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咧着嘴一笑,大手一揮:”跟小姐說,小事一樁。”

楚靖瑜皺眉瞧了他一眼:”你就夥同筱悠胡來吧,這種東西也給她。”

“只要妹子高興就行了,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兩人說着話,徑直往外走。

明明只是冬日,太陽卻還是刺目的白,馬背上楚靖瑜問王仁遠:”那位楊柳姑娘可靠嗎?”

王仁遠也嚴肅起來:”先前她落難的時候我爹救過她,現在不過叫她幫個小忙,還給她指了條明路,何樂而不為?別看是風塵中人,但絕對還是講義氣的。”

楚靖瑜就點頭。

王仁遠又問了一句:”你真打算要收拾秦明軒?”

“算不上收拾,不過是想捏個他的把柄在手裏,叫他老實一些把事情辦好,就是以後去了京城,他也能為我所用。”

所以有些人的手段和心思必須要佩服,楚靖瑜這樣的,看着漂漂亮亮像個姑娘一樣,但做起事情來果斷又狠絕,誰要是真得罪了他,必定沒有什麽好下場,王仁遠慶幸的想,幸虧楚靖瑜欠了他一條命。

遠遠的已經能看見萬花樓的招牌,這條紙醉金迷的街,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溫柔鄉,而這位楊柳姑娘姑娘作為曾經的萬花樓的頭牌,更是折了無數的英雄腰,只是花将開敗,不知道要落在何處。

段媽媽瞧見兩位儀表不凡的公子哥,那厚重的脂粉臉上滿滿都是笑,龜奴上了茶水,這金碧輝煌的地方,人來人往笑聲不斷,王仁遠扔出一錠銀子,翹起二郎腿,痞子樣子露出來:”我們找楊柳姑娘!”

楊柳過了氣,沒想到還有人來找,想必也是先前的熟客,但段媽媽自不會這樣說自己的女兒,豎着大拇指道:”兩位公子好眼光,楊柳姑娘可是我們這裏一等一的好姑娘,尋常人拿着銀子也見不着,兩位公子運氣好,正巧這會有空!”說着揚聲叫:”桂花!帶公子去找楊柳姑娘!”

這三間大的屋子出乎意料的收拾的如同是個大家閨秀的書房,站在正廳還可看見書房裏的玲琅滿目的書籍,有個穿着月華裙的姑娘梳着蘇樣髻,眉目之間露着一種清冷高貴的神色款步走了出來,如果不是知道這位楊柳姑娘的真實身份,楚靖瑜會以為自己見到的是哪家的大家閨秀。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人很符合楚靖瑜的要求。

沒想到楊柳還認識王仁遠,瞧見是恩人,這才露了笑意,請了人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水:”不知道王兄弟怎麽會來這裏,是不是有什麽事我可以幫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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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如此直白,王仁遠也就不好在藏着掖着,剛想開口,楚靖瑜卻搶先一步:”說是求姑娘幫助,到不如說是我們合作,大家各取所需。”

楊柳就看向了這位不知名的公子,容貌俊美,但眉眼之間有一種深沉大氣之色,舉手投足間有一種別樣的幹練,和她所見的尋常官宦人家的公子很不相同,以她識人的眼光來看,絕非池中之物。

她垂了眸,柔聲道:”還請公子細說。”

6.第 6 章

這午後的太陽凄慘慘的垂在天邊,已經釋放不出什麽熱量了,冷風吹過,屋子裏濕冷的厲害,楚筱悠簪着祖母綠的蜻蜓簪穿着淺粉的小襖月白的紗裙,站在那屋子裏孤零零的桌子旁,像是一朵從荒蕪裏長出的奪目的花,悲憫的瞧着躺在床上的方媽媽,柔聲細語的說話:”沒想到媽媽身子不好,來了就水土不服,這可不是好事,聽說先前就有人因為水土不服,一命嗚呼的。”

