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美人心計（四）
美人心計（四）
一夜無夢, 楚尋歡睡得安穩。
轉天他剛醒來洗漱一番就要去偏殿看看離北睡得如何。
剛一出了屋子聽見大堂內有說話的聲音，他走進去一看，一桌子的早飯已經被人做好了, 旁邊乖巧地坐着三個人, 正等着他醒來一同吃早飯, 仨人各有各的神情, 一個面帶笑意, 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略顯拘謹。
楚尋歡倒是落落大方地掀開衣擺跨門而入，道：“你們在等我啊，這飯是離北君做的？”
“是啊, 師尊昨晚把人找着了, 怎麽也不跟我和師弟說一聲？”謝初昀問。
“時間太晚了，你們都睡下了。”楚尋歡道。
“師尊, 我餓了。”桑梓言面無表情地淡道。
楚尋歡一笑，趕緊坐下，拿起筷子先開動：“以後不用等我，在外面哪那麽多規矩, 餓了就先吃。”
見他動了筷子, 桑梓言趕緊起筷夾菜，喝粥, 低頭不言不語, 瞬間化身為無情的幹飯人。
離北果然換了楚尋歡的衣服, 玄色袍衫罩在他身上, 顯得他安靜沉穩, 氣勢迫人，加上他眼睛上戴着黑色的覆塵绫, 看上去竟有種魔尊教主的模樣。
也不知道他戴着它能不能好好吃飯，楚尋歡關心地問：“早飯辛苦你了，你要不要……把覆塵绫摘了？”
離北搖頭，有些緊張地低頭默默啃饅頭。
“師尊，那可是仙界的寶貝，平常生活一點也不影響，你不用那麽擔心啦。”謝初昀見多識廣，明白這覆塵绫的來頭。
“那好吧。”楚尋歡其實只是好奇，想看一眼離北到底長什麽樣。
師徒幾個人一邊吃着早飯一邊商量着後面的事。
Advertisement
“如今太子和三皇子大概都知道你的行蹤了，燕迴好像也沒有太信任我們的樣子，外面有千問的人在想辦法擋着，不過也只是緩兵之計，師尊下一步打算怎麽做？”謝初昀邊吃邊問道。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楚尋歡不慌不亂地淡道，“我現在比較關心你們的二師伯此行怎麽樣了，我讓他替我回師門取東西和找霍百草來此處已經數日了，按他的腳程應該不至于。”
這也是楚尋歡執意要一直留在向陽別院的原因，他心裏實在放心不下顧忘卿，怕等到時候顧忘卿帶着霍百草來找他時，他人又去了別處。
“二師伯……”桑梓言蹙眉沉吟，嘴邊還沾着饅頭渣。
“你放心，十多年前那件事我已經向他确認過了，他無心想要害你和你大師伯離心，只想你跟對人，不願看你耽誤前程。”楚尋歡對他解釋道。
桑梓言心裏沉重，從沒想過二師伯竟是為了他着想，他放下筷子，吃不下了，對楚尋歡道：“師尊，不如我回一趟偃門，沿路找找二師伯，也許他路上被什麽事情耽擱了也說不定。”
“可是師弟，如今這滄瀾城裏危機四伏，到處都是找師尊和離北兄的人，你要是不在，誰來保護他二人？”謝初昀不建議這個時候桑梓言擅自行動。
“我會保護好他。”離北看着楚尋歡立刻接話道。
“哎呀，離北兄現在可是自身難保，如何保護好我師尊呢？”謝初昀挑眉看着他。
話畢，只見離北劍眉一蹙，渾身透着隐隐煞氣，他冷聲道：“我現在就出去，把他們都殺光，給你掃清障礙。”
他剛起身，楚尋歡沉着聲，謹慎道：“不行，不能去。”
誰知，剛剛還一身煞氣，猶如魔尊降世的離北，迅速坐回了原位，一臉乖巧：“哦。”
衆人：“……”
謝初昀和桑梓言愣了愣，都是一臉不解，按理說這人跟他們并沒有那麽熟絡，怎麽就這麽聽楚尋歡的話？更別提為了楚尋歡在滄瀾城鬧出了兩件大事。
“離北君啊，我很好奇啊，在龍吟鎮之前你是不是就認識我師尊？以前得到過我師尊的照拂嗎？”謝初昀好奇問道。
離北想了想，這會兒他格外謹慎：“我覺得他人好，不想讓別人傷了他。”
謝初昀心想八成是見色起“義”，就跟他一樣，面對皮相好的，合眼緣的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多關照幾分，不過相比較自己而言，這位離北君顯得魔怔多了。
兩個徒弟其實都沒怎麽信，這個人沉默寡言又有些行為詭異，看似沉穩隐忍實則行事極度瘋狂，不然南風館一案和水奴血河一案不能鬧得滿城風雨。
人人皆說行兇者這是惡鬼上了身，要麽就是魔教妖人，百姓們這幾日從滄瀾城逃的逃，躲的躲，一提此事，就遍體生寒，毛骨悚然。
“總之，不可擅自行事，一切聽從我的安排可好？”楚尋歡主要看向離北。
