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貳拾陸章

第26章 第貳拾陸章

廚房炸了一鍋兔肉丁, 在盤子外圈圍了兔肉藕盒,因沈衍易偏清淡的口味,又捶了兔肉丸子吊了一鍋白菜湯。

還沒等做好, 皇上身邊的主事內官相禾,讓慕靖安去翠園用晚膳。

碩果送走了傳旨的相禾, 慕靖安正倚在榻上沉默。

沈衍易睡醒後頭發散下來一縷,他從小凳上起身, 要去外頭等碩果回來幫他藏一藏。

路過慕靖安時, 慕靖安直起身撈住他腰将他帶進懷裏:“皇上今日獵了頭鹿, 我帶你去吃鹿肉。”

沈衍易怔住, 他如何去?

慕靖安把他按在腦袋上的手拿下來, 将他散下來的那縷頭發繞在手指上打圈:“碩果給你頭發綁這麽緊?眼睛都要吊上去了。”

碩果進屋剛好聽到這句話, 解釋道:“原本內官的頭發束的緊是為了當差做活時不會松。小人糊塗了,忘了沈公子不用做活。”

“你去松了頭發,原本怎麽束還怎麽束。”慕靖安掐着他腰将他托起來:“衣裳也換了。”

又吩咐碩果:“這兒還留着我以前穿的衣裳吧?給他找一身色淺襯他的。”

“是。”碩果走過來,對沈衍易做出請的手勢。

沈衍易問慕靖安:“若有人認出我呢?”

“不會。”慕靖安語氣很篤定,別院今日沒有外人,“頂多一個慕毓雅,但她不敢讓她大哥和皇上知道,她做的那些事。”

沈衍易去換下了那身宮人打扮, 換上的是慕靖安十五歲的衣裳,穿着正好合身,就是腰身有些肥,用腰帶束着更顯的盈盈一握。

剛穿好衣裳, 碩果端着頂鑲金的藍翡翠冠進來, 眼中閃過驚豔之色,順口誇道:“沈公子穿上這身衣裳, 要比殿下穿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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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衍易早就習慣了對他樣貌的誇贊,但現下不一樣,光是想到他要穿着慕靖安的衣裳出去見人,就覺得手腳都僵硬的不知該怎麽放。

束了頭發出來,慕靖安坐在椅子裏,手肘拄在扶手上,手撐着下巴姿态矜貴,眼神卻跟流-氓沒什麽兩樣。

沈衍易不肯往前走了,甚至懷疑自己根本沒穿衣裳。

“走吧。”慕靖安收斂目光,拉着沈衍易出門。

翠園裏擺着家宴,皇上與皇後,以及幾個妃嫔一桌。

太子與二皇子已經落座在不遠處的一桌,慕靖安無視所有目光,虛攬着沈衍易的背走過去,對沈衍易說:“坐。”

沈衍易頭痛的看向他,被他按着肩膀坐進椅子,還笑着說:“客氣什麽呢。”

原本穿着宮人的衣裳隐于宮人中,慕景煥都能一眼注意到的沈衍易,現下換上了淡藍色雲錦,在美人雲集的皇室家宴上,依舊好看的讓群芳望塵莫及。

二皇子慕睿聰面色和善,對慕靖安笑了笑:“三弟。”

比起對慕景煥,慕靖安對二皇子慕睿聰的态度簡直好了太多:“二哥。”

慕睿聰并沒有問與他們同坐一處的沈衍易是誰,也對沈衍易略微點頭,沈衍易想起來自己來了也沒行過禮,就被按着坐下了。

出于禮貌,他也低了下頭,時間稍久些才擡起頭。

二皇子并未封王,雖比慕靖安年長,卻不比慕靖安身份尊貴。

在沈衍易看來,至少二皇子表現出來的姿态是謙和平易近人的,比驕縱跋扈的太子強了不知多少倍。

依照沈衍易的閱歷經驗來看,未必相信二皇子慕睿聰是個好人,但至少人家還願意給面子裝一裝,沒給沈衍易難堪。

慕景煥嗤笑一聲眼神示意慕靖安看皇上的臉色,但慕靖安不理他,他最終只好屈尊降貴,開口說:“三弟,私底下胡鬧也就罷了,怎麽将人帶到家宴上來了?簡直不顧皇室體統。”

慕靖安将炙烤的鹿肉夾了幾塊放在沈衍易碗中,不搭理慕景煥。

慕睿聰從中調和:“大哥,嘗嘗鹿肉吧,涼了就要起膩了。”

慕景煥哼一聲,撥開了慕睿聰給他夾鹿肉的手,沈衍易注意到,慕睿聰只是轉了個彎自己吃了,絲毫沒有尴尬神色,想來已經習慣了。

沈衍易不用回頭也知道皇上在看着這邊,但既然來,也因自己惹了這樁麻煩,吃或不吃差別不大。

沈衍易緩緩拿起筷子,盡管如芒在背,他還是斯文的吃着慕靖安夾給他的鹿肉。

“乖。”慕靖安心裏舒暢,愉快的投喂沈衍易。

慕景煥回頭看了一眼,原本跟着慕靖安來的只有內官和護衛,如今多出來了穿着雲錦帶着金玉冠的大美人,皇上不可能看見,為何還不發作?

