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叁章

第03章 第叁章

邵英池将人引進去,迎面出來了個兩個領口有相同繡樣,束發冠也相同的小厮。

王府中的侍從不像宮中侍從都是宦官,除了從小伺候皇子的一幹宮人,随着主子封王分府來新邸當管事,還有大內撥來的一些人,以示皇恩和父子親情。

其餘外院侍從幾乎都是分府後漸漸添置。

沈衍易見兩人的氣質,與為首那人臂彎的拂塵,便猜到他們是王府的主事內官。

在對方說話前,沈衍易只是跟在邵英池身後,裝作什麽都沒看見。

“邵公子。”走在前頭的內官朝邵英池行禮,而後便有些遲疑:“您将人請進來了?這…”

“你不用管,我去同殿下說。”邵英池指了指他,對沈衍易說:“你跟他去,他安置你。”

主事上前一步恭敬的自我介紹:“小人碩果,給公子問個好。”

沈衍易微微點頭,輕道一聲:“不必。”

只簡短兩個字,碩果心裏便有數了。沈家這位公子既不卑躬屈膝的谄媚,也沒表現出憤懑不願意,只是冷淡疏離的點頭道了句不必。

是個有教養的公子,只可惜沒攤上個有風骨的好爹。

碩果借着直身子的功夫,本想飛快的打量一眼。不成想一下子沒收住,目光頓了頓。

沈家公子模樣真好,難怪沈鴻雪敢冒着風險送人到王府,顯然足夠自信他兒子的美貌,認定了寧王殿下能被迷住。

碩果收回目光:“公子這邊請。”

于是沈衍易便與邵英池分開,跟着碩果往王府後院去了。

Advertisement

方才聽碩果與邵英池那兩句話,沈衍易猜測自己能進王府,大概是邵英池自作主張,沒準兒寧王根本不想收。

沈衍易心中不由得生出希冀,若是一會兒寧王知道了大發雷霆,讓人把他送回去就好了。

但願不是大發雷霆徒手掐死他,沈衍易悲觀的在心中祈禱。

走了許久的路,終于到了王府中不起眼的邊角小院,外門上挂着匾額,題着“姿盛院”三個字。

進了門一條直至盡頭的廊路,兩旁對稱的花叢小廳,再往外散開便是石子小路,上了臺階便是兩邊屋舍。

碩果先是自己沿着廊看了一圈,座北朝南開門那一邊的屋子空着,碩果便引沈衍易過去了。

一邊走一邊說:“公子畢竟是男子,不好與內眷共處同一院落,這裏雖離主院遠些,但好在安靜雅致,殿下雖不在家,但這裏也有人住,想必常修繕着,屋子都是好的。”

沈衍易看了眼對面那趟屋子,這樣荒涼的院子居然還有人住,多半也同自己一樣,不受待見,無足輕重。

上臺階前擡頭看了眼,上頭寫着“罔薉軒”三個字。

不禁讓他想到“情純潔而罔薉兮,姿盛質而無愆”。

上了臺階視線越過廊頂,瞧見對面寫着“無愆軒”,還真猜對了。

沈衍易收回目光進了屋,屋子裏明顯許久沒人住過,也未打掃。

碩果進去,在堂屋的小凳上拿拂塵掃了兩下,對他說:“公子先小做片刻,小人這就去差人來打掃。”

沈衍易沒說話,碩果離開時關上了門。

倒真沒敷衍怠慢他,很快便來了許多丫鬟小厮,手腳麻利的将屋子裏收拾的一塵不染。

全部妥帖後,碩果對站在院子裏等候的沈衍易說:“時候不早了,公子可要沐浴歇息?”

沈衍易點頭:“勞煩了。”

很快便備好了熱水,旁邊架子上擺放許多香料,高幾上小簸箕裏是一堆花瓣,旁邊放着香胰和玫瑰露。

沈衍易只簡單洗了,換上備好的寝衣,吹熄了燭燈鑽進被子裏躺着。

白日裏被打暈了,這會兒還覺得渾身酸痛。方才身邊人多所以總是提着一口氣,這會兒一個人獨處,漸漸擔憂起許多事來。

也不知姜桂正在何處,興許已經回到了沈家。

自己只身來到王府是當玩意兒的,不比在書院念書需要有人照顧。

強烈的不安和對沈家的怨恨讓沈衍易發起抖,一刻鐘後只剩下對母親的擔憂,他慢慢松懈下繃緊的身子,腦袋一偏臉埋進枕頭裏。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沈衍易戒備的看過去,露出枕頭上兩點暈開的淚痕。

他隔着床幔見到一個人影正在靠近。

“聽說你模樣不錯。”

說話的人語氣有些戲谑,聲音矜雅沉澈,帶着一聽就讓沈衍易起了層雞皮疙瘩的倦意,似随口逗弄爬上他床的小貓一般。

沈衍易坐起身,被子蓋到脖子下邊,戒備的看着床幔被一把撩起。

來者表情變化不大,只眼神實實在在的滞了下,沈衍易看的清清楚楚不能抵賴。

寧王慕靖安穿着身天青色的重蓮绫衣裳。簡潔的樣式被他高挑的身材穿的矜貴雅致。

美中不足衣擺下端好像浸濕了,沒點燈的屋子裏沈衍易看不清。

在見到人前,沈衍易還以為征戰沙場的寧王是個五大三粗的威猛漢子,如今面對面見到了,還真有些不敢認。

“殿下?”沈衍易有些遲疑的開口,聲音如幽谷清澗,聽的慕靖安殘存無幾的戾氣徹底消散了。

慕靖安一笑:“不敢認?”

