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

娟秀的字體,确實軟趴趴的。

劉曦卻道:”挺好的,你是大小姐,往後成了親嫁了人身後跟那麽多人,找兩個寫字好的專門寫帖子寫書信就行了,何必那麽較真,又不去考狀元。”

他肉嘟嘟的臉上揚着一種傲然灑脫的氣勢,看的楚筱悠笑起來,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腕,給劉曦磨墨:”你這話我愛聽,那你也寫一個。”

劉曦覺得那手腕纖細的根本磨不動,稍微一用力氣就能斷了一樣,他站了起來接了過去,挽着袖子自己磨:”我來吧,你幫我鋪紙。”

楚筱悠取了紙,攤開在桌子上,看劉曦寫下遒勁有力的三個大字”楚筱悠”,棱角分明,到叫楚筱悠吃了一驚:”你這字寫的好!”

劉曦抿嘴,露出個腼腆的笑:”還好吧。”

上午萬裏樓送來了一桌魚宴,劉子文和楚靖瑜坐在上首,下面依次坐了劉曦楚靖瑜和王仁遠,王仁遠一面低頭吃一面和楚筱悠小聲說話:”等我們改天上了去京城的船,我在河裏給你現抓了魚吃,比這個還好。”

楚筱悠大大的眼裏浮着水潤的光澤:”仁遠哥哥要怎麽捉?下河裏嗎?我還沒有釣過魚,要不然我們上去的時候買幾個魚竿上去釣魚自己做了吃怎麽樣?”

王仁遠興致勃勃:”你也太小瞧船家了,客人們大多喜歡在船上釣魚,魚竿根本不用我們準備,上去了就有,你只管放心就是。”

“從杭州往京城去,一路上景致特別,途經普陀寺還能下去吃頓齋飯賞山上的杏花,裝一壇梨花白對望月山飲酒作詩,那才是風雅。”劉曦停下了筷子笑着插了一句。

楚筱悠轉頭去看劉曦,頭上的桃花流蘇晃動起來:”元清什麽時候回京?”

正說着,聽的上坐的楚靖瑜笑着道:”那就一言為定,三日之後和三爺一同上京!”

11.第 11 章

楚筱悠披着繡梅蘭竹菊的淺色鬥篷,站在船邊,看着向後疾馳的江流,一擡頭就能瞧見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朝陽之中呈現着一種欣欣向榮的繁榮。

上一世也是坐船,卻只有小小的一點,容得下十來個人,張有生說家裏錢財不夠,丫頭的月利銀子也發不起,她身邊就只跟了珊瑚和绮畫兩個丫頭,連個管事的媽媽也沒有,一路上照顧不周,在加上水土不服,等到去了侯府,侯府的人瞧她樣子落魄,從開始就瞧不起她。

Advertisement

江面有大群的鳥飛過,她笑着仰頭追逐,身後跟着四個大丫頭忙都跟了上去。

她身邊原先的绮畫和珊瑚,加上福叔的女兒香草并哥哥專門為她找來的會做藥膳的丫頭美玉一共四個大丫頭,各有所長,各管着她的東西,绮畫管賬,珊瑚管了衣裳,香草管了首飾,美玉只管她的日常吃食,并還帶了四個二等的小丫頭,做鋪床疊被洗衣掃灑的小活,以及總管她房裏事情的劉媽媽,将她如公主般的供起來。

哥哥和王仁遠身邊卻各只有一個小厮,哥哥的阮青王仁遠的二毛子。

這大船分了上下兩層,下層做的是雜物間并廚房和下人的住處,上層做了主子們休息的地方,他們和元清父子共乘的一條船,一并同行的還有蘇以喬和張雪健兩人,各自都雇了船,平時白天的時候都會上了這艘船,一衆人一起談天說地,很是熱鬧。

楚筱悠一轉頭,就瞧見劉子文和楚靖瑜為首的一衆人出了船艙。

這樣一群少年,卻散發出比太陽還要明亮的光芒,好像能改天換日一樣,但在楚筱悠看,就只有哥哥楚靖瑜才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劉曦瞧見楚筱悠,朝她走了過來,他的衣裳時刻都平整幹淨,走路規矩嚴苛到每一次邁步都有相同的大小和力度,微微笑着,像是明亮的太陽:”怎麽出來的這麽早?”