方媽媽打了個哆嗦,覺得肚子又翻江倒海起來,吃力的爬起來,額頭上就是豆大的汗珠,小丫頭們都站在一旁看着,馮姨娘只好自己上去扶起了方媽媽。

方媽媽和馮姨娘一離開,楚筱悠嘴角就露出淺淺的笑,如一個頑皮的孩子。

下人出去抓了藥,給方媽媽煎好,屋子裏充斥着一股濃郁的藥味,方媽媽焦急的喝了一口,苦味直直的撞擊了她脆弱的靈魂,她差一點就要吐出來。

楚筱悠在旁幽幽的道:”如今家裏貧困,也不知道請了這一次還有沒有下一次。”

方媽媽一狠心,全都吞了下去,臉上五顏六色,開了染房一樣熱鬧。

楚筱悠吩咐了馮姨娘一句:”麻煩姨娘代我照看方媽媽。”帶着丫頭媽媽們潮水一般退了出去,屋子裏就安靜了下來,馮姨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方媽媽,原本的千言萬語都堵在了胸口,即使之前還有什麽想法,現在經了這事情,只怕方媽媽也不會在信她了,莫不是小姐發現了什麽?她胸口一緊,下意識的咬住嘴唇,要是小姐覺察了什麽那又該怎麽辦?

瘦高的王亮正在欣賞挂在前廳的一副韓晏的仕女圖,這個楚雲海在杭州想是沒少撈到油水,這樣的孤本都能找到,他這樣想着就越發期待起在杭州的官宦生涯。

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張有生站在一旁,頗有些擔心的道:”京城侯府的秦明軒二公子已經來了,您看,是不是……”

王亮冷笑了一聲:”怎麽?聽說侯府來了人你就怕了?”他說着坐在堂前的太師椅上,将腿上的袍子鋪展:”我還沒有問你,你說了能把楚府的財産都弄到手,那我現在問問,楚府的財産在哪?外面現在還在傳我霸占楚家財産,這一點你到怎麽解釋?”

張有生連忙道:”大人不知道這兄妹兩個的可惡,那些外面的謠言就是他們兩個故意散播出去的,也就大人慈悲,還不跟他們計較,至于財産,我若不開口,楚靖瑜也不知道有什麽都在哪裏,等到他們走了,我自有妙計幫大人弄到手裏!”

王亮笑瞧了一眼張有生,頓了頓道:”你想辦法約了那個秦明軒出來,就說我和他有筆大生意要談,他為人貪婪好色,捏住他在說,至于那兩個小毛孩,必定叫他們知道話不能亂說!”

他說着眼裏露出兇狠的光,像是這冬日裏結在屋檐下的冰錐。

屋子裏擺着兩個碳盆,窗臺上擺了一盆水仙花,楚靖瑜和王仁遠坐在椅子上,楚筱悠靠着素面的靠枕坐在貴妃榻上,帶着兔子毛的帽兜,手裏握着琺琅的手爐,安安靜靜的像個別致的洋娃娃,然而說着的話卻讓楚靖瑜和王仁遠汗顏。

“用了瀉藥,後面抓的藥裏又給她加了黃蓮,我想着她既然沒安好心也就沒想着給她好臉色,哥哥們說我做的對不對?”

她說着擡眼看了過來。

王仁遠自然是一百個贊成,他從小幹慣了這種事情就喜歡這種調調。

楚靖瑜咳嗽了一聲。

王仁遠想起楚靖瑜給秦明軒設的局,忽然覺得這兄妹兩個不是一般的像,都敢下手,瞧着楚筱悠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也會這麽整人,他就笑着湊到楚筱悠跟前:”往後只別這麽整哥哥我就行了。”

楚筱悠抿嘴一笑,就依舊安安靜靜的坐着聽楚靖瑜和王仁遠說話。

“……王亮既然人來了,就一定會有動作,而且秦明軒這個人必須看緊,他是家中的老二,功名輪不上他,也沒有最小的讨喜,在加上侯府每況愈下,他一定會想法設法為自己斂財,這一點咱們能想到王亮也一定能想到。”