确實不敢認,慕靖安原比他想象的好看,月光下立體的五官輪廓,明顯是個模樣英俊的青年人。

只是看人不能只看臉,下一刻慕靖安不客氣的一把将他蓋在身上的錦被掀到了地上去,月光撒在了裹着輕薄寝衣的沈衍易身上。

他下意識曲起腿想抱在懷裏,又在慕靖安逼人的目光中緩緩停下了動作,身子蜷在床上颀長清癯,纖瘦的可握腰肢。

慕靖安毫不客氣的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反反複複打量,心中感嘆:還真是個從樣貌聲音到身段氣質都無可挑剔的美人。

沈衍易沒敢開口,他怕被寧王聽見自己聲音發顫。

于是慕靖安默認他慷慨獻身,跟他父親沈鴻雪一樣,是沒骨氣之輩,有些可惜這樣的人偏生了這麽一副好模樣。

因此也不再憐惜他微紅的眼眶,伸手摸上他細嫩的臉頰,帶着持槍戟刀劍磨出薄繭的手指在皮膚上蹭了幾下。

手指滑倒脖頸上時,慕靖安意外的發現,剛才只是“輕輕”撫了幾下的臉蛋不堪“重負”被蹭紅了。

“你也太嬌氣了。”慕靖安哼笑一聲,手将要往下時,感覺到了沈衍易整個人都在發抖。

慕靖安啧了一聲,撩開紗幔出去了。

沈衍易以為他被氣走了,膝行到床邊把紗幔撩開一條縫,發現慕靖安正在點燈。

沒一會兒屋子裏亮起來,沈衍易連忙拉過床尾疊放的一床被子把自己裹起來,慕靖安再次進來時,借着燭光,沈衍易終于看清了打濕他衣擺的居然是血漬。

還真是個閻王。

沈衍易慌忙收回目光,慕靖安心中像被貓撓了一下似的。

方才美人淡定冷漠,現下看來原是強撐鎮定呢。

原本是看不上沈鴻雪那個人模狗樣的老東西,連帶着看不起沈家,想給個下馬威将人胡亂丢回去。

但沈衍易有點好看的太過了,模樣身段都超出他的認知。

若沈衍易是太子或是二皇子給他使的美人計,慕靖安自知都很難不上鈎。

更明亮的燭光下,沈衍易也好看的更加清晰,慕靖安本能的伸手去碰。

沈衍易不迎合也不拒絕,視死如歸的僵在那裏一動不動,看着那只粗糙的大手靠近自己。

忽然,他注意到了那只手的手指上還沾着血,他本能躲避的縮回被子裏。

慕靖安不滿,強硬的把他從被子裏剝了出來,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和一雙通紅的眼睛。

沈衍易膽子都要吓破了,還不知慕靖安已經對他生出恻隐之心。

僵持了一會兒,慕靖安看了看自己沾着血的手和衣裳,他剛親手處置了幾個太子安插在府中的眼線。

暫時不打算吓哭這位初來乍到的沈公子了,不急一時,先容美人緩緩。

沈衍易見慕靖安離開,又過了好久才脫力癱在床上,寧王殺人見血習以為常,根本不能在他手裏謀活路。

太可怕了。

一夜無眠,翌日一早沈衍易便在院子裏轉悠,不動聲色的觀察四周,哪裏有沒來得及修繕的窟窿或是倒塌的院牆,他已經等不及要逃走。

等到他母親安全了,這鬼地方他一刻都不敢多待。

王府氣派非常,連偏僻的院子裏廊頂的雕花都十分精美。

沈衍易雖年紀輕輕但已經習慣了各種波折,此時也能平靜的走進亭子,仰頭看着上方倒吊的鳳凰。

逃跑不急一時,更何況能不能活到有機會逃跑還是未知。

沈衍易眨了眨眼,清冷淡薄的氣質中混雜着一絲遲鈍,顯得沒那麽無情了。

廊對面傳來什麽東西落入井水中的聲響,沈衍易看過去,首先懷疑有人投井。

只見井邊有一老婦人正在打水,老婦人衣着幹淨,行動利索,只是頭發花白眼尾和鼻翼兩側都添了不淺的皺紋。

沈衍易發現老婦人一直在看自己,然後對他微微一笑,又低下頭去搖井繩。

這口井年頭不少,轉軸出現了卡頓,她正吃力的将水桶揺上來。

“且慢。”沈衍易快步走上前去搭了一把手,沈衍易也很少幹活,再不受關注好歹也是四品官員家的少爺,平常也算不沾陽春水。

他提着水桶放到旁邊平穩的石板上,老婦人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水:“多謝小公子了。”

沈衍易微微點頭:“舉手之勞。”

老婦人雖容顏已暮,但仍能看出五官端正,獨子住在這麽大的院子沒人伺候,結合身上半舊的好料子看,興許是位有來頭的內眷,犯了錯禁足在此的。

不知為何自己被安置在這裏,沈衍易沒再亂走,回了罔薉軒關緊門窗。

碩果在月門處見到罔薉軒門窗關了,提心吊膽的看着老婦人将水桶提進屋子,連忙轉身出去,急着說給自家主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