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柒章

第07章 第柒章

慕靖安半跪在地上把沈衍易撈進懷裏,指腹輕輕抹掉他臉頰沾上的灰塵,在他激動泛紅的眼皮上蹭了蹭。

沈衍易執拗的不肯睜眼,全當自己已經死了。

“傷着哪兒了?”慕靖安問他,執起他的手腕扭了扭,又在他腳踝上按了按。

以防他一處處檢查,沈衍易只得開口:“沒有。”

“不怕。”慕靖安要将他抱起來,沈衍易察覺他的意圖就輕輕推了下他的肩膀,掙紮着站起來。

不過慕靖安沒有松手,始終半圈着他,跟他說:“衣裳髒了,你去換身衣裳,這裏有我。”

沈衍易鼻子頓時酸了,他不明顯的哽了一下,“這裏有我”這樣撐腰的話,還是頭一回有人對他說。

原本那些衣裳他粗看過一眼,顏色雖不算張揚,都是些月白和淡翠色,很襯他的氣質。

但紋樣都是拿金線銀線繡制的,一看就很符合慕靖安的張揚性子。

身上的衣裳不僅沾了灰塵,還淨是褶皺。沈衍易去拿了身月白色的衣裳到裏間去換,整個屋子只有他在走動。

見他關上了門,慕靖安轉過身一一看過地上跪的還有軟椅裏吓得大氣不敢出的李王姬。

對着沈衍易能抖一抖,對着慕靖安就只剩下心虛和恐懼了。

她為何能入住王府,其中緣由她一輩子都不能忘,當然慕靖安更不會忘。

“真把自己當成人物了?”慕靖安厭惡的瞪着她。

若非皇後年節必定,平常偶爾派人來王府借口送些東西,指明要李王姬出來接見。慕靖安早就将人處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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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留着一條命,并非心慈手軟,恰恰相反,他都要恨出血來了。

李王姬不敢回看,低着頭靜待暴風雨降臨。

慕靖安看着她發髻上故意裝點給沈衍易看的釵環珠翠,沒有一樣是他王府裏的東西。

“你姐妹給太子當妾又如何?即便你的靠山是太子,是皇後,你覺得本王要被吓得瑟瑟發抖,跪地給你磕頭了?”

李王姬臉色煞白的搖了搖頭:“妾身不敢,妾身沒有…”

沈衍易在裏間換衣裳,與他們相隔一面名家山水畫繪制成的屏風牆,聽見方才對他頤指氣使的李王姬,如今正對慕靖安低聲下氣,而感到嘲諷。

他将衣裳穿好,又将換下來的衣裳抻了抻褶皺折好,等人走了好拿出去洗幹淨。

慕靖安一把掐住李王姬的衣襟,李王姬吓得驚呼一聲,喘息快的像是窒住了。

“李昭徳讓葉恭人捶腿,不過都是個妾。”慕靖安說完用力一聳,李王姬又跌回軟椅。

她吓得睫毛亂顫,她姐姐李昭徳前些日子确實因為讓葉恭人為她捶腿之事被太子斥責了,不過東宮裏的事慕靖安剛回京怎麽就知道了?

沈衍易動作一頓,妾?自己就是妾氏姨娘生的,但他從未覺得自己母親不好。況且自己現下連妾的地位都不如。

慕靖安言語間毫不掩飾的看不起,沈衍易指甲掐緊了手心肉,好半天失去了反應。

慕靖安随意的踢了一腳落了滿地的金玉,絲毫不覺得這些寶物珍貴。“在本王的王府中打打砸砸,是不是寧王府內眷太少,沒有能被你這尊大佛相中,配給你捶腿?”

李王姬幾乎是從軟椅上滑下來,癱在地上回了回神,膝行上前仰着頭解釋:“殿下息怒,殿下冤枉妾身了,東西是那位公子動手砸的。”

嬿瑤連忙附和:“殿下,小人作證…”

一旁的碩果為她的忠心感到惋惜,無奈的搖了搖頭。

果然慕靖安看過來:“好,來人,去取釘板來!”

嬿瑤臉色蒼白的不說話了,茫然的看着慕靖安。

李王姬聲音都變了調,着急的祈求道:“請那位公子來,殿下您該親自問問,看公子如何說…”

慕靖安像是才想起來沈衍易,對着裏間喚了句:“出來。”

李王姬松了口氣,仍然警覺的擡起頭,目光追随着換好衣裳出來的沈衍易。

原本沈衍易穿的一直是青房書院一致的黛青色衣衫,如今換了月白的薄山,更如出塵仙子,仿佛憑空走過來的。

李王姬頗覺自慚形穢,慕靖安則是眼睛再放不下別人了,他朝沈衍易伸出手臂,沈衍易見狀遠遠的停下了腳步。

如此不給寧王殿下面子,旁邊的人都覺得沈衍易未免太不知輕重,恃寵而驕的不是時候。

然而慕靖安只是放下了手,像剛被拒絕的事沒有發生一般,問他:“方才你吓壞了,這會兒冷靜了發沒發覺哪裏不舒坦?”