楚靖瑜秀氣的眉毛微微皺着,露出個鄭重的神情。

王仁遠就冷哼了一聲:”楊柳的功夫手段是差不了的,保管叫他有去無回,什麽王亮,未必就能請動。”

楚靖瑜就同王仁遠道:”那你同楊柳姑娘說一聲,明天一大早我們就要見到張同知,該叫王亮夜不能寐了。”

楚筱悠很少這樣聽男子談話,那種不一樣的思路不一樣的想法,給她打開了兩外一扇大門,看到了完全不同的風景。

楚靖瑜又和王仁遠商量了細節,轉頭瞧見楚筱悠已經靠着靠枕眯眼打起盹來,嘴唇微微張着,難得的瞧着憨态可掬,他無奈又心疼的笑了一下,坐到楚筱悠跟前,楚筱悠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我聽着呢!”

楚靖瑜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時間也不早了,早些休息,明天早上還要早早起來練拳,我和你仁遠哥哥就回前院了。”

楚筱悠覺得自己是真困了,也不想勉強自己,要起身送楚靖瑜和王仁遠,楚靖瑜也沒答應,怕更深露重,楚筱悠受不住,和王仁遠披了大氅,帶着燈籠緩步去了前院,隐隐約約還能聽見兩人的說話聲。

楚筱悠起來洗漱更衣之後就很快睡下了,而且比她所想的要睡的踏實的多,自從楚靖瑜和王仁遠回來之後,她好似每夜都睡的很好,而且比她所想的要輕松愉悅的多,好像天地都寬廣起來了一般。

楊柳穿着單薄的衣裳,白紗之下還能隐約的看到白嫩的肉,但她清麗的面龐上卻帶着高冷和孤傲十分聖潔,這樣極其分明的兩種氣質,強烈的沖擊着秦明軒的感官,讓他整個人已經不知道身在何處,只想将眼前的佳人擁在懷裏。

然而,楊柳卻在垂淚,秦明軒聽的不大清楚。

“......我自小就跟了媽媽......但一直不願賣身...吃盡了苦頭...現在遇到公子...一顆心早就系在了公子身上,聽說公子身上的銀子被盜...但公子若是真心待我...就把這欠條簽了替我贖身...此後我就是公子的人…侍候公子一輩子!”

秦明軒只想和和這致命的吸引力共赴巫山,一心要把這擋着的東西推掉,酒勁上頭,糊裏糊塗就簽了下去。

楊柳終于露出了笑意,好像是浴室裏的美人終于露出了真容,秦明軒一下就撲了上去。

然而第二日早上起來,萬花樓的段媽媽卻翻臉不認人,拿着欠條不叫走人,指着鼻子罵:”現在就想走?哪有這麽好說?快去書信叫你家裏人把銀子送過來!”

這種事情要是敢叫家裏知道,他那母老虎定能要了他半個命,以往冷清的楊柳只是落淚,推着秦明軒:”公子走吧,忘了我吧,不要因為我而為難!”

秦明軒又想起那銷魂蝕骨的滋味,床上落了紅,就是他的人了,他愛重楊柳,到不願意就走。

正在僵持,楚靖瑜和王仁遠走了進來,秦明軒像看到了救星:”表弟幫我!”

楚靖瑜皺着眉:”怎麽才一夜就出了事?去了你下榻的客棧不見你,問了才知道你來了這裏,你這樣鬧騰,不是叫舅舅責怪我嗎?”

楚靖瑜這樣義正嚴辭,秦明軒又着急着叫楚靖瑜救他脫困,又尴尬又着急,滿嘴的好話:”這都是哥哥的不是,還請表弟千萬幫我,這事情也一定不要告訴家裏。”

楚靖瑜看上去很為難:”這種事情你叫我怎麽幫你?”

秦明軒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思量着楚靖瑜年紀小,經歷的少,又正在艱難之時,哄一哄應該不難,他就低聲道:”我欠了這老鸨些銀子,你想辦法幫我還了,後面等你去了京城,有什麽難事就只管找我,我還認得幾個往年做主考的大儒,到時候帶你上門拜訪,保管你能榜上有名!”

