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玖章

第09章 第玖章

碩果差點沒反手甩開順道給他一拳。好在及時收住力氣,聽他所說的意思,“寒松”就是沈衍易的小字。

“苗公子。”碩果思索了一下,想起沈衍易的性子,他編了個慌:“我家少爺生了病,如今求醫去了。”

“衍易病了?”苗岫瀾的焦急不像是裝出來客套的,而是真的在乎:“他生了什麽病?重不重?”

碩果說:“苗公子不必擔憂,原不是什麽大病,只是我家少爺纖瘦虛弱,病好了也要調養一陣子。”

“你家沈大人…”苗岫瀾嫌惡的偏過頭去:“罷了,寒松的身子還請沈大人費費心。否則他日遇災,別再多一項縱容嫡子欺淩庶子的罪過,沈家也算官宦世家,這樣的醜事鬧起來多丢人,你說是不是?”

“是。”碩果答應着:“那便不打擾苗公子了。”

苗岫瀾冷哼一聲拂袖離開,走了一會兒有些納悶兒的回過頭去,方才的小厮已經不見蹤影。

那小厮有些不對勁,言辭請辭得體,态度不卑不亢。

就在他諷刺沈鴻雪時,小厮都表現的面不改色,也不與他生氣争辯。

碩果按照慕靖安給的地址尋到那少年家,裏面應了一聲來了,在等待期間想起慕靖安将那張不用說也知道是出自沈公子之手的筆跡捏在手裏,對他說:“你謄下來。”

碩果快速看了一眼,記在心裏。

少年跑出來時手裏還拿着洗了一半的棉布,沒開門,而是問他:“你是誰?”

“前些日子有位公子答應為你父親治病,那是我家公子,他有事趕不過來,讓我送錢來。”

少年思索了一會兒,手指握着門栓經受良心折磨,最後還是照實說:“你家公子不是已經讓人來過了嗎?”

碩果頓了下:“興許吧,我家公子讓誰來的?你說給我,我好回去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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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回想了一下:“也是個公子,身形比你家公子壯一些,穿着青房書院的罩衫。”

“是不是姓苗?”

少年猛點頭:“對,是姓苗。”

“我知道了。”碩果從原來準備好的錢袋子裏取出一塊銀元遞給他:“你拿去備着吧。”

少年又是猶豫,最後還是後退一步拒絕道:“苗公子告訴我'衣食當須記,力耕不吾欺。',今朝幸遇好心人,我也不能自此徹底乞讨過活。”

“你說的在理。”碩果換了小塊銀子給他:“拿去,給你爹買些吃食補補,不要緊。”

于是少年暫時忘了苗公子的勸告,接過了他爹的牙祭錢。

午間時送到罔薉軒的膳食很精心,大多都是滋補的上好食材,沈衍易沒有胃口,喝了幾口湯,吃了一塊甜甜的酥油海棠花。

用過膳沈衍易坐在廊下出神,如今已是七月初的天氣,熱的人心發慌,但他坐在廊下吹着過堂風,披在塊薄被仍然手腳發冷。

姜桂捧了本書走到廊下,覺得沈衍易簡直不是血肉長成的,這樣的天氣居然還覺得冷。

沈衍易看向他:“怎麽了?”

“少爺,您看看書吧,整日這樣坐着,人都要憋出心病來了。”

心病早就有了,父子隔閡也早就有了,他現在憋不出心病,只有日益見長的殺心。

“不看了。”沈衍易偏頭看向遠處月門,這輩子怕是要消磨在此,連跨出月門的機會都沒有。

他正處絕望時期,仕途希望渺茫,哪裏看的進去書,吃飯都成了活着的手段。

姜桂讪讪的回屋去放下了書,扇着扇子沒再出來。

沈衍易拿起一旁的腰扇橫開,繡波濤錦鯉的竹絲扇面,紫竹鑲藍寶石的扇柄,尾端用镂空雕金花包裹,墜着白玉珠串和珍珠串的流蘇。

扇子是貼身帶着的,幸好那日打暈他的人沒将他的扇子弄掉。

他扇了兩下風,覺得要冷的打寒顫,又收起扇子卷好了。

碩果走進來,見他在出神便加重腳步提醒他,沈衍易回過頭看他,他行了禮:“殿下請您去書房。”

沈衍易又坐了一會兒,碩果也沒催,等他起身時想上前攙扶,因為他看起來有些虛弱。

沈衍易輕聲說不必,是不肯讓人親近的語氣,碩果也沒勉強,走在旁邊帶路。

姿盛院離主院很遠,當時邵英池擅作主張将沈衍易帶了進來不好再退貨,碩果便将他安排的遠遠的,以免自家主子暴怒之下遷怒沈衍易。

主院很大,進門時寫着“前聖所”,正面坐北朝南的一趟屋子題着“狴犴堂”三字,正對着的是小廳,往東是慕靖安起居的寝房,往西是書房。

沈衍易有些遲疑,慕靖安真的讓他去書房重地見面麽?

碩果毫不遲疑的走上前拉開門:“沈公子,進了內廊再走幾步就要到了,內廊有軟椅,外頭日頭大,您進來歇歇?”

