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美人心計(二)
美人心計(二)
桑梓言沉默須臾, 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也去打聽。”
“好,你去找你師兄吧。”
二人談完話, 桑梓言很快領事離開, 至于慕岩和慕霄這兩個兄弟, 楚尋歡目前無暇理會, 燕迴也沒有如他所願, 來向陽別院找他,站在他的角度也許根本不信任自己。
不可控的事情本來就多,楚尋歡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招攬群雄,既然一切計劃都有了變量, 他也只好從長計議。
眼下, 他最擔心的就是那個暗中護着他的人,他必須要保全他。
兩日後, 千問和兩個徒弟那裏居然都沒有打探到消息,反而是聽說了京城的夜小侯爺要親自捉拿魔教怪人歸案。
楚尋歡一聽,心裏一震,夜小侯爺……難道是夜子瀚?
入夜之時, 楚尋歡左右睡不着, 心裏雜念甚多,擾得他心神不寧, 他幹脆披上外衣, 起身去了院外, 他站在庭院中擡頭仰望着一輪孤月, 這時, 他心念一動,想到了個最快的辦法找到那個人, 于是轉身回屋,換了一身不怎麽紮眼的黑衣輕裝,帶着玄機鷹又去了鳴泉崖。
深更半夜,稱着皎月的微光,楚尋歡在山崖邊擺弄着玄機鷹。
玄機鷹整體長約莫六尺,周身鎏金紋路,鷹背下藏着圓形機括,兩翼堅硬如磐石正是用赤煉石鍛造而成,翅膀展開之時,猶如雄鷹展翅,氣勢威猛,鷹腳上方有一橫梁可供人手握,機關一旦啓動,就可抓着鷹腳處騰空而起,飛躍山巒雲端,俯瞰天下。
楚尋歡擺弄了半天終于做好了第二次試飛準備,不過他今晚目的不是為了試飛而是為了釣……人。
一切準備就緒後,他啓動玄機鷹,單手握着鷹腳上的橫梁,很快雙腳離開山崖,淩空飛在了半空之上,他在鳴泉崖四周上空拽着玄機鷹盤旋了一圈,感覺試做品還算完美,之後可以稍稍改進,加固機身,讓人直接坐在鷹背上飛行,這樣就更省力。
等到回去的時候,感覺時機差不多了,楚尋歡瞄準了離他最近的一塊斷崖山石,演技逼真地大叫一聲:“哎呀!”
尖叫的同時,他扣動玄機鷹上的一個按鈕,飛鷹翅膀快速一收,人很快從空中墜落下去!
就在這一剎那,山崖邊的密林間很快竄出來了一個黑影,那人淩空騰起,及時接住了空中的楚尋歡,他腳下內力深厚,步伐穩健,抱着他三兩步踏着腳邊山石輕穩落在山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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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天,水奴潛伏在四周,作勢不可能讓他離開,慕岩只是他的手段,不是他的底牌,他把離北才是當作了自己最後一張底牌,所以現在,他就拿自己去賭,就賭他定會在他危機之時,出現在身邊。
二人落地後,楚尋歡在他懷裏,面無表情地仰面看着他,聲線略顯清冷地問:“肯出來了?”
皎月之下,耳邊盡是清泉叮咚聲響,離北背着月光穩穩抱着他站在崖上,一言不發地低頭看着他,半晌才蹙眉問:“你騙我?”
“不然你怎麽肯出來見我?”楚尋歡從他懷裏下來,站在他身邊細細打量他。
楚尋歡問:“我很好奇,你肯替我護住清譽,肯替我血染雙手,更肯以自身為盾,護我性命,卻為何獨獨不肯面對我?”
離北低着頭,沉默不語。
見他還戴着覆塵绫,鼻梁英挺,輪廓俊朗,又見他背脊挺拔,應該是背上的傷已經好了,但楚尋歡還是問了一句:“背上的傷好了嗎?”