聽起來好像很誘惑,楚靖瑜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上前和段媽媽交涉,秦明軒聽的不大真切,只握着楊柳的手瞧着,很快就見着段媽媽把欠條交給了楚靖瑜。

秦明軒大喜,連忙迎了上去,想從楚靖瑜手裏把欠條接過去,楚靖瑜卻好似沒有看到,裝在了自己的身上,冷着一張臉道:”為了救表哥我把家裏的産業都壓了上去,整整十萬兩的銀子,表哥以後能不能還我?”

竟然有十萬兩?!就是殺了他也沒有這麽多!然而轉眼他又反應過來即然楚靖瑜出了這個頭,以後他要不要還又另當別論,他就輕松起來,想起今天有事,他連忙笑着道:”不是說今天還有事嗎?那就快走吧,耽擱了正事可不好,一旦這事情成了,我們也算事大功一件!”

交待了随從去安頓楊柳:”就叫楊柳姑娘先住在我們下榻的客棧。”

王仁遠瞧着秦明軒那自以為是的嘴臉,心裏嘲諷的一笑,秦明軒那丢掉的銀子是他的手下幹的剛好拿來給楊柳贖身,現在他自己不過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卻一點都不自知!真是蠢的可笑!

這是槐花胡同的一處私人的宅院,收拾的頗為雅致,一株梅花樹下擺了酒榻,幾上放着酒壺點心幾樣小菜,絲竹之聲絲絲縷縷,高雅動聽。

張同知坐在下首,楚靖瑜和王仁遠坐在一側,秦明軒坐在另外一側,在楚靖瑜幽深的目光下,秦明軒先開了口:”家父聽說這邊的事情之後非常生氣,沒想到姑父剛走,就有人明目張膽的霸占楚家的財産,請我帶話,煩勞張世叔一定為我這表兄表妹做主。”

張同知的目光就有一次放在了楚靖瑜的身上,他看起來是很閑适的,好像對這事情并不怎麽關心,優雅的品嘗着小玉盞裏的茶水,像個閑雲野鶴的人,若是張同知不知道這事情是楚靖瑜一手操辦,只怕也會覺得這不過是個飽讀詩書的文人墨客,而不是殺伐果決的将軍。

他笑着舉杯:”即然侯爺都這麽說了,我焉有不尊之禮?”

楚靖瑜也就微微笑起來,和王仁遠一同舉杯。

楚筱悠坐在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裏,從縫隙裏瞧見那癖背的巷子裏立着的兩個熟悉的身影,撇見绮畫手裏的瓜子,她清高的,仿若是捏着一個珍珠一般捏了一小嘬。

绮畫全被這讓人意外的情景吸引了:”馮姨娘竟然是來見張總管?他們認識?這真是?!”

楚筱悠也很意外,劉媽媽來說馮姨娘偷偷出門了,她想着一時無事就悄悄跟了出來,沒想到碰上這個意外的事情,可惜的是兩個人的說話聲她聽不到,只能瞧見馮姨娘抓住了張有生的手。

“有生,還是算了吧,要那麽多銀子做什麽?我只怕小姐已經覺察出了我的不對,我們偷偷走了吧!”

張有生煩躁但卻壓制着自己的脾氣:”別說這些喪氣話,一個十歲的孩子知道什麽?!賬冊呢?找到了嗎?沒想到叫楚靖瑜那個小子帶走了,楚家産業大,我自己記不下多少,他們自己也未必知道把賬本帶走了,只怕是卷裹在什麽東西裏面,只要找到了那個,交給了王大人,就什麽都好說!”

馮姨娘焦急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你還惦記這些?楚家就是在不好,也不曾虧待我們,做下這些缺德的事情,往後難道不怕遭報應?!”

劉媽媽瞧見張有生竟然和馮姨娘抱在了一起,吓了一大跳,一面心理咒罵,一面捂住楚筱悠的眼睛:”傷風敗俗,不知廉恥!”

