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貳拾壹章

第21章 第貳拾壹章

“沒有。”沈衍易抹了下臉頰,“我就是…打了哈欠。”

碩果欲言又止,悄悄退了出去。

慕靖安到次日晌午用膳的時候還沒回來,碩果去問沈衍易何時用午膳,卻沒找見人。

姜桂吃完了正在內廊打瞌睡,被碩果叫醒:“沈公子去哪兒了?”

“我家少爺沒在裏屋?”姜桂站起身,迷茫過後也有了點慌色。

沈衍易早上原本什麽都沒想,但仿佛天意如此,他巧合的看到了正在不遠處小岔路草叢裏,在火盆裏中燒紙的肖嬷嬷。

他不由得想到了昨夜的夢,一時出神站在那裏沒動,肖嬷嬷感覺到後連忙抹了抹眼淚站起身,看見是他後松了口氣。

肖嬷嬷有些局促的笑了笑,眼淚還挂在臉上:“祖上不積德,就剩我一人燒點陰間錢。”

沈衍易本能的想笑笑安撫他,但他根本不是愛笑的人,也很難在肖嬷嬷的故作輕松中找到任何值得高興的字眼。

“打擾了。”沈衍易轉身要走,又忽然回過頭:“嬷嬷,這麽多紙錢燒的完嗎?”

“啊?”肖嬷嬷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腳邊的紙錢。

“能不能将底下沾了雨水的給我一些。”沈衍易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都是王府的,佩的腰扇雖是自己的,但這是他随身戴了好多年的,不能輕易送人。

于是他摸了下發頂,萬幸發冠是自己的,他毫不猶豫拆了發冠遞給有些怔愣的肖嬷嬷:“若嬷嬷不覺得冒昧,請舍我一些吧。”

肖嬷嬷忙說不冒昧,抓了厚厚一大把紙錢,有裹了一把金銀元寶遞給沈衍易,沈衍易接過來,堅持要把發冠給她。

推脫不過,肖嬷嬷便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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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衍易抱着紙錢回了前聖所,又往狴犴堂後面那竹林子去了,到處都是雨後的泥水,只有小亭子那出有遮蔽沒淋濕。

他原本想在那裏燒,但又刮起風來,小亭子還有些幹竹葉編的小籠子,像是養蛐蛐一類小蟲的。

他怕連累了那些東西,便就近推開角門出去,往外尋合适的地方去了。

王府很大,小竹林外面還是竹林,他知道王府到處都是隐衛,但他不想被看見,所以挑着樹木遮蔽的路走。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裏,他在一趟籬笆下整理好了紙錢,掏出火折子點了一小疊,然後一張一張往裏填。

“老師,你教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但好像,上天沒指望我做什麽,就是想磨死我…”

沈衍易将紙錢都點了,磕了幾個頭後伏在地上:“老師,你有好多話要反駁我,教訓我吧,好希望能再聽到您的教誨,但是…您因何而死呢…”

說到這裏沈衍易無比委屈,他好半天沒有力氣起身,靜默的哭了很久。

在他還是個小孩子時,濮興懷知道他在府上過的不好,小小年紀被壓的郁郁寡歡,時常教導他行好事,遲早會柳暗花明。

但沈衍易還沒等到那一天,建造他意志,維護他憧憬的人卻死了。

濮興懷的離去無異于摧毀了他的信仰。

等情緒穩定下來,他收拾好灰燼,無意義的拍了拍雙膝沾上的泥水,他發現自己頭發也是散的,片刻後想起發冠給了肖嬷嬷。

回去的路幾乎全靠直覺,陰雲密布的天氣也不好猜測到了幾時,從饑餓和疲憊來看,應該已經過去了很久。

走累了他想問路,卻一個人都碰不見,也不知是走到了什麽偏僻的地方。

他提着口氣腳步不停,他怕一停下就沒力氣了,又不知過了多久,身子弱總是格外難熬,他終于看見了點熟悉的景物。

姿盛院的牌子越來越清晰,他想加快腳步,但只是踉跄了起來,兩三個強壯的男子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見到他都有些激動:“快去告訴殿下,沈公子找到了!”

沈衍易停下腳步,還沒等說什麽,就被姿盛院出來的慕靖安吓得噤了聲。

慕靖安一雙眼睛像是要吃人,氣勢洶洶的朝他走過來,一把将他手臂攥住,幾乎要把他薅起來,壓抑着怒火問道:“你想跑?”

“我沒有。”沈衍易掙了掙,但慕靖安的力氣太大了。

沈衍易是順着內院方向走的,而慕靖安得到消息第一猜想是沈衍易跑了,讓許多人去外面沿路追,王府裏也着重讓人在前聖所和姿盛院找。

找了小半天慕靖安焦躁的不行,忽然看見沈衍易披頭散發的自己回來了,乍一見到面除了虛驚一場的慶幸,就只剩下惱火了。

“你跑到哪兒去了!?”慕靖安逼問他。

沈衍易剛燒了紙正是脆弱的時候,有些無奈的說:“我說了我沒有跑。”

“你還來脾氣了?”慕靖安拽着沈衍易快步走,沈衍易體力不支,幾乎是被他拖行,但他不阻止也不求饒,一副任你處置的樣子。

慕靖安見他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就更氣,猛地将人扛起來,帶回了前聖所。

沈衍易被丢到床上,他揉着自己下意識向後支撐的手肘,慕靖安已經薅住了他領口:“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對不起。”沈衍易偏過頭:“我不該給殿下添麻煩。”

