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狡兔三窟（二）
狡兔三窟（二）
一聽說今日千問先生只替一位客人答疑解惑, 底下一衆人瞬間吵了起來。
“哎！？不行啊！我都排隊排了一整日了！”
“對啊！我們幹等那麽半天了，憑什麽就只給一人解惑啊！”
“不行！絕不同意！這不公平！怎麽也得講究先來後到！”
“沒錯！我是第一個來的！”
衆人都不答應，憤憤不平地嚷嚷起來, 整條街又是震耳欲聾。
那些江湖俠客更是等不及了, 勢必要在今日問出楚蘭君的下落, 就在這個時候, 假扮成江湖俠客的謝初昀在人群裏大喊了一嗓子：“不行！今日千問先生若是不回答我的問題, 我就拆了你們聽風閣！”
衆人被他帶了節奏，忙跟着叫了起來：“對啊！等了那麽半天，讓我們白等，擺什麽架子！咱們一起拆！”
“大膽！”其中一個侍女聽聞蹙眉道, “你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 還輪不到外人來撒野！”
“不就是一買賣消息的地方？兄弟幾個都是備了錢來的，難不成千問先生還看不起我們？”另外一人質問道。
人群裏有不少江湖浪子, 他們本就大多是暴躁粗蠻的練家子，一聽這話，立刻撸起袖子動刀動槍，這就要作勢把整個聽風閣給拆了。
“別聽他們廢話了, 不見人, 就拆樓！”其中一個圍着布巾的男人先是安耐不住了，抄起背後的刀就是一個一步登天, 瞬間登到了聽風閣的二樓。
就在這時, 驚呼的人群中, 一人聲音沉穩：“梓言, 去。”
“是。”
桑梓言聽令後立刻一個飛身上前, 身姿輕盈矯健，從人群中脫穎而出, 衆人還沒看清的功夫，他已經追随着那個布巾男子穩步停在了二樓屋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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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巾男子見他立在自己對面，就刀尖指着他問：“什麽人？要阻我不成？”
“有求于人，還趾高氣昂。”桑梓言冷言道。
“你！”布巾男子一臉不服，“你是何人，若要比試，報上名來！我是長青山弟子林昂。”
“你管我叫什麽，我師尊讓我來的。”桑梓言沒好氣地道。
人群裏一個白衣公子手中折扇掩面，默默嘆了口氣。
“你！既然如此！讓你師尊上來與我比試！我若贏了，不可再阻我！”林昂怒吼道。
桑梓言冷語道：“你連我都打不過，還想叫我師尊上來？”
“你！看刀！”林昂氣極了，當下揮着刀就沖着桑梓言砍了過去。
桑梓言一個閃身躲過，很快向前一個快劍疾沖，林昂往後一退接下這一劍，緊接着猛力一揮，刮起的刀風烈烈轟響，桑梓言目光一緊，擡手就是兩劍，刀劍相撞，若金石嗡鳴，不出一瞬，二人一刀一劍已是對了十幾招，這讓樓下的看客們燃起了興致，紛紛叫好。
春風柳絮飄蕩四周，遠處湖泊小舟上的佳人也忍不住對着樓閣凝神一望，比武的二人飛躍在屋檐上，招式幹淨利落，打得有來有回。
這時，衆人只見桑梓言出招極快，一下子給林昂肩上的衣服戳出了個窟窿，林昂低頭一瞬，便已是分出了勝負，一把劍橫在他面前，再無招架之力。
“你輸了，下去。”桑梓言執劍對着他，面無表情地道。
林昂咽了口水，心裏頗有不服，但在衆人面前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憋着一肚子的火從屋檐一個跟頭翻了下去。
凡界長青山，刀法以快而準，路數詭谲聞名，可今日卻敗給一個無名小卒，衆人不禁心中感慨。
“難不成這位小公子，今日要當這守閣人不成？”底下又有人挑釁般問道，“你是千葉先生請來的護衛？”
“不是，若打便上來。”桑梓言舉劍立在屋檐之上，垂眸看着說話那人。
“好！我來試試！”
那人揮着槍登步而上，剛一落地槍頭直直對着桑梓言沖了過去，桑梓言擡手瞬間打了劍花出去，将那人的槍頭好似卷入一股龍卷風一般，竟是被牽着鼻子走！二人刀刃相割，周圍飄落而下的柳絮花瓣紛紛飛揚，讓看客們看不清二人路數，一個眨眼間，屋檐上就分出了勝負，桑梓言劍身一甩，回頭一掌推了過去，生生将那人從屋檐上推了下去！
他雖氣勢銳不可當，但心中波瀾不驚，毫無勝利的喜悅，今日來滄瀾城替師尊比武，才讓他大徹大悟，原來，淩雲榜，武功卓卓，高人一等這些早就不是他心中所想。
所以，他沒有借此機會報出自己名字。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底下有人不禁感慨道。