“出來看看景色。”

楚靖瑜瞧見楚筱悠也走了過來,仔細的給她又把鬥篷的帶子系了一遍:”現在江面上風大,你身子弱,看一看就會房子裏去,要是無聊就找蘇小姐一起玩玩。”

蘇小姐是劉曦祖母家中留下的孩子,聽說自小無父無母,一直流浪着長大,虧的被劉曦父子找到要一并帶回京中。

張雪健笑着打趣:”楚兄弟對這個妹妹真是疼愛有加。”又笑着對楚筱悠道:”還要筱悠妹妹在你哥哥面前為我多多美言幾句,叫他尋常和我下棋讓着些,別讓我輸的那麽慘!”

蘇以喬擡起眼,眉眼裏是清涼的如着晨風一般的氣息:”筱悠不必聽他的話,是他技不如人。”

王仁遠皺着眉往楚筱悠前面一站:”我妹子愛怎麽就怎麽沒有你們說的話。”

楚靖瑜笑着搖頭和劉子文站去了一邊說話。

劉曦拉了拉楚筱悠:”我叫人從江裏捉了幾條小魚,和我們尋常見到的可不一樣了,我們去瞧瞧。”

不知道魚還能有什麽不一樣,楚筱悠提起裙角跟着劉曦向船後跑去。

晨風吹的她裙角飛揚,她如畫的眉目映照着燦爛的光芒,美好的純粹,蘇以喬和張雪健都有些出神。

劉曦牽着楚筱悠的手,看她明媚的微笑起來,像是綻放的花,在晨曦裏奔跑,風迎面吹來,卷着鹹鹹的氣息,溫柔的缱绻的難以忘懷。

王仁遠憤憤的直跺腳,他就知道這些大大小小的小子們都在窺其他貌美如花的妹子!

小小的木桶裏游動着幾條小魚,聽到有人過來,在水裏發出驚慌失措的啪啦聲,楚筱悠瞪大眼,像兩丸亮澄淨的黑曜石,這些小魚果然和她尋常見到的家養的魚兒不一樣,淡金色的魚鳍,壁虎一樣的身體,斑斑點點的皮膚,在水裏游來游去。

劉曦一面替楚筱悠将鬥篷往上提着,一面和她挨在一起說話:”船家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但終歸這江裏到處都是,随便撒一網上來都有,我瞧着新鮮就叫人留了下來給你看,你要是喜歡我幫你養着。”

楚筱悠轉頭去看劉曦,頭上的桃花流蘇晃動:”為什麽我要是喜歡你要幫我養着?”

劉曦白皙的面龐浮起了幾絲紅暈:”你身子弱,不能勞累,我替你養着,你要是想看了就看上幾眼,也不用費那麽多精力。”

楚筱悠笑着站了起來,劉曦覺着又吹了風,就替她把帽兜戴上,她白皙的一張臉只剩下巴掌大點,看起來楚楚可憐,劉曦拉着她進了船艙:”你還是聽你哥哥的話在船艙吧,你要是覺得悶,我陪着你就行,外面風大,當心着了涼。”

“表哥。”是蘇小姐,蘇荷的聲音。

因為常年的流浪她的皮膚很粗糙,幹枯毛躁營養不良的頭發即使抹了足夠多的桂花油還是顯得枯黃無光,消瘦的身形穿着件織錦遍地花的長裙,仿若是要被這耀眼的衣裳刺的只剩下小小的一團,消瘦而暗沉的臉頰上有一雙大的吓人的眼睛,那眼睛裏黑沉沉的,又好似帶着委屈和惶恐。

如果說楚筱悠是白天鵝,那蘇荷一定是醜小鴨。

蘇荷又怯怯的叫了一聲:”楚姐姐。”