“你是給我添麻煩嗎?你…你就折騰我吧。”慕靖安像是投降了,緩緩閉上眼睛與他額頭相抵:“我找你都要掀房瓦了,也不知是你自己跑了,還是讓人逮了去,再不見你人影我就要去扒太子的皮了。”

沈衍易本來還能忍住自己的委屈,但感受着慕靖安近距離的呼吸和溫度,他突然就忍不住了。

慕靖安感覺到自己鼻尖流過濕熱,微微拉開一點距離,他捧起沈衍易的臉:“我沒想把你罵哭。”

“我知道。”沈衍易聲音有些哽咽。

“原本不想同你說糟心事。”慕靖安給他抹眼淚:“但我近來忙,我不是那等閑人,雖說我倒是想,就跟你整日膩着耗着。可你想想給你下的淫羊藿,你說我閑的下來嗎?”

“我不是說怪你。”慕靖安捧起他的臉:“看着我,你給我省點心,我給你掙好日子過,能理解嗎?”

沈衍易偏過頭去不回應。

慕靖安又把他臉扳回來:“你同我說,你到哪兒去了。”

“我去給我老師燒紙。”沈衍易語氣淡淡的。

慕靖安心一跳,立馬扯出個笑,在沈衍易臉上揉了揉:“原來是這樣,我真沒怪你,乖,不怕,我也沒對你動辄打罵不是?我就是問問。”

慕靖安沒想到這一茬,但方才已經發作起來了有些不好收場,他這輩子就沒跟誰道過歉,自然也沒人能要求他道歉。

看着沈衍易漠然的眼神和發紅的眼圈,他倒是真心想道個歉也說不出口,最後還是模模糊糊的說起軟話哄他:“乖,不生氣了,聽說你都沒用膳,是不是餓了?”

沈衍易揉了揉被扯痛的手腕,這麽半天了還覺得不舒服,但想到畢竟是自己不打招呼的走丢,也沒底氣生悶氣。

“我不餓。”沈衍易垂下眼皮:“我就是累了。”

慕靖安心裏不好受,特地去書房外面等他,跟他說餓了的沈衍易好像又退縮了,聽他說不餓,無異于聽他說你走開吧,你離我遠一點。

“好。”慕靖安拿他沒辦法,把他挪回枕頭上躺好:“你睡吧。”

沈衍易睡醒了慕靖安也不忙了,守在床邊等他用晚膳。

不止用膳,次日慕靖安去書房議事都将沈衍易帶了進去。

夏哲顏和邵英池對此都有些介意,但慕靖安佯裝看不見,讓沈衍易去裏面看書打發時間。

沈衍易現下根本碰不得書,也看得出夏哲顏和邵英池的防備,主動說去外面窗下透氣,既讓自己在慕靖安眼皮底下,又不讓夏哲顏和邵英池懷疑。

他的懂事不難看出,慕靖安責怪的看了眼夏哲顏和邵英池,讓他去外間榻上休息,吃什麽要什麽吩咐碩果。

沈衍易靠在軟椅裏閉目養神,沒過多久就聽見裏間的人出來了。

沈衍易以為他們又要出府,站起身做出禮貌相送的假樣式。

“過來。”慕靖安喚他。

沈衍易走上前去:“殿下。”

慕靖安從上到下打量他,他頭發梳的很整齊,發絲潑墨一般從發冠垂下來,而慕靖安他們都已經過了冠禮,頭發梳成髻。

這樣一對比,他們三個倒像是要帶小孩出去見世面。慕靖安一笑:“你去換身衣裳。”

邵英池有些驚訝,問他:“殿下要帶沈四去當面對峙?”

沈衍易一頭霧水的看向慕靖安,慕靖安扳住他肩膀給他翻了個面,推推他後背:“讓你去換衣裳你就去。”

沈衍易聽話的去了,聽到身後的慕靖安說:“皇命還憋在別院沒傳出來,本王如何知道?本王就不能帶美人去飲酒看花麽?”

“不過哲顏确有本事,眼睛都伸到了大內,旨意還沒到王府,你的小道消息先來了。”邵英池磅砰砰拍了夏哲顏後背兩下。

夏哲顏撥開他的手臂,語氣淡淡:“你們在外打仗立功,我沒那個本事,但總不能光在京中養尊處優,你們回來了兩手抓瞎,那我也等不到拜相之日,早被你們砍死了。”

沈衍易進屋關上門,碩果早已準備好了衣裳。

他一邊更衣一邊回想他們剛才的對話,又忍不住想慕靖安要帶自己去哪裏。

他自從進了王府就沒出去過,也不知道出去後會不會遇上認識的人。

仔細算起來今日剛好是青房學院沐休,若是讓昔日同窗看到自己被當做金絲雀觀賞狎弄…

沈衍易眨了眨眼,似乎也沒什麽所謂,畢竟自己這輩子似乎就這樣了,既不能出去,還有什麽在乎名聲的必要。

“發什麽愣呢?”慕靖安撩開珠簾進來,自然的幫他系腰帶,又把那把放在高幾的腰扇拾起。

這把腰扇一直被沈衍易随身帶着,慕靖安好奇的打開了腰扇,又覺得沒什麽特別的。

将扇子綁好正要還給沈衍易,忽然見他很緊張的看着自己。眼神生怕自己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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