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貳拾貳章
第22章 第貳拾貳章
“看什麽呢?”慕靖安笑了下,似存心逗他,将扇子揣在了自己腰間。
他看着沈衍易垂下眼眸,故作不在乎的偏過頭去,慕靖安無奈的把扇子取下放在沈衍易手心。
“不樂意不會說麽?”慕靖安在他臉頰捏了一下:“誰教你的這麽隐忍。”
慕靖安轉身剛要出去,沈衍易在他身後輕輕開口:“我說過。”
“嗯?”慕靖安回頭看他,眼神有絲疑惑。
“我說過的,但沒人在乎。”沈衍易将扇子放回腰間,他看了眼表情意味不明的慕靖安,微微低下頭繼續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明白該做一個識趣的人,佯裝羞澀一言不發,滿足你自以為深情關愛我的幻想。”
慕靖安的表情已經徹底僵住。
但沈衍易說都說了,沒有現在停下來的道理,他似笑非笑的擡起頭:“'誰教我這樣隐忍'?當然你不是始作俑者,我養成如此性格怨不着你,但你确實也在逼我隐忍,這一點你無從抵賴。抱歉,我真的忍不住要反駁你,而且我可能永遠都是一個不識相的人。”
慕靖安好半天沒有說話,從來沒有人将他拆穿的毫無反駁餘地。
再他說出那句話時,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其中的目的,實在是太順嘴了。
以至于沈衍易明明白白的分析給他聽,他都一時難以置信自己對沈衍易使的小聰明。
若是旁人這樣與他說,他定要惱羞成怒,說不定還要将人趕出去永不複見。
但眼前的人是沈衍易,他一點都怒不起來,只覺得有些羞愧,羞愧自己沒有用全部真心,疑心自己在弄虛作假。
“我索性告訴你。”慕靖安開口有些啞:“我不會放你走,這一點注定要違背你的意志。除此之外我會盡量滿足你。”
沈衍易深舒一口氣,無所謂道:“多謝。”他擦過慕靖安的肩膀,輕聲說:“但我不太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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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靖安忍不住将他拉住,一把扽進懷裏:“你說得對沈衍易,你确實很不識相。”
沈衍易兩手抵着他肩膀,偏開頭不看他。
“好在我不需要你識相。”慕靖安指尖在他臉頰輕輕滑過:“你只要有這副皮相就好了。”
沈衍易忍不住戰-栗,慕靖安擡起她的下巴來勢洶洶的吻上去。
過了一刻鐘沈衍易才被抓着手臂帶出來,方才整齊妥帖的衣裳,現在領口亂七八糟的。
夏哲顏眼觀鼻鼻觀心,邵英池蹙眉看了兩眼,慕靖安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沈衍易的衣裳有些狼狽後,順勢背過身将人擋住,親手給沈衍易整理好。
慕靖安原本和邵英池騎馬,夏哲顏一向是乘轎的。
臨行前慕靖安問沈衍易會不會騎馬,邵英池笑說:“得了吧,別讓風給你的美人吹走了。”
所以沈衍易與夏哲顏同乘轎子,兩人對坐,互不說話。
夏哲顏不是沒有看到沈衍易袖口下露出的手指在發抖,但這不是跟他有關的事,他是不肯開口的。
路至半程時轎子莫名停下,慕靖安很小氣的上了轎子,長臂一伸繞到後面,把沈衍易整個肩膀圈起來。
沈衍易仍然一動不動,維持着方才的坐姿。夏哲顏大概可以猜到,這位沈美人正緊繃着,不肯反應只是不想失态。
他們去的地方是郊外一處農莊,幾乎是林子深處,旁邊是瓜果秧樹,二層小樓外觀不出奇,往裏走卻別有洞天。
樓下開闊寬敞,一趟屏風分成兩部分,兩邊都是軟榻矮桌,樓上則是幾個私密的雅間。
從莊子管事與他們的對話中,沈衍易聽出來這地方是慕靖安的。
上了樓已經有幾位看上去非富即貴的公子在喝茶,陪客的是幾位言談舉止頗為熱情的女校書和小倌兒。
他們紛紛起身給慕靖安行禮,慕靖安一擺手,正要落座時先把旁邊的椅子推了下,把身後站着的沈衍易拉過來,示意他坐下。
原本沈衍易以為慕靖安至少要給自己幾天臉色,沒想到慕靖安若無其事的幫他添了茶,伺候的極其自然。
這樣反而讓沈衍易有些不安,他想道謝,但慕靖安一直沒有看他,于是便罷了。
在場的似乎都很熟悉,放松而又有分寸的找自己的樂子,絕不明着多看沈衍易一眼,訓練有素似的在沈衍易不注意是飛快的瞟一眼。
慕靖安絲毫不懷疑,任何人都無法忽視沈衍易的美貌,所以他“大度”的沒有太計較此事。
淡粉色衣裳的小倌兒扇着折扇說自己念過書,識字。他的同伴拆臺說不信。
一位被小倌兒喚作李公子的,正倒出自己錢袋子裏的各色寶貝,笑着說:“既如此你寫給我們看,寫出一個字,我賞你一粒金瓜子,看你能從我這兒拿走多少。”
其餘小倌兒女校書也躍躍欲試,李公子大方的點頭:“誰會寫誰拿。”
雖是對着所有人說的,但其實只針對陪酒的花紅柳綠。
桌上鋪宣紙的刷啦聲和墨汁的味道無法忽視,此時已經陸續有人打量沈衍易。
沈衍易靜靜的端坐在那裏,似游離在外。
其實在那個小倌兒說自己念過書時,慕靖安就就蹙了下眉。
夏哲顏也若無其事的看了沈衍易一眼,出乎意料的,沈衍易眼神淡漠到了極致,沒露出一絲自艾自憐的神色。
不到一刻鐘,女校書和小倌兒的臉上都寫滿了無能為力,紛紛将宣紙遞給李公子。
邵英池嗤笑一聲打趣他:“你又識得幾個字?”
