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陸章

第06章 第陸章

沈衍易醒來時已經天亮,只是時候還早,還沒到王府早膳的時辰。

慕靖安已經離開了,只在枕頭上留下了淡淡酒氣。

罔薉軒還是沒有伺候的人,姜桂晚上睡在臨門的小隔間裏,這會兒還沒起床。

沈衍易默不作聲的拆了軟枕的雲涼鍛皮子,大早上給自己從頭到腳洗了一遍,順道洗了枕皮。

他很讨厭酒味,一聞到就覺得混濁惡心。

他将枕皮晾在外面,想了想又拆了被子,将軟雲緞的被面胡亂過水洗了,也誰晾在外面。

他袖口挽到手肘之上,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小臂,整理着晾竿上的被面。

慕靖安站在門口看他忙活了一會兒,轉頭對碩果說:“你去吧。”

于是便離開了。

碩果不解的目送他離開,不明白自家主子為何一大早便催他去庫房,大手大腳的淨挑好東西裝了一大箱。

着急似的帶人送到姿盛院,卻又在進門前走了。

碩果只好帶着擡箱子的小厮進門,擺出一張絕不區別對待任何人的笑臉,問候道:“沈公子。”

沈衍易放下手中的竹竿,不慌不忘的理好袖管,“是有什麽事嗎?”

“小人奉殿下之命,來給沈公子送賞賜。”碩果動了動手中的拂塵。

小厮上前放下那口檀木箱,掀開蓋子展示裏面滿滿登登的金銀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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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鴻雪是朝中四品大員,門第不高,家境卻不算差。

沈衍易雖然不受重視,但好歹是他親兒子,也因他見過一些世面。

去年年節一家人登過沈鴻雪親岳仗家的門,沈鴻雪的原配正妻姓鐘,過世已逾十年,但她父親有爵位。

沈衍易偶然見過鐘侯爺将要給內眷的年禮,其中給自己夫人的也不過邊長一尺小方箱,裏頭一個白釉花瓶就占了一半的地方,剩下的空隙由珠寶填滿。

慕靖安給他的箱子橫面與鐘侯爺那個差不多大,但箱子極深,足有那只箱子兩個大。

裏面的也沒有花瓶這種大物件占地方,幾乎都是金玉寶石,可見王府財大氣粗。

沈衍易粗看了一眼,擡頭對碩果說:“我不要。”

碩果當差這麽多年,就沒見過賞賜被拒絕的,一時明顯怔住。

沈衍易像是怕他不信,又強調了一句:“我沒有用錢的地方。”

他被困于王府,有錢也沒處花。這些東西從王府的庫房挪到王府的另一個院子,總之還在王府之內,若是慕靖安是個反複的人,除了面子不好看,想收回去也不是難事。

更何況,他一想到這是自己被人按在床上狎弄換來的錢,他就惡心。

“沈公子。”碩果勸他:“有些錢財傍身這是…”

“我餓了。”沈衍易打斷他:“讓人給我送些吃的吧,這邊只有我有姜桂兩人,不必送太多來。”

沈衍易輕輕對他點頭,便進屋去了。

若是讓慕靖安知道他親自挑選的東西沒送出去,還不知道要發多大脾氣。

連給娈人的賞賜都送不出去,傳出去殿下的面子往哪裏擱。

碩果還是讓人将箱子擡到了沈衍易屋裏,後續又送來六身夏日衣衫,都是上好的绫羅綢緞所制,是平日裏沈家管事照份例送到他那裏去,要念叨幾句的。

碩果見東西送齊,只留下一句沈公子随意處置。

沈衍易看着那一整箱放在地上的金銀珠寶,頗有點燙手的意思,索性放着沒動。

用過早膳後姜桂提起來往沈府傳信的事:“少爺,老爺說了,您興許一時半刻出不了王府,所以讓小人出去送信。只是咱們如今還不知殿下的态度,準不準小人出門去。不如少爺您先寫一封,随意寫寫前日乍來時王府的态度,小人今日就試試能不能出去?”

橫豎無事可做,沈衍易便在屋子裏找到了紙筆。

他思索了一會兒,自己被送到這裏來,別說是當骨肉,沈鴻雪俨然沒把他當人。

沈衍易也不是以德報怨之人,也不執着愚孝。

他現在對沈鴻雪除了很還是恨,自然不會心甘情願替沈鴻雪做事。

所以他不打算當這個“眼線”,只撿無關緊要的事寫上,與沈鴻雪打太極。

簡單幾句後,便是詢問他母親如今身體是否康健,一提起母親他一萬個不放心,一時收不住筆寫了一大篇,試圖喚醒沈鴻雪為夫為父的良心。

剛将筆墨收起來,在門外的姜桂便有些摸不着頭腦的來報:“少爺,外頭來了一行人,為首的是位年輕婦人,看衣着打扮像是府中內眷。”

沈衍易将信紙也收好,吩咐姜桂:“我身份尴尬不便見王府女眷,你去将門關上,告訴她們,凡事勞煩碩果傳話。”