沈衍易說無事,于是兩人穿過內廊到了書房門口,外頭守着個沒穿內官服制的吳甸,身強體壯一看就知武功不低。

碩果擋開吳甸習慣性審視的目光,對沈衍易說:“公子請進。”

于是沈衍易沒看到吳甸由銳利轉為驚豔柔和的神色。

吳甸是慕靖安的心腹護衛,見到生人從來沒有好臉色的,卻被沈衍易這張臉狠狠地驚豔了一回,都沒管住自己的眼神。

“真是奇了怪了。”吳甸對碩果感嘆道:“跟在主子身邊,我也見到不少人中龍鳳,那些端正的公子哥,我見到他們會下意識較量,但見了這沈四,我心裏是一點敵意都沒有了,怪讓人心軟的。”

碩果似笑非笑的看着吳甸,淡淡說:“沈公子面善。”

吳甸見他表情後也輕咳一聲恢複如常,一改方才的真情流露,冷冰冰的說:“是太纖細柔弱了,像個女子。”

書房裏慕靖安沒坐在他平常處理事務的大案旁,而是與夏哲顏坐在羅漢榻兩邊下棋,邵英池懶散的我在軟椅裏,一腿曲起踩着腳踏。

沈衍易走上前去,給慕靖安行了個禮,“殿下。”

夏哲顏頭一回見到他,本想掃一眼心裏有個數,這一眼掃過去好一會兒都沒收回來。

不怪邵英池這樣流連花叢的浪蕩子都贊他好看,當真是見了才知時間有的好模樣。

感受到他的目光後沈衍易也沒看過來,像是根本不在乎。

“沈鴻雪送你來做什麽你合該清楚。”夏哲顏收回目光落下一棋子:“你該行妾禮。”

慕靖安忽而一笑,目光從夏哲顏落子的位置挪到旁邊茶盞,淡淡道:“你輸了。”

飲茶後他目光又落在明明聽見了夏哲顏的話,仍不為所動的沈衍易身上。

夏哲顏仔細一看,還真看走了眼,懊惱的蹙了下眉,他啧了一聲放下手中三兩個棋子。

沈衍易掃了一眼,淡淡道:“輸不了。”

慕靖安伸手一撈将他扽進懷裏,沈衍易坐在他腿上感覺頭發都要豎起來了,極其不适。

“是要行妾禮麽?”慕靖安在他耳邊問。

沈衍易纖細的脖頸上不明顯的喉結滾了下,“殿下說了算。”

慕靖安問他:“我常年在外打殺,棋技生疏。沈公子指點一二?”

夏哲顏将墨玉棋桶往前推了推,沈衍易執起一子落下,夏哲顏仔細看着,慕靖安不明所以,也落下一子。

兩人嚴絲合縫的坐在一處,散漫的對弈起來。

沈衍易落了第二子局面就清晰了,夏哲顏直了直身子:“果然有些本事。”

慕靖安扳過他的臉親了一口,沈衍易雖然任由他親,眼神卻是空茫的。

“怎麽肯露這一手的?”慕靖安高挺的鼻梁蹭在他臉上:“嗯?”

沈衍易輕輕推他沒推開,又用力推了一下站起身,沈衍易道:“想必殿下不缺門客,但既進了書房之地,求殿下予以機會。”

夏哲顏目光落在棋盤上,耳朵卻豎着,他想聽聽慕靖安給不給這個機會。

沈四除了樣貌,興許還真有點本事。光是剛才的膽子也夠格調-教調-教。

邵英池直白的盯着慕靖安,靜等他要如何選。

沉默片刻後,慕靖安哼笑一聲,一把将沈衍易撈回懷裏。

意思再明顯不過,這個機會他不想給。或者說,他舍不得沈衍易,這人他是把持住了不肯撒手。

進言進策在床上也可以,并非要将人客氣的推出去,只在嚴肅的地方說兩句正經的話。

慕靖安惜才,但還是敵不過對美人的占有欲。

沈衍易閉了閉眼,連夏哲顏都有些惋惜,他了解慕靖安的為人,見過他掄大刀和徒手折斷骨頭的樣子。

也不知纖細脆弱的沈衍易,能不能承受住他的疼愛。

“去給我倒茶。”慕靖安吩咐他,果真是當做寵物。

沈衍易只怔了瞬間,便聽話的去端茶倒水,動作平緩,就好像這是他做過許多次的差事,神情既不屈辱也不谄媚。

慕靖安接過茶水沒喝,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在擔心沈衍易有沒有生氣,端起一旁的玫瑰杏肉軟酪。

“你嘗嘗。”慕靖安遞給他:“這是青房鎮一個糕點鋪子賣的,掌櫃的說青房書院的書生常去他鋪子排隊買糕點。”

沈衍易接過琉璃花瓣盤子,并沒有吃軟酪,只是端在手裏。

沈衍易一言不發,慕靖安想跟他說什麽又尋不到好借口,只好将茶水一飲而盡,又命道:“再倒一杯。”

沈衍易放下琉璃花瓣盤子,執起白玉水壺,又倒上一杯。

随後立在一旁,唇抿成一條線低着頭。

連邵英池都看出來沈衍易在隐忍,偏偏慕靖安無知無覺,指了指碧紗櫥:“你去裏面歇一會兒。”

沈衍易應了聲是,剛要走又被慕靖安叫住:“軟酪也拿去。”

沈衍易不反駁,端着盤子進了碧紗櫥。

其實他并沒有指望慕靖安答應,只是看着棋盤,自己猶如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實在不甘心。

坐在碧紗櫥的小床上,軟酪看起來餡料十足,白白胖胖很可愛。

沈衍易喜歡軟糯甜蜜的食物,左右無所事事,他拿起一顆慢慢吃。

外面的人聊起天倒是沒有避諱他,邵英池的聲音傳進來:“老宰相死的不是時候啊。”

琉璃花瓣盤子跌在地上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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