不知道這位蘇小姐委委屈屈的樣子是做給誰看的,楚筱悠從來不因容貌看不起任何人,她不過是厭惡那一顆被污染的心。

楚筱悠淡淡的一笑:”蘇妹妹好,我還有事,就先進去了。”

劉曦眼裏的失望一閃而過,轉頭看向蘇荷,那種天然的貴氣和高高在上的氣勢,自然而然的充斥在他的身上,語氣溫和,然而又有一種莫名的不可高攀的疏離:”表妹可還住的慣,要是有什麽難處,就叫人來跟我說,不要委屈了自己。”

蘇荷眼裏閃着水光,低低的有些卑微的道:”若不是表哥和…救了我,我遲早不是餓死就是凍死,能有飽飯吃有衣穿有地方住,就已經很滿足了。”

劉曦眼裏銳利的光一閃而過,蘇家原本也是名門望族,若是一切正常蘇荷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偏偏蕭太後從中作梗,将蘇家滿門流放,這仇早晚要報。

他嘆息了一聲:”好了,往後在沒人敢欺負你了,你安安心心的住下來。”

蘇荷笑起來,重重的點了點頭,又怯懦的道:”剛才楚姐姐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我知道我身份卑微,人也長的不好看,可我……”

她用手擦着眼淚,卻忘了別在镯子裏的帕子。

劉曦皺起了眉頭,他從小就在宮裏長大,那個天下最富貴卻又最污穢的地方,長到十歲遇到過三次生死之險,宮裏最不缺的就是那些耍心眼告黑壯的女子,溫柔的,嬌俏的,潑辣的,膽小,什麽樣的都有,什麽樣的都不缺。

他忽然覺得很惋惜,惋惜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家,小小年紀就成了這樣,這不是她的錯,卻已經成了她的命。

他嘆息着,像是洞察到了蘇荷的靈魂一樣:”我去看看筱悠。”

如果她還聰明,應該知道他在說什麽。

蘇荷呆呆的立在船上,看着劉曦走遠,眼裏忽的又閃起惡毒的光,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着她一樣。

楚筱悠剛翻開一本三娘傳看了兩頁,王仁遠從外面走了進來,瞧着就楚筱悠和幾個丫頭,才放心了些,去叮囑楚筱悠:”這一船的臭小子,心思都不正,你一個女孩兒家的,少和他們說話,你放心,往後仁遠哥哥給你挑個好的,絕對叫你吃不了虧。”

楚筱悠哭笑不得,她合上了書,瞧着王仁遠:”我教的三字經哥哥都背熟了麽?不是說往後要做大将軍的麽?這些書哪個大将軍不會背?”

王仁遠一怔,立刻頭大如鬥:”在給幾天時間,等在京城安定下來你在考校我,想不想吃烤魚?我們去下面的廚房烤魚吃!”

楚筱悠悠悠的看着王仁遠:”仁遠哥哥怎麽說的?背不下來要做什麽?”

王仁遠憋的一張臉發青。

正好外面有人敲門,是廚房的曉娘端了鮮炸的小魚上來,她也就十來歲的年紀,因為常年在江面上随着父母走動皮膚曬的黝黑,然而卻透出十分健康的色澤,還未開口,明亮的眼睛就染上了笑意,看的人十分舒服:”不知道小姐吃不吃這炸黃魚,剛剛做的,我娘叫我上來送一些。”

王仁遠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接了過去,同曉娘說話:”多謝了,吃當然吃,我最喜歡吃這小黃魚了,你們祖籍是哪裏的?怎麽就幹了這一行,難道要一直做下去?”