馮姨娘和張有生很快分開,從巷子裏分頭離開,精瘦的阮青從那癖背的巷子裏躍了出來:”小姐,他們說記錄詳細産業明細的賬冊在我們自己家裏。”

楚筱悠吃了一驚,眼睛也亮了起來。

7.第 7 章

楚靖瑜身後跟着原先楚家的張有生下面的另外一個管事福叔,而楚筱悠手頭放着詳細标注了整個楚家産業的明細,福叔作為管事常年和下面的掌櫃們打交代,雖不是知道全部的産業,掌櫃們卻認他,而産業的明細給他們指明了一個清晰的道路,指引着他們完全收回屬于楚家的東西。

兄妹兩個大概也沒想到會同時湊齊這必須的,對視一眼都笑起來。

桌子上擺了六七樣精致的小菜,洗漱過後換了整潔的衣裳的福叔也一同在坐,王仁遠誇張的講述着如何給秦明軒下套的事情,楚筱悠覺得像聽戲文裏的故事一般,虧的前世的她還總覺得秦明軒是個聰明有些本事的人,現在看連給哥哥們提鞋都不配。

她起身給三人都添了酒,坐下聽着福叔講自己的事情,他上了些年紀,因為比不得張有生的活泛所以一直做的是副管事,被張有生趕走之後拖家帶口想回祖籍:”這世道想再外面走動,銀子少一些都不行,我們一直進了金陵城,那車馬行的人看我們是外地人,就想訛詐我們,一輛馬車竟然要了五兩銀子的租金,我的小兒子性子沖動和他們争執了幾句,結果他們動了手,人也被打了,走不得路,我們就在金陵住了幾日,找大夫抓藥什麽都要錢,一樣比一樣貴,我們人生地不熟,銀子也被小偷偷走,差點走投無路,虧的大少爺找到了我,把我們一家子帶了回來!”

福叔說着又向楚靖瑜抱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楚靖瑜爽朗一笑道:”您不必客氣,這本也是應該,往後我少不得要福叔多多幫我!”

楚筱悠可沒在外面走動過,這樣的話也很少聽到,不知道世間的事情原來大都如此。

福叔家有個丫頭香草和她年歲差不多,楚筱悠想着就開口道:”香草呢?好些日子沒見到她,叫她來我身邊吧,也沒什麽差事,就陪我說說話就行!”

小丫頭也知道拉攏人心了,可見還是很有心思。

楚靖瑜微笑着點頭。

福叔離開後,屋子裏就只剩下楚靖瑜兄妹還有王仁遠三個人,王仁遠沒骨頭一般,斜斜的靠坐在椅子上,挑着嘴角笑着問楚筱悠:”大哥說叫你明天去道臺府的門口哭,你怕不怕?”

楚筱悠不樂意的道:”仁遠哥哥是覺得我膽子有多小?不過是去哭一哭有什麽好怕的,更何況還是去對付那樣的人,我高興還來不及。”

她耳畔的明月當閃爍出一連串細碎的光芒,漫天的繁星一般,襯托的她像個九天之上的仙女,王仁遠不自覺的微紅了臉,轉過頭掩飾的去看牆上的畫。

牆上也一并是個貌美如花的仕女圖,拿了繡球在逗弄地上的貓,就同楚筱悠一般高貴優雅。

楚靖瑜同楚筱悠道:”其實你不去也可以,完全不用勉強。”楚靖瑜內心裏不贊成楚筱悠去,害怕她受委屈,但又總想着能讓她歷練歷練,以後即使他不在身邊,楚筱悠也自己能應付。

不得不說這種複雜的矛盾的心思,像極了一個父親的心思,但這些楚靖瑜卻完全不自知。

溫和的注視着楚筱悠。

楚筱悠羽毛一般的睫毛微微抖動,看上去柔軟又美好:”我若去了才能更叫輿論偏向我們,往後這事情搬上公堂,堂上老爺宣判自然更多一重思量,哥哥既然要勝,當然要勝的漂漂亮亮。”

