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壹章
第01章 第壹章
宮廷美娈秘事
豬把門拱了
離京最近的鎮子青房鎮醫館外,一看上去十幾歲的少年跪在地上,輕拍着胸腔似在給自己鼓起,片刻後雙眼一閉哽-咽着喊道:“求先生救救我爹吧!”
他一連喊了許多遍,直到小藥童出門驅趕他:“你到別家去喊,我家先生上京去給燏煜軍看診配藥還未歸來。”
少年當藥童在尋借口打發自己,又喊了一聲:“求先生行行好,來日我當牛做馬…”
“都說了我家先生不在呀!”小藥童生氣了,叉着腰與他說:“燏煜軍知道嗎?那可是寧王的軍隊,保衛疆土的大英雄,敢從寧王手裏搶人,也不掂量掂量?若是你要我家先生給你爹醫治,便去寧王府喊寧王放人吧!”
小藥童轉身進屋,還不忘氣沖沖關了門。
少年難過的哭起來,卻執拗的不肯走,心中大概知道他爹活不成了,失魂落魄的逃避在自己的無用功中,好像他将能舍棄的唯一尊嚴舍棄,來日想起這樁無助起碼不會怨自己。
“求求你,行…”
少年住了口,看着眼前忽然出現的一只白皙細嫩,一見便知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手。
手掌之上绫羅微微翻了上去,露出一截細腕,少年心想這手可真是好看,莫不是撞見宮裏的皇子了。
順着手臂看上去,呼吸都跟着一滞。
哪裏是皇子,分明是仙子。
沈衍易微微擡了下手指,少年便如同受到蠱惑般将自己粗糙的手放了上去,視線跟上去忽然不好意思起來,自己的手黑黢黢落在仙子的手心如此不合适。
他正要收回來,已經被沈衍易攥住手指拉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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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沈衍易并不強硬,只是微微用力示意,少年便就着他的力道站起,一雙眼睛如癡的凝着他。
纖細不堪一碰的身段,卻是挺拔的身姿,沖淡了些許弱不禁風,平白讓人想起翠竹。
卷翹的眼睫下一雙眼睛如清澈泉水,高鼻梁窄鼻翼,水紅的唇色,簡直秀氣的不得了。
說我見猶憐不為過,說玉于高閣不可亵也不為過。
沈衍易對他的失禮見若未見,只冷淡的收回手。
原本是為透氣,出來時自然一身輕。忘了自己的小厮不太體貼,也跟着當甩手掌櫃,連錢袋子都忘了拿。
沈衍易只好說:“他是藥童做不得主,你強乞不過是為難他。将你家在何處說與我,我回去取了錢送到你家裏去,我腳步快,出不了半個時辰。”
少年一怔,祈求了許久的事都沒得藥童應允,竟然巧遇好心人,他一時不敢相信,脫口而出:“當真?”
沈衍易身後的小厮早就挂了臉,當即就斥道:“我家主子好心給你錢,倒被你賴上了,難不成欠你的?”
少年的臉騰得紅了,沈衍易擡手阻止姜桂再說,對少年輕聲道:“當真。”
少年一步三回頭的離開,沈衍易正要原路返回取錢來,醫館的門被推開一條縫,小藥童擠出腦袋四處望了望。
沒見到方才的少年,小藥童舒了口氣,目光落在了沈衍易身上。
沈衍易聞聲停下腳步,也看着他。
沈衍易太驚豔,玉貌颀然,氣質出塵。小藥童有些發癡的問:“哪家的公子?”
小厮剛要自報家門,就被沈衍易打斷,只模糊的說:“青房書院的學生。”
父親沈鴻雪正四品中書舍人的官職在天潢貴胄雲集的京中比富貴自然不夠看。更不是他一個不得重視的庶四子能宣之于口,在京郊之地仰仗炫耀的。
“多謝公子了。”小藥童拱手笑笑,與他歸攏立場,套近乎道:“常有人扯着喉嚨擾人,醫館前竟如鬧市口。虧有公子您将人打發了,我才得清淨。”
下一刻沈衍易便讓他稍微見識了主張“君子動口不動手”的讀書人最激烈的攻擊:抨判。
“你雖為藥童,醫術未成不能為其醫治,也不能做主施藥。但既學醫,合該聽過'醫者仁心',仁義之人,其言藹…”
沈衍易忽的住了口,眼睫如含蓄之人遮面的折扇,覆蓋眼簾便如遮了全面,所有情緒都斂住了。
心道自己今日是怎麽了,從晨起眼皮便時不時跳一下,更是與适才方見的陌生人說了這許多。
“罷了。”沈衍易擡眸看過去,小藥童已經呆住,方才的話只恍恍惚惚聽了個大概,根本不解其意。
因為他正一門心思用目光“扒”在沈衍易的臉上。
沈衍易回過頭,打算走了。
小藥童下意識出聲喊住:“我師父說了,跪求之人即便醫治好了,日子也過不好。大病一回多傷根本,清貧之人日日勞苦還要複發。”
沈衍易沒回頭,小藥童只聽到了他清澈的嗓音說道:“救或不救自然在你們,我未想幹涉。我要說的是,你何苦言語激惱他?”