楚筱悠脾胃虛弱油炸的東西要少吃,她嘗了幾口,用帕子擦着手聽曉娘說話。

“我們祖籍是姑蘇的,爹娘都是在水邊長大,會做點新鮮菜式,小時候發了大水把家也給沖走了,後來四處奔走,就給現在的掌櫃的大船上做做飯食,雖然日子不富足,到也還算安定。”口齒清晰,大大方方。

楚筱悠叫绮畫給賞了幾個金豆子:”要是還有什麽新鮮的東西,就端過來叫我嘗嘗,要是做的好,多給你些銀子你替我們做了吃。”

曉娘雖然歡喜,但目光清明,可見不是一味貪財的人家的孩子。

曉娘送了東西一走,王仁遠就借口溜了出去,跑的遠遠的。

晌午的時候,風平浪靜,楚靖瑜想着楚筱悠在裏面待的無聊,就叫人把飯桌設在了甲板上,還從下頭搬了幾壇子梨花白。

蘇荷跟着楚筱悠出了船艙,像個受了委屈的小丫頭一樣,看的楚靖瑜直皺眉,他朝着楚筱悠招手,把人叫到了自己跟前,就叫楚筱悠坐在了自己的下首,蘇荷垂着眼坐在了末坐。

時令的蔬菜不多,多是江中出産的鮮味。

楚靖瑜一面同劉子文說話,一面挑揀了合适的飯菜夾給楚筱悠,楚筱悠垂着眼,優雅的慢條斯理的吃着。

“去年科考策論考的是民心所向,劉兄看今年會考哪方面的?”

對面的張雪健笑着道:”靖瑜這是在為難劉兄,難道劉兄還能揣摩出皇上的心思?”

楚靖瑜淡淡一笑,江風之中谪仙一般的人物,眉眼之間是雲淡風輕的豪爽。

蘇以喬道:”楚大哥進京之後有什麽打算?”

“宅子已經叫人在京城買好了,我和仁遠就住在外面,只怕我外祖母舍不得我妹妹,要把人留在侯府的,我也怕自己照顧不周,就叫她現在外家暫住些時日,等科考完了安定下來,就把她接回去,畢竟住在外家也不是長久的事。”

蘇以喬點着頭。

“筱悠的外家是秦侯府?”

楚筱悠聽到自己的名字,就點了點頭。

“家中原本說叫我住在姐姐家裏,我到嫌姐姐家裏住着不方便,打算也叫人在外面買處宅子,不知道楚大哥的宅子在哪,我們買做一處也是個伴。”蘇以喬道。

劉曦擡眼瞧了瞧蘇以喬,聽父皇的意思,是個很有學文的才子,年少成名,多了點孤傲,卻很有前途,他就沖着蘇以喬淡淡一笑。

12.第 12 章

傍晚的夕陽溫暖缱绻,落了劉子文滿身,他幽深卻泛着夕陽般淺金色的眼眸,莫名的有幾分哀傷,黑色長袍上的金線反射着太陽的光芒,奪目的有些不真實。

“我和楚兄相見恨晚,若是早幾年能認識楚兄就好了。”

小幾上一壺酒,兩人對面而坐。

楚靖瑜笑着給劉子文斟滿酒,他白皙的面頰上因為飲酒而泛上了紅暈,眼睛越發透出灼人的亮度,瞧着竟多了些妖嬈之色:”劉兄何必如此,人生漫長,此後還有幾十年光陰供你我消遣,不必着急。”

楚靖瑜的胸襟和氣魄總讓人莫名的會信任他,同他說話,天大的煩勞也蕩然無存。

劉子文笑着一飲而盡:”今夜你我秉燭長談!”在過幾天進了京,就難有這樣無憂無慮的時候,劉子文垂眼,竟覺得心慌意亂起來。

那溫暖的眼,溫熱的身體,讓人忍不住沉迷,一杯濁酒下肚,天昏地暗起來,什麽也分辨不清楚,只想縱情享受。

楚筱悠才剛剛起來,屋子裏的窗戶沒有打開,充斥着一股獨屬于她的暖香,她烏黑的發緞子一般披散下來,傾國傾城的面容上尚且帶着幾分剛剛起床的慵懶,坐在鏡子前,由着丫頭們梳妝打扮。

劉曦披着鬥篷站在外面呆了呆,轉眸間笑着走了進來:”沒想到我來早了,筱悠才剛起來。”他捧着個插着一束杏花的觀音瓶,花瓣上還沾着露珠,讓他像是觀音坐下的送福童子。

珊瑚笑着接了過去:”還是公子有雅興。”

楚筱悠笑着轉頭去看他:”大清早的,你從哪裏得來的這一束花?”