他看得出來沈衍易不高興了,畢竟他剛感到時可是從沈衍易的眼睛中看到了委屈和依賴。

只是他想不到竟然是因為自己無心的一句話。

沈衍易冷淡的說:“我沒事。”

慕靖安算是有點看破他的逞強,即便有事也是不肯說的,慣會自己忍着。

“碩果,進宮去叫太醫。”

碩果應聲出去,臉上沒什麽表情。屋子裏剩下的其他人都一臉的驚訝。

慕靖安對才進王府不到兩整日的沈衍易縱容的那麽明顯,即便他無視慕靖安,慕靖安也能心平氣和的為他請大內禦醫,對他的不敬視而不見。

沈衍易沒說什麽,轉身又回了裏間。

不一會兒傳來了兩個小厮求饒的聲音,緊接着院子中傳來了痛苦的哀求,即便被距離消磨了許多尖利,仍然清晰刺耳。

沈衍易捂住了耳朵,他實在聽不得這樣的聲音,甚至幻覺那些板子打在了自己身上。

伴着板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音,慕靖安又對李王姬說了什麽,不過這些沈衍易就聽不太清了。

碩果親自進宮,拿着寧王府的令牌去太醫院,太醫院正有條不紊的忙碌,碩果四下看了看,與藥架旁一個絡腮胡的太醫對上了目光。

那太醫突兀的哆嗦了一下,碩果淡淡的看着他,忽而冷笑一聲。那太醫立馬心虛的避開了目光,還因為緊張将手中的小藥杵失手掉地上了。

碩果一步一步走過去,那太醫大氣都不敢出。碩果在他旁邊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彎身撿起了藥杵,喚他:“章太醫?”

“哎…多謝碩果內官,多謝多謝…”他接過了藥杵,慌忙又背過身去。

碩果又冷笑一聲,轉頭對剛走過來的徐太醫徐丹臺說:“勞煩徐太醫随咱家去趟王府。”

徐丹臺躬身道:“樂意效勞。”

碩果帶着徐丹臺回來時,姿盛院的小院裏吳甸剛興沖沖的拎着刑杖離開,看去來剛才打的很過瘾。

往裏走了幾步,幾人架着兩個被打的沒力氣走路的小厮離開,那動作近乎于拖。

碩果回頭對徐丹臺道:“徐大人莫怪。”

“不敢不敢。”徐丹臺客套完,一擡頭看見慕靖安站在門口,便跪下給他行禮。

慕靖安毫不委婉的問他:“這位太醫跟東宮熟麽?二皇子待你熱不熱絡?中書省沈鴻雪與你私交如何?”

徐丹臺雖不解,但一一答了:“臣徐丹臺醫術在太醫院同僚中不算拔尖,與太子殿下只在宮道上打過照面,還不曾見過二皇子。中書省的大人們,只半月前醫治過獄中的前相輔濮興懷。”

慕靖安點點頭:“進來吧。”

沈衍易正坐在裏間的羅漢床上出神,方才院子裏的哀嚎幾乎讓他精神恍惚。

若是慕靖安知道他因為這樣的小事魂不守舍怕是要笑出聲來。

這點打鬧就受不了,戰場上将死之人的眼神慕靖安見到的次數早就不能數清。

沈衍易聞聲回頭,還什麽都沒看見,視線就被慕靖安擋住了,看起來像是他被攬在懷裏,臉枕着慕靖安的腰腹。

“給他看看,興許受了點扭傷。”慕靖安先撩起沈衍易的袖子遞到徐丹臺眼前。

徐丹臺很快領悟了沈衍易在王府中的身份,拿出給內眷看診時用到的薄綢。

先診了脈,又檢查了身-體回彎的關節,全程都是慕靖安在親手撩衣裳遮衣裳,沈衍易像個沒有行動能力的小嬰兒,被他們擺弄來擺弄去。

最後徐丹臺開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藥,雖然沈衍易的膝蓋看上去只是有一點紅,但徐丹臺斷定明天那裏會變成淤青。

他走後慕靖安在羅漢床挨着沈衍易坐下,手臂頗有存在感的圈上了沈衍易的腰。

“你在戒備什麽?”慕靖安問。

沈衍易慢慢低頭,看了眼自己腰上骨節分明的大手,又看向慕靖安,他确定以及肯定在這只手覆上來時,他一動沒動,連輕微的瑟縮都沒有。

在剛才的看診中,他已經被擺弄的習慣了。

慕靖安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收緊了手臂糾正他:“我說的是方才,你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老虎。”

沈衍易心中驚訝,他都不知道自己剛才是什麽樣的眼神,慕靖安居然這樣敏銳。

“我沒有。”沈衍易淡淡掙紮。

慕靖安哼笑了聲:“行。”

沈衍易不知道行是什麽意思,是代表信了還是沒信。

慕靖安四下看了看,在他唇角親了下,便起身走了。

屋子裏只剩下他一個,僵硬的擡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現在已經完全是慕靖安的所屬物,不需要征求意見就可以親-吻,撫-摸,甚至扒掉衣裳行人事。

或許剛才的保護也只是在捍衛自己身為王府主子的威嚴。

想到這裏沈衍易嗤笑一聲。

慕靖安姿盛院的門,碩果跟上來說:“方才姜桂來報信之後,沒多久就溜出府見了沈家的人,兩人在暗巷不知說了什麽,一刻鐘後各自散開了。”

慕靖安一直不信任沈鴻雪,但沈衍易又真讓他喜歡。若是沈鴻雪投誠送上自己親兒子,那他慕靖安便笑納了。

若沈鴻雪是存着竊取王府消息的心思,那真是上趕着找死。

寧王府不算那幾個暫時除不掉的明牌細作,從上到下都知道慕靖安有多痛恨背叛。

十五歲那年最信任的侍從的背叛,除了讓他被迫進了軍營吃苦,還收獲了一份謹慎警覺,和一個厭惡至極的王姬。

慕靖安不是一時色迷心竅冒險留下的沈衍易,只是他如今二十三歲了,早就不會被突如其來的反水搞得手足無措。

沈衍易有沒有背叛的心思,不過是決定了慕靖安如何對待他,是當心尖寵護着,還是當叛徒由着男人的惡劣心性随意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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