小藥童見沈衍易幽幽側過頭,看的似乎仍然不是他。
“無計可施之人,也不怕他傷心欲絕時拖你同歸于盡。”沈衍易又落下眼睫。
小藥童驚疑了,弱弱的問:“會麽…”
幹淨的鞋履邁開步子,沈衍易輕聲說:“我曾如此打算。”
無數次。
不過他聲音輕極,只有自己聽得見。
走在路上,沈衍易看了眼旁邊的小厮,小厮無知無覺的戳破道:“公子今日興致高。”與人說了許多話。
本打算問了家住何處便回來取錢的,不想說那麽許多。
都是難改自命的愚人,沒什麽給人指點迷津的本事。
但少年跪在地上流淚,讓他想到了從前痛苦無助,不斷祈求的自己。
所以他忍不住說出真相:跪是沒用的。
他們抄近路穿過一個集市,與嗚嗚泱泱讨價還價的散客不同,沈衍易目不斜視,步伐謹慎,偶爾堪堪躲開将要撞上他的人。
身後的小厮姜桂心裏犯嘀咕,從前沈衍易最不喜喧嘩混亂之地,對集市這樣來來往往的地方避之不及。
今日倒是為了回去取錢救人抄了這麽一條近路,說他着急又走的不急不緩,說他不急,又是眉頭微蹙,一副對吵鬧無法忍耐的樣子。
終于走出了集市,沈衍易回頭看了一眼,在姜桂問他看什麽時,輕輕搖了搖頭。
他總覺得心神不寧,不僅眼皮在跳,背脊也無緣由的發寒,所以本能紮進了人多的地方。
但他天生便不是多熱鬧喜慶的人,也無法在人流聚集中獲得普照的陽氣能量,只好若無其事的繼續走。
鎮子臨山,不幽深也不高聳,山上建着座青房書院,得益于教書先生大多來頭不小,書院也算聲名遠揚。
沈衍易便是書院學子。
先回到東學堂的點雪齋,沐休之日依然有幾人在埋頭苦學,沈衍易安靜的走進去,經過時只帶起清新香氣的微風。
尋聲看過去,沈衍易掀開書箱似乎在翻找什麽,将裏頭的東西翻了一遍後蹙起了眉,直起身疑惑的回想自己将錢袋放在了哪裏。
偷偷看他的人見他直起身的動作,都匆忙低下頭裝作在看書。
沈衍易阖上書箱出了點雪齋,朝着學舍去了。
與學舍越來越近,見到的同窗漸多,沈衍易平常與人少有往來,只是互相點頭以示問候。
穿過一趟趟學舍,沈衍易住在最偏僻的那間。
“沈四!”
沈衍易尋聲望去,同在點雪齋念書的苗岫蘭正站在槐樹下,手中拿着本書。
苗岫蘭比沈衍易大兩歲,來書院也比他早,原本是住在沒有樹木遮擋陽光充足的那邊。
主動與沈衍易搭讪結交沒多久,得知沈衍易住的偏僻後,便搬過來與沈衍易做鄰居了。
沈衍易看向他:“苗公子。”
對于沈衍易的疏遠稱呼,苗岫蘭見怪不怪,朝他一笑。
沈衍易微微點頭,回了自己那間屋子,一進門就踩到了帕子,小厮姜桂連忙上前将帕子拾起來,像是怕被怪罪活兒幹的不好,心虛的解釋:“應是風吹下來的。”
沈衍易心一沉,果然打開床下放貴重物件的格子,錢袋一整個不見了。
“哎呀!”姜桂上前去猛地将裏頭的東西都掏出來,驚疑的說:“我記着錢袋子還有那兩個鑲寶石的金發冠都收在這裏啊,哪去了?”
他正要到處翻箱倒櫃,沈衍易叫住他:“不用找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被誰拿走了,除了那位花錢如流水的三兄長,再沒別人。
沈衍易神色淡淡,并不為丢失的錢財感到可惜,他推門出去,正巧苗岫蘭在院中與他相隔一道不過肩膀高的院牆負手而立。
兩人對上目光,苗岫蘭的胳膊動了動似想要垂下,又很快改主意維持着原來的姿勢。
強裝無辜的問道:“又要出門去?”
沈衍易猶豫了一瞬,問他:“苗…兄,可方便借我些錢?”
“自然方便。”苗岫蘭解下腰間的荷包走到院牆下,将錢越過院牆遞過來。
沈衍易接過荷包:“多謝苗公子,我今日便着姜桂回家取錢,等姜桂…”
“太生分了。”苗岫蘭打斷他,神色變了些,“我以為我們相較于旁人還有些交情。”
沈衍易心裏知道此時該說幾句好話,至少也該故作熟絡的解釋幾句,但他就是開不了這個口。
苗岫蘭早對他的冷淡有所了解,說實在話并不失望。
只是想以感情相挾,至少讓沈衍易愧上幾分,借此親近。
于是苗岫蘭假意受傷的搖了搖頭,轉身回屋去了。
沈衍易并未有任何表示挽留他的甩手離開,只是原地稍微站定了一會兒,便眨了眨眼回過神。
他捏了捏荷包,保險起見還是回屋稱了再給那求醫的少年送去,倒不是給出數目讓少年還。而是他要還給苗岫蘭,總不能是一筆糊塗賬。
沈衍易還是喜歡凡事清清楚楚。
稱了銀子再出來就是要去那少年家送錢,可小厮卻沒有跟出來。
姜桂平常不算機靈,但還不至于這點眼力見都沒有。
沈衍易不虞的回頭,還未來得及開口喚,便感覺到巨大的力道落在了後脖頸,猛地朝他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