劉曦自來熟的坐在了椅子上,小小的年紀看起來卻已經自有風範:”是下頭的人要去采買些東西,我想着你在船上悶的慌,就叫他們順便帶了花上來,放在屋子裏瞧着也養眼。”

楚筱悠還沒換見客的衣裳,起來推了推劉曦:”你先去外面等等,我換件衣裳在和你出去。”

劉曦臉頰微紅,眼裏都浮起了一層水光,站了起來:”那我先出去,你慢慢來。”因為窘迫,走路的步伐都亂了起來。

珊瑚選了衣裳過來,笑着道:”劉小公子真是不一般的體貼,什麽都惦記着小姐。”

楚筱悠淡淡一笑:”他還不過是個孩子。”

劉媽媽聽的笑了起來,小姐可不也是孩子,難道還能比劉公子大了去。

楚筱悠梳的垂挂髻上交纏着珍珠流蘇,走動起來晃動出一連串瑩潤的光澤,青白色的素面琵琶襟小襖下系着月白長裙,外面罩着一件淺粉的鬥篷,走動之間婀娜多姿,那霧蒙蒙的如江南煙雨般的眼裏透出分外的寧靜,看一眼就再難忘記。

“一會船會在普陀山下停一會,大家都會去山上,你要是覺得走不動,就同我說,我幫你叫個軟轎擡你上去。”劉曦認真的道。

“我哪裏就那麽嬌弱。”楚筱悠不滿的道:”那麽點路我還是能上去的,若不然平常跟着仁遠哥哥練功夫豈不是白練了?”

劉曦就立刻道:”你平常還練功夫?真是了不得,看來我要向你好好學學了,若不然過幾年只怕還要打不過你這女俠了。”

楚筱悠抿嘴笑起來,珍珠一般。

那黑瘦的蘇荷就站在船艙的陰影處,若不是她叫了一聲,楚筱悠和并肩走在一起的劉曦都沒有看見。

楚筱悠後面并劉媽媽算上一共跟了五個人,讓她猶如明珠一般,被捧在中間,劉曦身後也跟着個清秀的小厮胡小乙,他器宇軒昂目光攝人,年紀雖小,但一看就是高高在上的貴人。

蘇荷被刺的瞳孔微縮,慌張的垂下了眼:”表哥也等等我。”

她今日特地擦了粉,但顯然并不怎麽娴熟,她身後跟着的瘦瘦的小丫頭是臨時買來的,也并不懂這些,那粉連眉毛都一并擦白,和臉上的幹皮混合出一種格外惡心的感覺,楚筱悠嘆息了一聲,叫了珊瑚:”你去帶着蘇小姐下去在梳洗打扮一番吧。”

蘇荷的就像被人紮了一刀,猛的瞪直了雙眼,嘴巴張了張,就好像是要吞掉什麽。

珊瑚走了過去,笑挽着蘇荷:”小姐年紀小,身邊的丫頭也不懂這些,我幫您在打扮打扮。”又怕蘇荷難堪就笑着去說她身邊的小丫頭二妮:”你也是的,自己若是不懂,也可以來問問我們,到委屈了小姐。”

二妮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吓的不敢說話,只垂着頭。

珊瑚向來圓滑會做事,楚筱悠瞧了一眼绮畫:”多跟你珊瑚姐姐學着點。”绮畫連忙應了一聲。

劉曦笑着掀起簾子叫楚筱悠先進:”還是你心地善良。”

楚筱悠卻不領情:”這船上除過她就我還這邊的人還懂這些,看她打扮成那樣一聲不吭,莫說她是不是吃虧被人笑話,先我就要被人诟病,一個心胸狹窄的評價是跑不掉的。”

兩個人進了飯廳,卻見着裏面的氣氛不大對,劉子文站在一旁正在看窗外的江面,楚靖瑜坐在桌子旁沉默不語,蘇以喬和張雪健王仁遠都遠遠的站在一旁也不說話。

王仁遠瞧見楚筱悠進來,立刻走了過來,在楚筱悠耳邊悄悄說話:”這兩位不知道怎麽呢,大早上起來一句話都不說,這氣氛吓死人了!”