小小年紀,氣勢到不小,不知道古代的女子可都如他的妹妹一般,有這樣巾帼不讓須眉的氣勢,楚靖瑜頗為自豪的想。

楚靖瑜和王仁遠離開後,楚筱悠就準備洗漱休息,珍珠簾子撩起來,方媽媽卻不請自來,人瘦了一圈,那一雙三角眼的精光卻愈加明顯的射出來,仿佛要把人灼個洞。

“這幾日身上不好,也沒能來給姑娘請個安。”方媽媽笑着道

楚筱悠靠着玫瑰椅坐着,九天玄女般的容貌和那椅搭上的飛天圖相映生輝,大大的眼裏霧蒙蒙的好似也看不清楚心緒,淡淡的又或者說漫不經心的看着方媽媽。

方媽媽說着話,目光卻不斷的在屋子裏轉動,就好像要找到些什麽東西一般。

楚筱悠垂着眼,長長的睫毛羽毛般柔軟細膩:”媽媽實在太客氣了,何必這樣見外,天色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方媽媽卻忽然往楚筱悠跟前坐了坐,壓低了聲音:”表小姐好心留下馮姨娘,卻不知她有所圖,今日我就瞧見她偷偷的四處翻找什麽東西!”

當然是在翻找明細,好和張有生雙宿雙飛,只要一想到這個,楚筱悠便吞了蒼蠅一般惡心,她微微攢眉,水汪汪的眼裏露出幾許不耐煩:”媽媽若沒有什麽事就先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方媽媽一怔,旋即又憤怒起來,剛剛裝做的好意也沒有了,聲音也尖銳起來:”小姐年紀小,不知道這厲害!”

劉媽媽不悅的打斷:”媽媽是客人,未免也管的太多了,既然本來身子就不好,還是回去早些休息的好!”

兩個小丫頭一左一右的架起了方媽媽,擡了出去。

劉媽媽瞧見楚筱悠面上淡淡的神情,在昏暗的燭光下別樣的清冷,也不敢如先前一般随意開口,輕手輕腳的上前侍候了楚筱悠躺下,替她蓋上鵝黃的貢緞棉被,吹滅了牆角的燈,緩緩的退了出去。

被子上還有剛剛曬過的太陽的清香,好聞又溫暖,楚筱悠緩緩的閉上了眼,很快就睡了過去。

太陽很刺目,但絕對沒有眼前那十幾個穿着孝服的人那身上的白刺目,少年郎的隐忍,小女孩的可憐,越發的把這個道臺府裏的人襯托的醜惡。

王亮立在門口的時候就後悔了,這個時候他不該出來的,但他已經出來了,就又必須應對,他的目光投到了一旁的張同知身上:”無憑無據張同知就要搜查我道臺府,未免太兒戲了!”

秦明軒冷笑了一聲:”王道臺,你侵吞楚家財産欺負我表兄表妹年幼,霸占我表妹嫁妝不歸,到底是何道理!”

張同知一揮手,後面的衙役刷的往前站,王亮身後的人也亮了出來,眼見着就要起沖突。

楚靖瑜把楚筱悠護在了身後,怕人多沖撞了她,朝着王仁遠使眼色,楚筱悠就瞧見,王仁遠黑色的身影像是白天裏一道漆黑的影子,瞬間就和身後的幾個人躍進了道臺府,場面一度混亂起來。

這種場面她至死也沒經歷過,就好像是養在溫室裏的花朵一般,從為見過天地的大風浪。

楚靖瑜牽着楚筱悠的手站在了臺階上,瘦弱的身軀此刻卻迸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氣勢,舉起手中的嫁妝單子:”東西是我父母留給我妹妹的,單子就在此,請各位父老鄉親見證,若有一件或者一樣不實,我甘願自請受罰,還請王道臺歸還,其餘的東西若是王道臺要就全部送給王道臺!”