李公子啧了一聲,佯裝生氣的推給他:“那邵狀元你來。”
“我也不識字。”邵英池随手将一摞宣紙推到旁邊,好巧不巧坐在他旁邊的正是沈衍易。
夏哲顏眼神淡淡瞟過邵英池,慕靖安責怪的睨了他一眼。
誰知沈衍易并未拒絕,他動作禮貌有度的拿過粉衣裳小倌兒遞給他的毛筆,對他輕輕點了下頭,竟真的批改起了那些奇形怪狀的字。
他眼神掃過宣紙,在寫錯的字下面落下一個墨點,宣紙的主人是位藍衣裳小倌兒,哎呀一聲表示惋惜,辯解自己分明會寫,一時粗心大意了。
他身段柔軟的擰出弧度,歪在沈衍易的椅背上,幾乎貼在了沈衍易耳邊,吐息着說:“公子能否給奴家糾正?”
沈衍易沒說話,但應他的話寫了正确的寫法。
小倌兒立馬笑盈盈的,正要開口道謝,身子被向外猛地推開,他踉跄幾下才站穩,花容失色的看向推他的慕靖安。
沈衍易嘆了口氣,回手拍了拍慕靖安的手臂,慕靖安奇異的沒了脾氣,并未再計較。
李公子打圓場,問小倌兒得了幾粒瓜子,小倌兒還沒回過神,誰都沒料到沈衍易輕聲開口:“十一粒。”
場面一時寂靜下來,邵英池啧了一聲提醒道:“為何不給,你供不起了?”
李公子哎一聲數了十二顆給了那小倌兒,直到那小倌兒坐下再次笑起來,沈衍易才收回目光繼續批改那些字。
沈衍易不僅樣貌傾國傾城,氣質更是優雅矜貴。
他不卑不亢的坐在那裏寫寫劃劃,就讓方才有看熱鬧心思的人生出憐惜,又因他冷淡疏離的神色望而卻步。
簡直是一輪天上月。
即便落入人間,映的也是慕靖安的池水。旁人也只有眼饞的份兒。
一張一張全部看完,沈衍易将一摞宣紙理好,順手放到旁邊高幾上,剩下一小堆兒沒發完的金瓜子,被他們嬉笑着一搶而空。
李公子財大氣粗只是笑着看他們掙,沈衍易動作起身,被慕靖安拉住了手腕:“你做什麽?”
“我想出去走走。”沈衍易說。
“坐下。”慕靖安微微用力,沈衍易不與他争執,聞言坐下了,慕靖安又補了一句:“此處近山,草叢樹灌裏說不好竄出來什麽東西,你哪裏應付得了?”
沈衍易點頭:“是。”
才過了多久他又是一副溫馴模樣了,慕靖安簡直拿他沒辦法,心裏憋着股氣無法發洩。
他剛坐下不久,吳甸就進來了,附在慕靖安耳邊說了幾句話。
慕靖安聽後哼笑一聲,悠閑的喝了盞茶,又吩咐小二去上幾道糕點,必得有玫瑰杏肉軟酪。
小兒應了,慕靖安語氣散漫:“成,我老子要見我,我去別院一趟。”
他路過夏哲顏:“人我先留在這兒,你照應着點,要不多久我就回來了。”
慕靖安一走,在座對沈衍易的好奇都按捺不住了,即便有所收斂,一個接一個的目光也無法忽視。
他們一時摸不準,眼前的人究竟得是什麽樣的身份,讓慕靖安既能為他拉椅子倒水,又斂着氣壓制。
伺候和管制矛盾的同時出現在對待一個人的态度上,那就只能是得寵的家裏人了,但沈衍易的氣質又實在不像,怎麽看都是慕靖安欺男霸女。
邵英池瞧着那些起起落落的打量,噗嗤一笑:“殿下也真放心。”
不過只是看兩眼,沈衍易疏離冷淡的氣場也很趕人,倒是沒人敢與他說什麽,都只能裝作沒有沈衍易這個人存在。
沈衍易在這些人中勉強挑出來個能說話的,他走到夏哲顏附近,告訴他:“我去樓下,不走遠。”
“嗯。”夏哲顏拿出一塊銀元給他,像是對待要出去玩,同兄長報備的弟弟。
沈衍易本來不想要,但想到這裏鬼使神差的接了。
莊子是慕靖安的,自然不接待外客,寬敞的一樓空無一人,只有位管事坐在櫃臺後面編蒲扇,見到沈衍易在床邊小桌坐下,過來上了盞茶。
窗臺上慢騰騰挪過來一只小雀兒,噠噠噠不知在啄什麽,胖乎乎的很是專注。
沈衍易靜悄悄看着,它忽然煽動翅膀,慌不擇路的飛起來撞到了窗框,沈衍易撿起來撞暈後兩腳朝天的小雀兒,看向在對面落座的夏哲顏。
小雀兒在沈衍易手心漸漸恢複意識,沒心沒肺的啄着沈衍易的虎口,沒啄兩下沈衍易手一抖,将卻往窗外一送,小雀兒展翅飛走了。
夏哲顏才看見沈衍易手上有一點血,原來是虎口處啄破了。
“你是細皮嫩肉的。”夏哲顏将帕子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你應該見過慕靖安的手,練刀槍劍戟的繭子,換成他的話,鳥肯定啄不破。”
“你想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