天大的事情,飯還是要吃起來的,楚筱悠就同身旁的美玉道:”叫廚房的人上飯吧,一會不是還要去普陀山麽?耽擱下去要到什麽時候去?”

王仁遠立刻響應起來,吆喝着道:”對!筱悠說的對,天大的事情先坐下來吃飯,吃完飯我們出去玩,來劉公子,大哥!快!坐下!”

他熱情的張羅總算把兩個人都叫到了跟前。

楚筱悠依舊坐在楚靖瑜的下首,也瞧不出是什麽事情即不是悲傷也不是憤怒,到像是尴尬,也不知道在尴尬什麽。

那邊劉曦跟着劉子文坐下,忽的道:”父親可是哪裏不舒服?”

劉子文垂着眼:”沒事,一點小傷。”

這邊的楚靖瑜忽的就紅了臉,垂着眼一言不發。

這古怪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了大家下船上普陀山。

天氣非常的好,萬裏無雲,山上桃李缤紛景色優美,應該正是普陀山上賞景之時,山間的小道上來來往往都是游人,楚筱悠瞧着哥哥臉上終于見了點笑意,才低聲詢問:”可是出了什麽事?”

楚靖瑜自然知道妹妹在問什麽,一時大窘,裝作去打量路邊小攤上的油紙傘,深深淺淺的顏色畫了梅蘭竹菊,到是別有韻味,他嘴裏含糊的道:”也沒有什麽事,就是拌了幾句嘴。”

他拿起一把青色油紙傘仔細的打量起來。

楚筱悠不信,見楚靖瑜不願意說,就勸了一句:”哥哥向來行事磊落灑脫,若真有不對的地方賠禮道歉該說的說了就行。”

楚靖瑜一怔,若是真覺得自己做的不應該,确實該賠禮道歉,他向商販十五紋買了手裏的傘,笑着遞給楚筱悠:”這日頭厲害,撐把傘遮太陽也不錯。”

绮畫跟在楚筱悠身後撐傘。

商販見着畫裏走出來的女子太陽下撐自己的傘,一下子就興奮起來:”走過路過的小姐夫人們瞧一瞧,買把傘擋太陽,曬黑了可就不美了!”

有人瞧見楚筱悠打傘果然就去買,連蘇荷也要了一把。

衆人一下子都笑了起來。

王仁遠沖那小販道:”你的腦子到靈活,今天可是多虧了我這妹子了!”

小販見是一群貴公子,陪着一臉的笑,點着頭稱贊:”小姐這樣美,只怕是天上的仙女。”

劉曦卻沉了臉,走過去擋住了楚筱悠,遞給楚筱悠一包葵花籽:”這個瞧着挺幹淨的,你拿着吃吧。”

楚靖瑜挑眉,妹妹有人喜愛在他看來是好事,擡頭和劉子文的目光不期然相遇,兩個人俱是一怔,又很快別過了眼,說到底喝酒誤事,要不然何至于今天這樣尴尬。

蘇以喬從旁走了過來,瞧了瞧楚筱悠:”上山的路還很長,你若是走不動了就說,你一個女兒家的,沒人會笑話你。”

楚筱悠微笑着點頭。

跟在後面的蘇荷,無人問津,瞧着陰沉又落魄,其實世間的事情多是這樣,貌美如花又氣質如蘭的女子走到哪裏都受男子追捧,但相貌一般的卻大可不必自怨自艾,直直白白的做自己,自有自己的天地和歡樂。

那邊的胡小乙殷勤的從绮畫手裏接傘:”這撐傘的活還是叫我來做吧,姐姐休息休息。”

太子爺自五歲那年差點被個宮女掐死,之後就在不叫女子近身,何曾見過對那個小姐這般上心,這般體貼,這般親近,他不乘機多巴結巴結這位楚小姐,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绮畫笑起來:”哪能叫你來做,你且去照顧你家公子,要是我一會手上沒力氣了,在叫你過來幫忙,要不然我偷懶了,小姐又該說我了。”

