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拾仈章
第18章 第拾仈章
去年元宵燈會沈家四個兄弟一起湊了個熱鬧。
沈衍易平常不與沈二沈三兩人摻和,但節日裏大哥沈承易也在,沈承易待他不錯,性格仁義可靠,是沈家衆人裏少有的沈衍易不讨厭的人。
那日他跟在沈承易身後,沈承易在小攤前給他買了糖做的鳳凰,他摘掉畫着花臉的面具去吃,沈承易又笑着搶下了他的糖,對他說:“我怕不幹淨,你身子弱吃了要胃痛。”
沈衍易無奈的問:“那哥哥買給我做什麽?”
沈承易曲指在他鼻尖勾了下:“買給你玩兒的呀。”
沈衍易也笑了,難得有人把他當小孩子,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偏過臉,意外對上了一張青面獠牙的鬼臉。
鬼臉的主人看身形明顯是個姑娘,就站在他旁邊不超出三尺的地方,一動不動的對着他,也不知是站了多久。
沈衍易不解的回望,還不知自己羞赧的笑顏已經奪走了一顆情窦初開的少女心。
反而是沈承易連忙将花臉面具扣回他的臉上,拉着他快步要走,卻被大膽的姑娘在另一邊拉住了。
“你是哪家的公子?”少女直白的問他。
沈衍易從未見過這般大膽的搭讪,他悄悄把自己的手往回收,但少女緊抓不放,最後是沈承易道了句冒犯,搶過自己弟弟的手,帶着人快步離開了。
燈會熙熙攘攘,隔絕了少女追上去的路。
但皇室受寵的公主,此路不通,另有他路。
很快慕毓雅便悄悄尋到了青房書院,開啓了對沈衍易的死纏爛打。
甚至有一回她讓人将沈衍易綁了,送到她宮外置的宅子,先甜言蜜語再威脅恐吓,見沈衍易無動于衷,她破口大罵沈衍易不識好歹,失态時險些對沈衍易做出冒犯人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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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被侍女勸住,畢竟沈衍易是朝臣的兒子,好說歹說讓她松口将人放了。
但這一放,沈衍易再沒有上過她的當,她後來也有了新的樂子,沒再執着于沈衍易。
再次相見中間隔着慕靖安,還沒吃到嘴的肉已經成了三兄長的盤中餐,慕毓雅無法控制的失态了。
而沈衍易毫無波動,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三番五次纏上自己的女子就是當朝公主,親眼見了倒也無需介紹。
想想也對,除了不擔心嫁娶的公主,還真沒有哪家姑娘敢如她一般大膽。
慕毓雅差點撲上來,被慕靖安伸手擋了一下,她才稍微推後一步,氣憤的問:“慕靖安強迫你,是不是?”
不都一樣麽?沈衍易滿不在乎的挪開目光,至少慕靖安沒将他搶進來,而是沈鴻雪主動送的。
“不是。”沈衍易輕聲回答他,不知是想絕了她的念頭,還是想向慕靖安示好,他想了想又補了句:“不是他強迫我。”
“難不成你情願?”慕毓雅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
見沈衍易眼睫顫動,慕靖安知道他煎熬。
雖然他希望沈衍易心甘情願,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但他并不想看他掙紮許久,不得不違心承認自己願意。
明明知道答案,慕靖安覺得沒有自欺欺人,白白讓沈衍易難堪的必要。
“你管那麽多?”慕靖安斥責慕毓雅:“有爹生沒爹養,擅闖男子起居殿也不害臊,滾出去!”
沈衍易手指微動,下意識想阻止慕靖安再說下去,以免整個王府見不着明日陽光。
但又想到,自己都身陷囹圄還管什麽王府,全都死了正好自己黃泉路不孤獨。
更何況連日陰雨,明日未必有太陽。
于是沈衍易漠然的看着他們兄妹怒目相對。
慕毓雅被他這句“有爹生沒爹養”氣的瞠目結舌,好半天反駁他:“我們都是父皇的孩子,你霸道起來連父皇都罵進去了!”