離北看向他，乖乖點頭：“嗯，聽你的。”
這句話說的聲調溫柔乖巧，惹得楚尋歡心裏微微一癢，他輕咳一聲，正色道：“正好，趁着大家現在都在，我想宣布一件事，我打算收離北為徒，你們覺得可好？”
話畢，桌上又是一陣死寂，礙于離北在這，桑梓言沒好意思把話挑明，雖說是知道此人對師尊的忠心，但他究竟是何人，來自哪裏還都是個謎團，更何況以往他和師兄偷跑下山去殺幾個人，那都是偷偷摸摸的來，事情做得滴水不露，從不敢做得如此嚣張張揚，這人……怎麽想都不妥吧？
見二人沉默，楚尋歡解釋道：“亂世之下，能有一人忠我、助我，實在不可多得，更何況他好像對偃術有點興趣，所以我就擅自決定了，等回頭一切風平浪靜，回到偃門的時候，再行拜師禮也可。”
“既然師尊心意已決，我和二師弟只好恭賀三師弟了。”謝初昀面帶笑容道。
這時，卻聽離北道：“我不能回你們那，對不起。”
楚尋歡見他拒絕，仔細想了想，也許收徒一事是自己倉促了，是最近發生了諸多事，他想盡快把自己人都拉攏到身邊就不免有些心急了。智者多慮，必有一失，他竟然忘了問離北還有沒有未盡的塵事，實屬不該。
“是我過于魯莽武斷了，你若不願，我便不強求。”楚尋歡很快道。
離北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剛想解釋些什麽，庭外的院子響起叩門聲，這叩門聲極其有節奏，帶着暗號，一聽便知是千問的侍女來傳信。
“我去。”桑梓言很快出了大堂往外走。
不多久，他果然帶來了千問的消息，他道：“官府的人在挨家挨戶地查人，這幾日可能會查到向陽別院這裏，千問讓我們随時做好準備。”
楚尋歡一早料到了此事，淡定自若地喝完了一碗粥，目光看向庭院落花，平靜而淡漠。
看來，他得抓緊時間準備了，有些人也是時機拿來當棋子了。
他轉頭問離北：“離北君，今晚能不能悄悄陪我去個地……”
“能。”
……他話還沒說完。
……
轉日，一切準備妥當後，楚尋歡帶着離北在整座宅院裏轉悠，讓他再好好熟悉一下環境，了解所有內室或院外的暗器機括裝置，避免傷着自己。
二人轉悠到一處地下暗室的時候，楚尋歡正語重心長地給他講解機關要領，一轉眼的功夫就見他不小心踩中了一塊機關磚石。
暗室內隐隐發出轟隆聲響，埋在暗處的箭筒“嗖嗖”發出幾支疾箭，楚尋歡臉色一變，心驚肉跳地正打算拽着他速速用輕功飛離此處，右手猛力一抓卻落了個空，視野裏一個黑影快速一閃，在稍顯逼仄的暗道裏飛檐走壁，黑色長袍獵獵而響，離北幾個跟頭便躲過了追蹤箭矢，一個擡腿旋轉快速飛過冒出尖銳地刺的區域後，擡手又是一抓，瞬間将左右兩邊飛來的箭矢牢牢攥緊了手裏。
楚尋歡：“……”
刺客防得住防不住他不知道，這個人應當是防不住了。
……
帶着他把整座向陽別院的機關都識別清楚以後，二人踱步到後院的一處涼亭之中，涼亭附近一池塘淙淙，裏頭養着幾條鯉魚正活蹦亂跳地游來游去，春風拂面，攜來一陣陣花香味，令人沁人心脾。
楚尋歡找來一些魚食正俯下身喂着池裏的魚兒，離北就站在他背後靜靜地陪着他喂魚，趁着他沒注意，摘了覆塵绫偷看，這一眼他好像看見楚尋歡的烏發間有一絲白發，不由得心頭一震。
這時，楚尋歡突然背對着他問道：“剛剛的密室裏六個燭燈迷陣，該如何破解？”
“旋轉，左一二次，右三四次，左二一次，右一二次。”他很快道。
楚尋歡繼續一邊喂魚一邊問：“門內機關鎖六字密碼該如何破解？”
“丙丙乙甲丁甲。”
楚尋歡面露喜色：“玄機鷹羽翼材料合成比例是多少？”
“金一鐵二赤一錫四。”
“庭院中的棋盤殘局該如何破解？”
“‘逢危須棄’之法，形勢不利，當舍小避逃。”
楚尋歡面容凝固了，喂魚的手都停了下來，他一把将魚食全灑進池塘，趕緊拍拍手，起立轉身對着沉穩安靜的離北，面露欣賞之意：“離北君莫不是有過目不忘之能？”
離北看着他，堅定道：“只要是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
“呃……”楚尋歡下意識地低頭赧然一息，又轉移話題道，“我實在是惜才之人，見着離北君身手極好，記憶力又超乎常人，你若不嫌棄，可否投入我門下？”
眼下他正是用人之際，但凡是有一技之長的人或者他欣賞的人就都不想放過，能厚着臉皮拉攏就拉攏。畢竟，他再能耐，也不可能同時對抗兩個皇子的勢力。
況且，他身為夫子，遇見了好學生，就不可能放走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