這個楚靖瑜真的膽大包天!王亮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個始作俑者碎屍萬段,真是小瞧了他了,竟然當着這麽多人信口開河污蔑他,這個楚府的東西他到現在還沒有摸到邊!

楚筱悠就扯着帕子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單薄的身子好像下一刻就會因為成受不住這痛苦而暈厥過去,所有的人都可憐起這兄妹兩個。

形式完全是一邊倒。

人群中有個服飾低調奢華的青年緩緩的搖了搖頭,一旁的侍從連忙道:”三爺為何搖頭?”

三爺笑了笑,面容俊朗又貴氣逼人:”這個王亮這次必定是栽在這兄妹二人的手中了。”

“三爺不高興?”

三爺搖了搖頭:”王亮作惡多端,也該下去歇歇了,這個張同知到還有些手腕。”

劉文心裏思量,看情形這位張同知将要官運亨通了!

人群中有人自告奮勇的把嫁妝單子都讀了一遍,那邊闖進去的王仁遠開了一條道,将張同知的人都放了進去,東西一樣樣的擡了出來,竟然真的和單子上的一模一樣,沒有一個人不信楚靖瑜說的話。

王亮氣的面容猙獰:”我必定禀告聖上治你們私闖道臺府之罪!”

張同知冷笑了一聲:”王大人還是先想想怎麽向聖上解釋這霸占民財的事情吧!”他說着目光又落在了正溫和的和妹妹說着什麽話的少年,先前還多少有些擔心這事情做不成,但現在看他完全是多慮了,這個看起來溫和俊美疼愛妹妹的少年,果決大膽,非池中之物!

楚筱悠由丫頭們扶着上了馬車,劉彤從人群中也擠了上來,坐在楚筱悠跟前,一臉的贊嘆:”你們兄妹兩個可真厲害!”

楚筱悠心情很好,抿嘴笑了笑:”我沒做什麽都是哥哥的功勞!”

馬車動了起來,簾子一晃一晃,外面的人群漸漸散去,明天這個轟動杭州的事情,大抵也要轟動朝廷了吧。

劉彤卻不同意:”那會那麽亂,都打了起來,我瞧着你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若是我哦早吓壞了,哪裏還能站的住。”又補充道:”不過你哥哥真的好厲害,剛剛說話的樣子太有氣度太讓人崇拜了!”

她的哥哥當然了不起,在她看來就是解救她與水火中的觀音菩薩,她卻故意打趣劉彤:”你不是先前總說蘇公子最了不得嗎?”

蘇公子是江南的解元,劉彤一直非常崇拜。

她瞪大了眼:”蘇以喬怎麽能和楚大哥比較?!”

逗得楚筱悠溫溫柔柔的笑起來,漂亮的不食人間煙火。

東西又拉回來一大車子,後面的倉庫裏塞的滿滿的,楚筱悠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微笑着舒暢的看着天,世界忽然以另外一種溫柔的姿态面對她,那個前世奪走了她父母東西的王亮竟然也叫他們踩在了腳底下,那個叫她時時刻刻見了就害怕的方媽媽期期艾艾的躲在她的家裏,自以為聰明的左右探查,卻不知自己就像只被逗弄的老鼠,還有那個張有生,哈,也快要嘗嘗屬于他的痛苦了。

有人遮住了楚筱悠的光,但這陰涼也溫溫柔柔的,楚筱悠微微眯着眼看着王仁遠,王仁遠就笑起來像個太陽一般,灼熱又明亮,遞給她一個熱騰騰的包子:”嘗嘗。”

楚靖瑜從外面帶着個少年走了進來,少年長身玉立,滿身的書卷氣。

楚筱悠的眼在這光裏鋪滿了明亮的細碎的光芒,寶石一般耀眼,看的蘇以喬一怔:”楚妹妹都長這麽大了?”

楚筱悠微微攢眉,哥哥以前不是和蘇以喬最不合拍麽?