“罵的就是他。”慕靖安滿不在乎的哼笑一聲:“有能耐你就去告狀,你作惡他撐腰,你親兄長就是這條路子,我說的你原模原樣講給他,要殺要剮盡管來。”
“你真是…”慕毓雅後退一步,從小到大就沒人不順着她,更沒人敢罵給他撐腰的父皇。
見慕靖安神色瘋狂,她咽了咽口水熄了火。
沈衍易已經轉過身去望着外面,雨過的庭院濕淋淋陰森森,夏日豔陽天幹燥,陽光照耀下肉眼能看見細小的塵埃飄于空中。
雨天就清透許多,但沈衍易沒覺得世間幹淨了,反而覺得到處都透着潮腐氣。
他目光落在牆角廢棄發朽的木段上,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在看什麽?”
沈衍易裝作沒聽見。慕毓雅見兩人完全忽視自己說氣話來了,忍不住打斷:“王府何時午膳?三哥,我來一回,你也不給我口飯吃?”
姜桂忙殷勤回答:“回殿下,午時了。”
慕靖安掃他一眼,吩咐道:“午膳送到主院吧。”
慕毓雅感覺自己找回來了面子,傲慢的哼了一聲,轉身跟着姜桂出去了,畢竟好不容易找到個臺階。
又過了一刻鐘慕靖安才推了推沈衍易的手臂:“午膳了,你早膳就拖拖拉拉沒用幾口。”
原本沈衍易不想去,但慕毓雅方才一鬧,若是不去倒好像他躲在意似的。
他嗯了一聲,同慕靖安去了前聖所。
小廳擺了飯菜,只是他們平常吃的份例,絲毫沒有為了慕毓雅興師動衆的意思。
慕毓雅全然忘了自己來時還帶着李昭徳,坐下後總忍不住看向沈衍易,說什麽沒有強迫,她才不信沈衍易情願來王府。
除了在家中年節的宴席,會與堂姐堂妹同廳不同桌用飯,沈衍易幾乎沒同別人家的姑娘一同用過飯,更遑論坐同桌。
因此不像之前的捧着碗好半天不吃一口,他低着頭,不間斷的夾菜,面前一盤藕盒被他吃掉了小半盤。
比起他的避嫌,慕毓雅的目光直白的多,時不時幽怨的剜他一眼。
直到她發現慕靖安正陰森的盯着自己,下意識低頭回避了。
慕靖安冷笑一聲放下竹筷,“你若是不想吃,趁早回去。”
慕毓雅也覺得沒必要再待下去,起身時忍不住對沈衍易說:“不成想你是這樣的人,算我有眼無珠。”
“你若再不走。”慕靖安睨着她:“就真有眼無珠了。”
慕靖安氣勢壓人,被他的狠話一吓唬,慕毓雅強撐着沒做出太難看的表情,甩袖離開了。
沈衍易終于放下筷子,他揉了揉眉心,屋中一時安靜。
“她知道沈鴻雪的便宜兒子在你王府賣笑了。”沈衍易聲音很輕,若不是慕靖安屏息聽着,還真不知道他嘴唇翕動在說什麽。
“無妨。”慕靖安拍拍他的手背:“小丫頭拎不清,沒臉說出去讓人知道她曾綁過朝廷官員之子。”
沈衍易沒什麽表情,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知道他心情不暢快,慕靖安沒阻攔他,目送着他纖弱的背影走出門。
快到姿盛院的小路上金光一閃,沈衍易走近了停下腳步,十字路旁的花叢裏露出一點藍色光滑質感的東西。
沈衍易輕輕用腳撥開花莖,一個手掌大的琺琅小盒,不知是誰遺留在這裏的。
他看了一眼,随即走開了。精致的琺琅小盒還留在花叢裏,露着半邊幽藍的光澤。
王府裏遺落的東西自然都是王府中人的,他撿到了也不知要交給誰,更何況他現下什麽都不想管。