慕睿聰始終面帶笑意的看着吃相斯文的沈衍易,他感覺到了什麽似的擡頭,果然發現慕靖安正似笑非笑,眼神陰沉的看着他。

慕睿聰仍然對慕靖安一笑,神色坦蕩,沒有任何惡意,找補了句:“三弟帶來的人,舉止不俗。”

聽他說完,慕靖安的笑才多了幾分真心,沈衍易假裝自己聽不到他們的對話,悲觀的想着,直等着皇上大發雷霆,他跪下就好。

皇上不斥責慕靖安,慕景煥絕不罷休,他嘶了一聲,佯裝剛認出來,驚嘆道:“這不是你今日帶來的小內官麽?怎麽…”

慕靖安打斷他:“我看你是不餓。”

“三弟。”慕景煥緊接着說:“你也太擡舉一個下人了。”

旁邊幾桌都拎着筷子不動,若有若無的看這邊熱鬧。

臨近的一桌是與皇上同輩分的親王郡王,架子極大的老頑固。

早就在想:是什麽美人竟然被寧王寵的帶上了皇室家宴,無名無份的一個未弱冠的青年,簡直沒規矩,豈配與他們平起平坐?

聽到慕景煥的話,紛紛揚了揚下巴,直了直脊背。

慕靖安啪的一聲将筷子扣在桌上,這回就不是熱鬧了,趕當着皇上在場時摔筷子,是要受刑的。

沈衍易也不能再裝作無事發生,他放下了筷子,在桌下拉了拉慕靖安的袖口:“殿下。”

慕靖安冷笑一聲:“太子不如管好自己,成日盯着我的內宅算什麽?”

“孤為太子。”慕景煥也挺胸颔首:“訓斥三弟幾句有何不可?孤未娶妻,東宮內眷尚不能登宴,你身邊這娈人倒是成皇室座上賓了,簡直胡鬧。倒教孤與皇子作陪,你當皇室是個笑話嗎?”

“我何時說皇室是笑話?”慕靖安抱起手臂,向後一靠:“皇室的笑話倒是有一個,不一直都是我慕靖安麽?”

沈衍易腦袋嗡嗡響,在思索自己還能不能活過今晚。

如果一會兒皇上下令讓人押他,他就幹脆跪下告發沈鴻雪以妾氏相要,逼子入王府為娈,全都一起死。

只是不知會不會連累慕靖安,最後落一個勾結朝臣的罪名。

沈衍易想到這裏,甚至覺得慕靖安不該受這個罪,畢竟有罪該死的太多了,慕靖安還真排不上號。

他下意識看向最高座,皇上旁邊的皇後已經花容失色,不知聽了什麽了不得的言語。

慕景煥也變了臉:“你休要…”

“我慕靖安就是磊落的人。”慕靖安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像是說給所有人聽:“我鐘意誰就對誰千好萬好,是我強迫他陪我上宴,若有罪我就認。還真不知道是此罪更重,還是欺辱宮人的罪名更重。”

此話一出,方才還窸窸窣窣小聲耳語的聲音頓時全無,整個翠園靜日深夜墳場。

沈衍易疑惑的看了眼怒目圓睜卻又啞口無言的母慕景煥,他略一思索,仿佛明白了什麽。

慕睿聰幹笑兩聲,身為兄長起身給慕靖安倒了杯茶:“三弟,我瞧這小公子斯文的緊,你大吵大嚷,別吓着他。”

慕靖安總算緩和了一點,回頭看向沈衍易,沈衍易似不受控制般向他靠近了一點。

慕靖安便身後将他攬到懷裏拍了拍:“不怕,不關你的事。”

“三弟,你舊事…”慕景煥像是終于緩過勁,不甘心的還口,卻被皇後喝斥:“住口!”

皇上胃口全無,拿起帕子擦手,仔細的一根手指都不放過,最後将帕子丢在桌上,所有人起身垂首而立,大氣都不敢出。

“朕是早年做了孽。”皇上開口:“享不着天倫。”

一旁同輩分的親王郡王都跪下了,生怕這是在敲打誰。

皇上看了他們一眼,更覺得頭痛,擺了擺手:“能吃就吃,不能吃的趁早都滾。”

沈衍易感覺到離他很近的二皇子慕睿聰微微擡了頭,片刻後慕睿聰微笑起來,“父皇息怒,兒臣早就餓了,想必諸位娘娘,諸位叔伯都餓了。”

皇後也賠笑道:“再等下去,飯菜都要涼了。”

皇上臉頰肌肉繃了繃,不耐煩的手心朝下招手。

所有人安安靜靜的坐下,也是二皇子慕睿聰先開口說話:“三弟,我瞧這件衣裳眼熟,好像是哪年立夏做的衣裳,咱們兄弟都有一件。”

有他開口閑談,其餘桌上也漸漸有了談笑聲。

衆人都在竭力裝作方才無事發生,皇室和睦。

慕睿聰說的是沈衍易穿的衣裳,慕靖安有了點笑意,“他穿着正合适。”

“肥了些。”慕睿聰說:“為兄說句實話,你別惱。”

慕靖安挑了挑眉。

慕睿聰笑着:“他穿着比你穿着更好看。”

慕靖安也笑了:“既是實話,我不惱。”

沒想到鬧了這麽一頓,皇上竟然沒趕走自己,沈衍易甚至有點劫後餘生的悵然,他垂眸出神,不動筷了。

“吃飯。”慕靖安把筷子塞到他手中,對上沈衍易遲疑的目光,搶先駁他:“不準說吃飽了,一頓兩口飯,怎麽你要當神仙?”

慕景煥整個人氣成了憤怒狒狒,恨不得捶胸頓足,筷子碰到碗和盤子叮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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