一句話輕風細雨般,在他心間搖晃,離北輕聲道:“好了。”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楚尋歡又問。
離北偏偏轉移話題,扭頭看向山崖之下道:“那是什麽?它掉下去了,我去撿回來。”
“喂……”楚尋歡剛要攔住他,人已經一個疾影,匆匆從旁邊一條小路跑了下去。
楚尋歡見狀只好就坐在原地,盤腿等着他取玄機鷹回來。
沒一會兒功夫就聽見山路上響起腳步聲,也不知為何,深更半夜的無人之地聽到這匆匆而來的腳步聲,楚尋歡的心裏覺得霎時心安。
離北把玄機鷹遞到他面前,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能飛,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竟然也沒有壞掉。”
楚尋歡覺得他講話的語氣有點懵懵懂懂的天真,看起來年紀也就十七八的樣子,不由得面帶微笑地耐心給他解釋:“暫時叫它‘玄機鷹’吧,這是我用偃術做的飛翔類偃甲,拽着它腳邊的橫梁就能飛,這樣能代替馬車省了不少路程花費的時間,材料用的是赤煉石,耐久度極高,不容易損壞。”
離北聽着,面露驚愕又細細打量起玄機鷹,他小心翼翼地摸着大鷹的翅膀,似是極為喜歡,楚尋歡心頭晃過一個念頭,總感覺……這種場景似曾相識。
楚尋歡大方道:“這玄機鷹你若喜歡就送給你,不過這是我做的試用品,我得再精修一下,保證不會出現安全問題才能交給你。”
離北擡頭看着他,很快搖頭:“我不用……我要走了,帶着它也不太方便,謝謝你。”
“走?”楚尋歡眉梢一挑,“我引你出來就沒打算再讓你離開。”
離北一聽這話,面色一怔,心裏又泛起了不該有漣漪……
他這段時間養好了背上的傷之後,想了很久,還是情不自禁地來滄瀾城找到了向陽別院,在離着江公子最近的地方守着他,他也知道自己面臨的險境,很多人都在懸賞抓他,繼續呆在滄瀾城無疑是找死,可是他并不在乎。
但他還有要事要做,正想離去前看江公子最後一眼……也許這一切都是冥冥注定,偏巧在這一天他趕了回來,偏巧在這一天楚尋歡就想用自己的命把他引出來。
今晚鳴泉崖晚風吹拂,清泉淙淙,他跟着楚尋歡一路到了這裏,不久就看到了空中的人單手抓着一只大鷹,在山崖間飛翔,襯着背後皎月的明亮清輝,身姿清瘦也矯健,那個畫面讓他為之輕狂,讓他愣在原地看了許久。
“你上次與我道別時,冷冷淡淡的,我以為你不想再與我有瓜葛。”楚尋歡拍拍他身邊的一塊較為平整的山石,示意他坐下來。
離北頓了頓才走過去坐在了他身邊,不到半臂的距離。
二人坐在一排,看着懸河之上的明月。
“我……只是不想你跟我有牽扯。”離北解釋道。
“為什麽?”楚尋歡不解,“那麽話題繼續說回來,既然不想與我有牽扯,何必在雪山時救我?又何必在南風館殺人燒屍?還有那些水奴,離北君,你我不過幾面之緣,為何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他還是不想解釋,就連他自己也鬧不清楚。
“你的覆塵绫能不能摘了,讓我看看你的長相?”楚尋歡又問。
覆塵绫上的長眉微微一斂,離北很快搖搖頭:“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走吧,以後不要再在我身邊保護我,我不需要你。”楚尋歡面色冷了下來,口吻也冷硬下來。
這會兒,不知觸了離北的哪根弦,他突然心頭一痛,渾身浮現出那日在河裏出現的煞氣,他被一圈黑霧籠罩,五髒六腑跟着劇烈一疼,他半跪在了地上,捂住胸口,面露苦色。
楚尋歡很快察覺到了異樣,側頭一看,頓時吓了一跳,忙湊過去扶住他問:“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楚尋歡早已知道他非常人,可親眼所見他身上的煞氣,還是不由得一震,雙眼發直……這難道是……
離北俯身低着頭,眉心顫了顫,那種狂熱、暴虐、掌控的欲望拼命撕扯着他的理智,讓他即将崩潰的感覺流變四肢百骸,他很清楚那代表着什麽,于是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我有病,你……不要靠近我。”
楚尋歡扶着他,面露驚愕:“你有什麽病?”
離北控制住了自己,擡起頭,被覆塵绫蓋住的眼此刻對着他是目光炙熱的:“我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心理……生理……我怕傷着你。”
“……什麽?”楚尋歡瞪大雙眼,“能……具體說說嗎?”
離北半跪在地上緩了緩,直到那股煞氣漸漸消弭後,他才感覺舒服多了,他半跪在地上,鎮靜下來目光直視着他,冷靜自持地道:“我……偶爾會生出邪念,做出很極端的事……我知道那不對,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那日與你在龍吟鎮告別時,就做好了不再與你見面的打算。”
楚尋歡坐在他旁邊靜靜聽着,表情沉了下來,斂眉問:“南風館一事……你确實做得有些過了,不過我知道事情的原委了,是那袁衙內調戲我不成還專門請了畫師……罷了,不提了。”
本想假裝生氣逼他說出實情,沒想到給人家病引出來了……
“不止這些……”離北呼吸漸漸平穩,看上去是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欲望。
楚尋歡耐心聽着,等他繼續說下去。
只聽他道:“我……我總感覺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我找過大夫,大夫卻診斷不出……而且……”
話說到一半,他頓了頓才道:“我好像……哪裏都跟常人不同……除了上次你見過的我手下以外,我遇到的所有男人都只喜歡女人……”
楚尋歡一愣,半天才略顯癡呆地驚訝道:“……啊?”
“就是那種……”
“……”
二人沉默半天。
楚尋歡聽明白了以後,莫名臉紅了一下,快速轉移視線,佯裝欣賞四處的風景及時轉移了話題,勸慰他道:“這不能算是病,只是每個人天生的……咳,取向是有所不同,只是小衆而已,小衆不代表是異類,你自己不要那麽介意這件事。”
離北聽後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他旁邊,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像是在欣賞着一幅名畫,雖然他看不見,但是他能在腦海裏清晰地勾勒出一幅畫的輪廓。
這時,離北小心翼翼地問他:“那你呢?”
楚尋歡渾身一僵,他被問了送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