姜桂不知在哪裏撿了一簸萁桂花,正坐在臺階上挑揀其中的雜質。
見沈衍易回來了他也并未起身,像是随口閑談一般問:“少爺您看這雨後桂花多新鮮,小人給您…”
“不用。”沈衍易進屋後關上門,姜桂收回目光輕,輕嗤一聲:“哪來這麽大火氣。”
王府深宅的日子太消磨人心志,沈衍易覺得渾身酸軟沒有力氣,外頭又呼啦呼啦刮起風,不知院中什麽東西在風中發出碰撞的響聲。
沈衍易關了窗子,将噪聲隔絕在外。
又要下雨了,沈衍易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任思緒亂飄一會兒,在腳踏上脫了鞋履,阖眼醞釀睡意。
一覺睡得并不舒服,不僅不解乏,反而四肢酸痛,在一身熱汗中醒來時天色已暮。
被子已經被踢到了腳下,沈衍易半靠在床頭坐起,手背抹了抹墜在下颌的汗珠,渾身燥-熱難-耐。
他合上眼睛試圖心靜,片刻後嘆息睜開,拿起枕邊的腰扇猛扇風,還是無濟于事。
随着身子的異樣,沈衍易扇扇子的動作逐漸放緩,終于反應過來不對勁。
他一骨碌爬起來,跑到院子井裏搖水,四肢酸軟的幾乎提不動水桶。
好容易将冰涼井水倒進浴桶,他幾乎是頭朝下摔了進去。
刺骨的涼意凍的他似呼吸都困難了,他大口喘-息,扳在浴桶沿的手指泛白顫抖,不知過去了多久,渾身都涼的徹底,似乎壓過了體-內的燥-熱。
他回想今日見過的人碰過的東西,成和公主與他相見時并未近過他的身,試圖靠近時也被慕靖安冷臉攔下了。
除此之外就想不出了,他今日只去過前聖所,寧王府是慕靖安的地盤,他不覺得慕靖安會給他碰不對勁的東西。
就算慕靖安真用這招陰他,此時也該在他身旁享用成果,而不是放他一個人躲在這裏泡冷水澡。
再有,他總覺得慕靖安不至于下作至此。
燥-熱壓下去了,力氣也徹底沒了。沈衍易勉強扶着浴桶邊緣慢慢起身,還沒等直起腰來,忽然聽見一陣響動。
他心一沉停下動作,尋着聲音擡頭,有扇往外廊通風的小窗子正在動。
沈衍易又躲回浴桶裏,露出一雙眼睛緊盯聲音來處。
小窗被咻的推開,一個從未見過的男子像只四腳動物般,從狹小的窗子鑽進屋子。
他似有備而來,先扯開了領襟盤口,眼神在昏暗中四下搜索,口中嘟囔着:“明明有水聲…”
沈衍易不敢輕舉妄動,但男子摸到了燈臺,掏出火折子點了燈,沈衍易驚慌的神色在火光燃起時再無處可藏。
男人在對上他的目光前神色尚且躊躇,在對上後有瞬間瞪大眼睛,被沈衍易的容貌驚豔。
然後一切都變得毫不猶豫,甚至有些急迫。沈衍易跑不掉,被他抓着衣襟拽出浴桶。
但沈衍易不肯就範也是件棘手的事,再纖弱斯文至少也是個年過十八即将弱冠的男子。
男人想着速戰速決,将沈衍易猛地掼到牆上意圖将他裝暈,好在沈衍易及時捂住腦袋,但也在一瞬間感覺頭暈眼花,手指像斷了似的疼。
沈衍易短暫失去了反抗能力,被按在牆角,他在滿眼金星中用力看清前方,然而全無掙紮之力。
眼看着自己濕淋淋的衣衫被撕破,他雙目無神的落在男人猙獰的臉上。
在那雙粗糙的手碰到自己前,男人的衣襟徒然緊到了下巴底,沈衍易症圓眼睛看着他被及時出現的慕靖安掐着脖子提起,丢繡球一樣丢到一邊。
沈衍易終于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