胡小乙當然知道下人的本分,也不過是表個熱情,拉個關系,聽绮畫這樣說,就笑着道:”那姑娘要是一會要幫忙,只管支會我。”

绮畫低聲和楚筱悠道:”這個胡小乙到不錯。”

楚筱悠笑了笑:”有人對你好你就說這人不錯,但你不知這好後面又有多少是非曲折,以後遇見事情多想想多看看。”

绮畫連忙應是。

珊瑚瞧着楚筱悠這樣精心教導绮畫,錢財也叫绮畫管,分明是做了心腹的樣子,難免有些失落,美玉穩重又善于察言觀色,在一旁道:”绮畫姐姐人不錯,小姐喜歡也是應該的。”

珊瑚勉強一笑。

香草是個孩子性子,從小也沒去過哪裏,上了山看什麽都新鮮,楚筱悠就給了她幾個零花錢:”有喜歡的就買幾樣,到了京城也帶給你爹媽,是個心意。”

福叔先去了京城置辦房産。

香草歡天喜地。

普陀寺一直在上面,越往上走人就越多,楚靖瑜怕和楚筱悠走散,就幹脆牽着她的手,一面走一面和她說些風土人情。

楚筱悠長這麽大,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熱鬧這樣景致不同的地方,所看所見似乎給她打開了另外一扇門,讓她的心胸和天地都廣闊起來,回頭再去看前世的事情,在這廣闊的天地裏,好似也沒有那樣讓人難以釋懷了。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正在以一個全新的自己去面對未來的人生,種種的讓她痛苦和悲傷的事。

蘇荷在人流中,還能清楚的看到被哥哥護在羽翼下的楚筱悠,她垂了眼,和身邊的乞丐低聲說着什麽,這一切都淹沒在了人潮中,分辨不真切。

13.第 13 章

前面響起了鞭炮聲,後面的人群向前擁擠,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夾雜在人流中,不知覺的沖散了楚靖瑜和楚筱悠,楚靖瑜往跟前擠楚筱悠卻被乞丐卷裹着漸漸遠離,消失在人流中。

須臾之間的事情,楚靖瑜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可不像是現代有手機,找不見人打個電話就可以,他妹妹年少貌美,這樣的世道孤身一人,誰也難以料定會發生什麽,他大喊起來:”仁遠,筱悠被沖散了,我們分頭去找,一會就在廟前集合!”

那邊跟着劉子文的劉曦還有蘇以喬和張雪健都聽到了,都忙答應了一聲:”大家都去找!”

一群人就在人群中分散了開來,張雪健和王仁遠還在人群中尋找,楚靖瑜和劉子文還有劉曦離開人群在偏僻些的地方找。

豔陽當頭,跑幾步就出了汗,劉子文瞧了一眼烏雲壓頂的楚靖瑜:”你也別太着急,你妹妹向來聰慧機靈。”

楚靖瑜早把當時的尴尬抛到了一邊,心裏只有焦急和擔心,一面四處搜尋可疑的痕跡一面道:”她不過是來十來歲的小姑娘,身子骨又弱,走兩步都會腳疼,這會突然連影子都找不見,必定是出了什麽事!”

楚筱悠确實是出了事,那群乞丐一直把她推搡到了沒人的地方。

衣衫褴褛,面頰上都是污漬,看不清楚樣子,但那一雙雙眼卻透出了粘膩的濕答答的讓人惡心厭惡的光芒。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就經歷了生死,面對這樣突發的事情,她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惶恐害怕,她淡漠的寧靜的站着,像是一朵開在懸崖上的花,有人的眼裏露出貪婪。

楚筱悠慢慢的向後退:”你們想要什麽?金銀財寶?我把身上的首飾都給你們,你們全都拿去放了我走,我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若是真丢了,找了起來找到你們,你們連命都丢了,若你們現在放過我,我就當什麽事都沒有,絕不追究!”