半天無人再來挑戰他，桑梓言便一個翻身而下回了人群裏，侍女見此情況，松了口氣，幸得今日有人來替他們守住聽風閣，不然千問先生不懂武功，幾個侍女勢單力薄，也着實不能把這一群練家子都打跑。
“既然你們今日是尋求解惑的，就得按照聽風閣的規矩來，否則，恕不遠送！”侍女站出來又道。
一群江湖練家子頗為無奈，又不可能當着衆人的面合力欺負一個臭小子，那可是要臭了自家門派名聲的，于是只好規規矩矩地開始寫紙條。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衆人紛紛寫好遞給了掌事侍女，侍女們把紙條都遞到了屋內。
衆人安靜地在外面等候，沒等了一會兒，就見侍女拿着一張紙條出來對衆人道：“千問先生已經選好了‘玉扇公子’，請這位公子進去解惑。”
“多謝千問先生。”人群中一個白衣公子合扇躬身，聲音沉穩地道。
衆人又是瞬間把目光都聚集在了這位“玉扇公子”身上。
只見此人一身素白，纖塵不染，玉冠束發，手持折扇，五官俊朗，氣質若天山雪蓮，高不可攀。
他微微躬身，起身時，微微擡眸，目若星辰，竟是瞬間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在下不才，僥幸得勝，這就先進去了。”楚尋歡說着，向衆人抱拳作揖，擡腳就往裏進。
“慢着！”這時，林昂又帶頭呵住了他，“你究竟在紙條上寫了什麽，能讓千問先生在這麽多人之中選了你！？”
楚尋歡面容一滞，裝作謹慎：“這……既然是私人問題又怎麽好公之于衆？”
“你說出來，好讓大夥心裏摸個底，知道千問先生的喜好，都是江湖人士，不能這麽點事都不想幫忙吧？”林昂盯着他，氣勢洶洶。
身後的人紛紛應和，讓他說出來紙條寫的什麽，好讓大家夥死心。
楚尋歡面對衆人，坦然一笑：“這……其實我的問題很簡單，‘敢問千問先生今日天氣如何’？”
“放屁！”林昂吐了口痰在地，分明覺得這小白臉是在耍弄衆人。
“怎麽可能是這種問題！你是不是在耍我們？還是說你本就認識千問先生，故意讓我們在這苦等造勢，好讓這聽風閣坐地起價！”
“對啊對啊！”一群人也有精明的，立刻質問他。
楚尋歡搖扇一笑，不慌不忙地道：“紙條上确實是這麽寫的，不如這位姑娘給他們看看。”
侍女為表明公正，只好把楚尋歡寫的紙條攤開給衆人看，衆人趕緊湊過去看了個仔細，上面确實寫的“敢問千葉先生今日天氣如何”。
“這……這怎麽可能！”
所有人都不信。
“這分明是你二人的暗號罷了，聽風閣就是想坐地起價！”
“對！沒錯！”衆人怒吼。
“非也非也，其實是與問題無關，與人有關。”楚尋歡慢慢道，“我在紙條背後自報家門的地方寫了我是剛剛替你守閣的人，外號‘玉扇公子’。”
“……”
衆人聽明白以後，更是不滿大吼：“你這不是光明正大地冒充別人嗎！剛才的守閣之人明明是個劍術明快的公子……他……”
衆人再環顧四周，根本找不到剛才守閣那人了。
桑梓言早聽師尊之命，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了。
楚尋歡毫不在意，淡淡一笑：“江湖險惡，望諸位保重。”
說完，人轉身就進去了。
一群人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紛紛在外叫嚣，說他是騙子，讓千問先生重選，但都被侍女一一攔在了外面。
大門一關，吵鬧聲輕了不少，楚尋歡闊步向裏走。
聽風閣的一層與普通的茶樓并無二致，外間布置了幾張桌椅，旁邊的百寶閣上燃着一鼎香爐，淡雅的檀香味幽幽散發，讓閣內顯得清幽安然，而大堂最裏面的一面牆上，楚尋歡一眼望去便知牆上暗藏機關，旁邊的兩盞燭燈也許就是開啓機關的物件。
他被侍女帶着，坐在大堂的客卿之位上，暗暗觀察了一會兒那面牆就聽見有人懶洋洋地從二樓下來，聽腳步聲，大概是完全不懂武功，又散漫不羁的人。
“就是你，剛剛替我守了閣麽？”千問錦衣挂身，金簪束發，手持羽扇緩步而下。
楚尋歡擡頭一望，正好與他對上一眼，千問面容清俊，就是眼睛半睜不睜的，似是帶着濃濃的倦意，聲調拖拉得老長：“咦……長得怪好看的，怎麽沒在滄瀾城見過你？”
“千問先生。”楚尋歡起身抱扇向他問禮。
“無需多禮，玉扇公子。”千問慢慢悠悠地才坐到大堂主座上，半天才把長衫攏了攏，擺好坐姿搖扇看着他。
“剛剛是我的一個小徒幫你守了閣，并非在下，略施小計，還請千問先生海涵。”楚尋歡誠懇道。
千問眉梢一揚：“那我若是真的沒選上你，你該如何？”
楚尋歡雲淡風輕：“那在下恐怕就只管‘生事’，不管守閣了。”
千問不怒反笑，這人有點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