8.第 8 章

蘇以喬才十五歲,因為少年成名,他明亮的眼裏帶着不同于同齡人的高傲和冷清,俊秀的眉目遠山一般,穿着書生的青袍立在院子裏的梅樹下,像塊上等的璞玉,看着楚筱悠。

楚筱悠如畫的眉目在這冬日的陽光裏呈現着一種別致奪目的美,以至于她眼裏浮上的一層薄怒都成了一種美景,瞧也沒瞧蘇以喬轉身進了屋子。

聽說蘇以喬在背地裏稱她為杭州第一花瓶,這種背後說人壞話的又能好到哪裏去?

楚靖瑜微微挑眉,請了蘇以喬坐下:”舍妹年幼,還請以喬多多見諒。”

蘇以喬垂了眼,撩起袍子在石凳上坐下:”楚兄請我來是想切磋學問?”

楚靖瑜笑着搖頭目光清亮又坦蕩:”我是想請你指點我。”

蘇以喬有些驚訝的擡頭,他們自小都在杭州城長大,自來就認識,楚靖瑜向來不喜歡他,沒想到會說出這樣謙遜的話。

楚靖瑜雖然有一肚子的學問,奈何并不是很懂這個世界科考的規矩,既然要參加那就一定要贏,身邊的事情告一段落,學問的事情就該抓起來,這位江南的解元,未來的探花郎就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楚筱悠坐在月洞窗前,劉媽媽站在她身後:“小姐難道還在為前年的事情生氣?”劉媽媽笑起來:“張小姐說的話小姐也當真了?”

楚筱悠一怔,自己繃不住先笑了,她到忘了,這話是張雪萌說的,張雪萌的嘴裏又能說出什麽好話,多半是自己故意說了來氣她的。

蘇以喬一擡頭就瞧見楚筱悠端着個雕花的紅漆盤子,步步生花的走了過來,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像是盛開的花:“兩位哥哥用茶。”

剛剛還瞧着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一轉眼就又客氣起來,楚靖瑜笑着搖頭,對蘇以喬做了個請的手勢。

楚筱悠坐在了一旁。

蘇以喬端着茶碗詢問:“楚大哥往後有什麽打算,待在杭州城還是進京?”

楚靖瑜兄妹剛剛得罪了新道臺,蘇以喬敢來就已經說明了其心胸和智謀。

楚筱悠聽的有些漫不經心,捏着手裏百色的絹帕微微晃蕩,側臉瞧着站在廊下的貓兒。

蘇以喬忽的擡頭:“年後大家一同去登盤龍山,不知道楚大哥還有”他轉頭看向楚筱悠明亮的眼裏浮着一層薄薄的水光,白皙的臉頰上有幾絲淡淡的紅暈:“筱悠妹妹也一同去吧。”

楚筱悠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像是煽動翅膀的黑蝴蝶,眨眼之間好像就有奪目的光流瀉出來:“我聽哥哥的。”聲音軟糯,好像是一首悠揚的歌。

楚筱悠身後的不遠處站着一身黑衣的王仁遠,咧着嘴露出燦爛的笑,但若細看分明又帶着幾分森然的意味。

蘇以喬微微颔首,目光清亮又專注。

蘇家的管事很快就來接蘇以喬了,張着嘴就要往楚靖瑜跟前湊,蘇以喬擋了回去,朝着楚靖瑜抱拳,上了馬車。

楚靖瑜笑了笑:“蘇以喬年紀小小到是很有心胸謀略,将來不可估量。”

王仁遠冷冷的:“我瞧他總看筱悠,終歸也是心術不正的。”

楚靖瑜大笑着往裏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筱悠貌美,本就是免不了的事情。”

王仁遠咬牙,半響道:“我要讓筱悠教我念書!”在這樣一群才子面前,總顯得他無用武之地一般。

珊瑚捧了紫檀木雕花的首飾盒子,大塊祖母綠的蜻蜓發簪逼真醒目,楚筱悠拿在手裏看,珊瑚笑着道:“蘇公子請小姐一起爬山,可見小姐就是不一樣!”

她才這麽小點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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