姜桂領命去傳話,隔着門朗聲複述給外面聽,沈衍易行事謹慎,還是将挂在一旁的外袍取下來穿上。

下一刻門就叫人撞開了,撞門的小厮退到後面去,一打扮的金光閃閃的女子邁步進門。

沈衍易剛順好衣裳,頗為不快的站在腳踏上,居高臨下遙看她一眼。

“我不能喚你妹妹,你合該喚我一聲姐姐。”女子笑的不達眼底,只嘴角敲了敲,在她目光落在那口鑲着寶石的檀木箱時改為嘴角抽了抽。

如此沈衍易便知道了她的身份是慕靖安姬妾,且王府裏這口盛滿金玉寶石的箱子也算大禮。

起碼足夠讓慕靖安的姬妾介懷。

沈衍易神色不便,他的所有難堪已經在下轎時有所預料,比起昨晚衣衫不整,還不至于被兩句話激的挂了臉。

女子身旁的侍女開口道:“這位是咱們殿下的王姬李氏,如今王府內眷中沒有比咱們王姬更高的位份,內院裏的事都是王姬主理。”

姜桂趁無人注意他,溜出門去找人去主院報給慕靖安,如此也丢下了沈衍易一個人在屋裏。

李王姬不把自己當外人,在堂屋主座坐下,距離近了些方便看清這位沈公子的面容。

沈衍易來到王府後沒出過姿盛院,除了主院慕靖安身邊的碩果和吳甸,還沒人見過他,他們二人又都是慕靖安的心腹,自然不會亂說話。

親眼見到沈衍易的臉,李王姬怔了一下。

她還從來沒見過一眼美人的男子。她原本是在宮中伺候皇後的,跟在皇後身邊,什麽樣的達官顯貴沒見過。

其中不乏模樣标致氣質出衆的,但都沒有沈衍易這樣,容貌驚豔氣質出塵。

原本的一點出于本能的欣賞,在想到慕靖安昨夜宿在他這裏,又賞了那麽多寶貝後,欣賞都變成了危機。

李王姬絲毫不掩蓋來意,對侍女說:“嬿瑤,泡茶。”

沈衍易直覺不是好事,不過沈衍易不在乎,橫豎是耍威風,往小了耍亮明身份,告訴她內宅裏誰是大王,往大了耍可能要上加罰。

言語輕慢嘲諷,沈衍易不介意讓他們過個嘴瘾,他也不在乎。

但若是敢動手,這就不是沈衍易肯忍的了。

沈衍易留下一句“自便”,事不關己的要離開屋子,顯然沒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底盤。

就像路遇流氓,繞開就是,何必白費口舌理論。

兩個小厮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沈衍易的肩膀,比力氣沈衍易比不過,他幼年天災加人禍受過一場大病,身子不強健。

名喚嬿瑤的侍女厲聲說道:“伺候殿下的侍人,無論男女都該問候主理內院的王姬,若是沈公子不想喝茶,那便給王姬磕個頭算作問候了。”

沈衍易被她的無禮氣到無話可說,氣氛僵持一會兒,沈衍易說:“做夢。”

當着侍從的面,李王姬不想失了自己端了多年的架子,慕靖安不在京中,王府裏她就是主子。

“讓他給我跪下!”李王姬斥道。

沈衍易側開臉,索性不看她了。

李王姬更覺被挑釁,再次斥道:“還不快動手!”

畢竟聽說主子昨夜還宿在此處,侍從一時不敢如何,但李王姬再次吩咐他們也不敢違抗,畢竟李王姬來頭不小,還有位在東宮受寵的姐姐。

兩個小厮按住了沈衍易,想迫使他跪下,但沈衍易不肯,用盡全力暫時擺脫了兩個小厮,跌跌撞撞走到箱子旁邊,抄底一掀,整個箱子裏的金銀玉器全部沖破箱頂,嘩啦一下跌了滿地。

沈衍易搖晃了一下才站直身子,因氣憤聲音微微發顫:“你若眼紅便都給你,我打碎了東西,讓慕靖安來審我!”

跟內眷糾纏毫無用處,但沈衍易也不願意忍氣吞聲挨過去,索□□情鬧大,要慕靖安來好了。

他到不覺得慕靖安會袒護自己,只是他今日就不想彎膝蓋,幹脆給他痛快好了。

慕靖安人走到月門,就聽見沈衍易顫抖卻強硬的說出這麽一句話,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李王姬被他瞪的來氣,看不慣他無畏的樣子,想都沒想就一個巴掌甩到他臉上。

沈衍易被打偏過頭去,李王姬帶來的心腹頗為護主,嬿瑤連忙扶着李王姬後退一步,兩個小厮也連忙上去把沈衍易用力按在地上,生怕沖突起來李王姬吃了虧。

沈衍易整個人伏在地上,側臉被按的幾乎變形,處境毫無尊嚴。

他不再掙紮,心如死灰的看着地面上的玉器碎片。

他想,真不如死了算了。

“賤人!”李王姬指着他:“誰送來的玩意兒!你當那便是你的靠山?我姐姐是東宮李昭徳,你仰仗的會比東宮更尊貴嗎?”

沈衍易只聽到了一聲賤人和一句“誰送來的玩意兒”。

他眨了眨眼,還不能死。

母親還不知在哪裏受苦,即便是死也要拖着沈鴻雪那個老畜-牲。

門被砰的一腳踹開,李王姬吓的一哆嗦頓時蔫了,沈衍易感覺到鉗制自己的力量一松,他閉上眼睛将臉埋在地上。

慕靖安一巴掌将李王姬打的驚叫一聲跌進軟椅,嬿瑤連忙跪下去說殿下息怒。

他一大早興沖沖挑出來的好東西跌了滿地,一直端着疏離清高的沈衍易被臉貼地按着,他如何息怒,簡直要氣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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