山來詢問楚蘭君的大致樣貌,就這樣報給他們。”
兩個小學徒立刻作揖道:“是!”
“對了,浣月長老,這每年一排的淩雲榜……咱們偃門次次不參與,未免有些……”端上糕點的一名小學徒鬥膽谏言,他何嘗不想自己門派的人登上淩雲榜,也能給自己長長臉面。
另一個小學徒趕緊插嘴道:“對啊,掌門,長老,我們偃門雖然不愛江湖惡鬥,以鑽研偃術為主,可若那些有心之人硬要闖山,到時候……”
浣月冷眸瞟了他一眼,呵斥道:“上那種虛榮無用的破榜有什麽用?誰敢硬闖偃門,來一個我殺一個。”
衆人面如菜色:“……”
浣月冷淡的眸生起暗火,言語冰冷強勢,話一出口整間廳堂寒氣四溢,這位浣月長老,脾氣也不好,連墨不诩都對她禮讓三分。
墨不诩似乎是見她這副樣子早就習慣了,淡定沉穩地繼續端着茶喝,然後閉目悠悠道:“淩雲榜于我偃門确實無用,不過,你們幾個小輩,若是想去參與,我也不攔着,年輕人在外闖一闖也不錯……不過你們要用化名。”
“诶?”小學徒們不解,不自報家門,還參與淩雲榜比武做什麽,要的不就是用江湖威望為門派争光麽。
“師尊,浣月長老,眼下,弟子覺得最重要的事,還是着眼于兩日後的秋月宴比較好。”這時,一向顧全大局,做事穩重的宣雲洲建議道。
采心上次來時也提及過,所謂秋月宴,書裏的設定就是每逢金秋時節,凡界大穎會派一位皇子作為代表,親自來仙界和交好的門派舉杯同飲,共賞月色。表面上說得好聽,實則是趁此機會相互暗中交涉,有的人為名利,有的人為錢財,更有甚者,為了謀得共贏江山的“夥伴”。
楚尋歡想起來了,偃門第一次在秋月宴迎接太子慕岩之後,不多日,他的蘭汀水榭就莫名遇襲了,當晚那兩個黑衣人身法極快,要不是因為宣雲洲剛好過來給他送一碗湯藥,那點動靜都把他吵醒了,否則他可能會在熟睡時就被那兩個黑衣人殺了。
不知道這次的秋月宴是不是慕岩來,如果是的話,他就要合理地好好“布置”一下了,這樣看來慕岩欲要在背後謀害他的可能性最大。
太子要殺他?替天子執政?還是慕岩自己的想法?想到這,他眼神一沉。
也許那匣盒本身就是一個幌子罷了,不管原主造了個什麽玩意兒出來都會被算計。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才高于世衆必毀之。
可數月前,他可是在藏書閣裏還看了不少關于凡界的朝政之事,之前原主替将軍造匣盒還不都是因為朝政內亂,有人打算擁兵自重,将軍一心護國,原主協從反奸罷了,如果這次遇到太子了,他是不是……得好好在太子跟前念叨念叨?
反間計罷了,百試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