為首的兩個人交頭接耳的說了什麽,楚筱悠模糊聽着仿若是提到了小姐兩個字眼,她微微皺起了眉頭,瞧見那些人不為所動照樣步步緊逼,她知道再不跑若被抓住了,只怕就真的危險了。

楚筱悠将頭上的發釵拔了下來,拼命朝遠處扔:”誰撿到就是誰的!”

一群人果然過去撿,楚筱悠趁機轉身拼命的奔跑起來,她身子弱,雖然鍛煉了這些時日好了很多,但到底底子一般,經不起這樣的锉磨,漸漸的呼吸沉重,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那些伸出來的枝桠劃破了臉流了血,她也絲毫沒有感覺到,只是機械的堅持,那些舊年的事情不知怎麽又翻湧了上來,初進侯府終日惶恐無助,秦軒宇的溫柔缱绻像是一束溫暖的光照亮了她的心,讓她這在黑暗裏待久了的人,忍不住追逐,情誼就那樣悄然而生,卑微卻又熱烈,最終就被人踐踏在了腳下。

她已經重活了一回,一定要活出個人樣,然而後面的乞丐追趕的聲音漸漸近了。

楚筱悠猛然撞進個單薄的懷裏,定眼一看見是劉曦,劉曦皺眉拉着她:”過來!”轉身就躲在了茂密的灌木叢裏,狹小的空間裏劉曦把楚筱悠整個都抱在懷裏,把她的頭按在自己懷裏,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樣。

即使尚且年幼,但那胸膛裏的心跳卻聽起來沉穩有力,在這個狹□□仄的空間裏,竟然也格外的讓人覺得心安,

乞丐很快追了過來,劉曦的眉頭緊緊鎖着,都能清晰的看見這群人四處走動的腿和腳,就在他面前晃動,他把楚筱悠樓的更緊,屏住呼吸。

萬幸的是這群人原地轉了一會圈就漸漸走遠了,劉曦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扶着楚筱悠站起來,溫聲道:”沒事了,他們走遠了。”

因為蹲的時間長了些,又是剛剛劇烈運動後的事情,楚筱悠站起來只覺得頭暈目眩,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誰知道只顧着躲避,沒注意到這地方後面就是個陡坡,一腳踩空,一下子就跌了下去。

劉曦眼疾手快抓住了楚筱悠,兩個人一起滑了下去。

楚靖瑜瞧見一群乞丐從樹林裏走了出來,皺眉瞧了兩眼,忽的上前把人攔住,冷冷的道:”那個小姑娘人呢?”

為首的乞丐,警惕的看了一眼楚靖瑜,一聲不吭就要走過去,楚靖瑜卻拔出了佩劍:”若是不說實話,今日一個都別想走!”

劉子文這才瞧見這乞丐的手上拿着個點翠的發釵,想來必定是楚筱悠的東西。

人漸漸的沒有之前的多了,但還是看不到楚筱悠的影子,蘇以喬滿頭大汗,青色的長袍上沾滿了土,絲毫沒有先前的儒雅高冷的模樣,但他好像覺察不到,不停的向人打聽:”十來歲穿青衫的姑娘,漂亮的像個仙女一般。”

大家都說沒有見過,王仁遠急的心裏貓爪一樣。

蘇以喬還是問,後頭有個上了年紀的大媽:”我瞧見有個漂亮姑娘被乞丐逼到那邊的林子去了,你們快去看看吧!”

又轉頭和同行的人說話:”這世道真是害怕,連叫花子都這麽猖狂,好好的姑娘可千萬別有事。”

蘇以喬和王仁遠比賽一樣往前跑,果然找到了一連串的腳印,一直找到了楚筱悠和劉曦掉下去的地方,正好劉子文和楚靖瑜也找了過來。

楚靖瑜仔細看了看:”只怕是失足掉下去了,看這腳印應該和劉小公子在一起。”

蘇以喬往下看了看,陡峭的山坡被雜草和樹叢遮擋,下面也看不太清楚,他一身不吭的轉身往下走,跟前蹲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