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叁拾壹章(二更)
第31章 第叁拾壹章(二更)
沈衍易被向外掼開, 他跌在床上,萬幸錦被柔軟。
他想到自己不慎中招,用水冷浸自己那夜, 慕靖安将欲對他行不軌之事賊人掼到地上。
賊人就被他摔死了,而這居然是他不小心而為之。
沈衍易茫然的望着上空, 至少他沒有被慕靖安摔死。
很快天旋地轉,沈衍易在回過神時整個身子都在籠統的發痛, 分不清具體是哪裏。
他原本懷疑自己又被摔倒地上了, 其實他是在被拖行。
慕靖安把他丢在堂屋, 他緩緩擡起頭, 最先看見許多雙腳, 在往上看到許多雙腿時, 沈衍易就閉上了眼睛。
他正狼狽的癱坐在許多人面前。
“少爺…”一個虛弱的聲音驚動了他,姜桂帶着哭腔祈求他:“少爺您救救我…”
姜桂衣衫上是幹掉的泥巴,可以想象他狼狽的被人扣在地上不能動彈的樣子,下擺一灘濕漬未幹。臉上一個巴掌印那邊,要明顯比另一邊紅腫。
沈衍易太陽穴突突跳,他起身想走過去,被慕靖安一把推倒。
他摔在地上腦中有一道尖利的叫聲,旁邊的碩果下意識來扶他, 半道又收回了手。
沈衍易難以置信的看向明明昨晚還與他相擁而眠、今早還難舍難分的慕靖安,慕靖安并未與他對視太久,轉身坐在了羅漢椅上。
沈衍易不再起身,無所謂體面的膝行向慕靖安, 對他說:“殿下, 是我讓姜桂去傳家書,可是有什麽誤會?”
“家書?”慕靖安将一團亂紙丢到地上:“你好好瞧瞧, 這是不是你親手寫下的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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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桂還在嗚嗚的不知說着什麽,沈衍易撿起了那團紙。
“昨至別院,太子、寧王與聖上狩獵,夜宴于翠園,未宿歸府。不日寧王或将出京。問姨娘安,問父親安。”
每一個字都是他寫下的,他無從抵賴。
沈衍易認下:“是我親手所寫,但…”
慕靖安随手抄起桌上一盤玫瑰杏肉奶酪丢過去,盤子磕在沈衍易的額頭,咚的一聲,足夠每個人聽見。
沈衍易正處于強烈的不安中,他幾乎沒有感覺得到疼痛,只是眼前忽明忽暗,視野越來越小。
他預感自己要暈厥,用力掐着手心保持清醒,對慕靖安解釋:“殿下,此信乃應付催促不得已寫下,其實言之無物,殿下細看便知。沈鴻雪獻子投誠,所謂父子恩情早已決斷,我不食其肉飲其血是我懦弱無能,豈會忠于他而傷殿下?”
慕靖安目光意味不明的落在他臉上,看着他嘴唇一張一合,直到他說完也未打斷。
慕靖安偏了偏頭,忽然起身朝他緩步走近,單膝半跪在他面前,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聽上去很真誠。”
沈衍易眼神黯淡下去,心如死灰的閉上眼睛。
果不其然慕靖安将他的下巴丢開。
“言之無物?”慕靖安将那團紙不慌不忙的展平,又将其卷成一卷,一下一下拍着沈衍易的臉,折-辱意味十足。
沈衍易胸膛劇烈起伏,若是從始至終都是這般态度也就罷了,現如今算什麽?
“'不日寧王或将出京',沈衍易。”慕靖安深深呼出一口氣,似失望至極。他問:“我出京了,你與你老子要做什麽?”
沈衍易感覺自己額頭剛被盤子砸過的地方正在發熱,半張臉的皮都被充血抻扯的緊繃,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焦躁,內心的真實感受就要壓制不住,浮現在臉上。
他說:“正因我什麽都不想為沈鴻雪做,我寫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況且…”
“無關緊要的小事?”慕靖安起身踱步,“你既覺得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為何不得我允準再寫下來?”
慕靖安在走近姜桂時一腳将其踹翻,他早看不慣既不貼心也不忠誠的姜桂,但礙于他是沈衍易的小厮,從未說過什麽。
沈衍易像失去了全部力氣,一點阻止慕靖安的辦法都沒有,哀莫大于心死的說:“差一點就說了,不過幸好不曾說。”
初見時慕靖安如地獄惡鬼,碰他時手上還沾着不知誰的血。
他的暴-力和瘋狂并不對沈衍易掩飾,從一開始就直白的亮給沈衍易看,理直氣壯,無法無天。
沈衍易在聽到慘叫聲時會心跳發抖,在見到血時有如沉墜的感覺會讓他短促的出一陣冷汗。
慕靖安太強悍了,他從未見過能摔死人的力量,同時還擁有說一不二的魄力。
他雖然願意對沈衍易展現出疼愛和耐心,但沈衍易也無法不去想,這份唯獨給他的耐心和疼愛是否會耗完。
他更無法不去想,慕靖安沒有用來對待他,卻展現給他看的血-腥,是否是要挾和威懾。
即便如此,沈衍易還是無法理智的用銅牆鐵壁來回絕他的示好。
有時候沈衍易會怨自己愚蠢的動了心,但他甚至說服了自己:誰讓我可憐到沒有人對我好呢,我父親都不會在乎我是否餓死,而慕靖安卻盯着我用膳,我沉醉其中又有什麽錯?
“大錯特錯…”沈衍易垂眸小聲呢喃。
慕靖安踱步回來,重新半跪在他面前,耳朵貼近他顫抖的唇,試圖聽清他的話,問他:“你說什麽?”
沈衍易下意識後退,偏頭看向臉色漲的通紅的姜桂。
更加慶幸沒有将自己母親的事過早告訴慕靖安,雖然他好幾次就要沖動開口。
萬幸,萬幸…他在心中默念。
即便慕靖安大發慈悲向沈鴻雪發難,将他母親接過來,任何人在慕靖安面前都要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惹的慕靖安大動肝火。
到時候跪在那裏的就不止姜桂了,說不定還要母親陪他一起任人打罵。
慕靖安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又回頭看着他。
沈衍易雙眼發紅,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
慕靖安不明白,明明姜桂也沒為沈衍易做過什麽,何至于心疼的哭出來?
慕靖安心中發酸,憤怒蒙蔽了他的理智,讓他認不清這樣的情緒是嫉妒。
“吳甸。”慕靖安快意的欣賞着沈衍易的神情:“把姜桂帶下去,以往安插進府中的眼線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
沈衍易猛地向前探身去抓慕靖安的領口,他用力太大以至于失去平衡跌進慕靖安懷裏。
若是在這之前沈衍易肯主動投懷送抱,慕靖安做夢都要笑醒,而此時慕靖安垂着雙臂,半點沒有要擁住他的意思。
“不要,不要!”沈衍易撐着他的肩膀脫離他的懷抱,眼神驚慌失措蘊滿祈求,對他說:“對不起,我不知你的去向要緊,我以為國舅和太子知曉,就意味所有人都知曉此事。你告訴我我以後就不寫了,對不起,求你…”
慕靖安嘴角一抹嘲弄的笑:“求我?因何求我,如何求我?”
沈衍易完全失去理智,“姜桂只是傳信,信是我寫的,與他無關!你不要殺他…不要!”
慕靖安仍然看着他笑,那笑容嘲諷玩味。
沈衍易讀懂了其中含義,姜桂的事在慕靖安這裏無從商量。
于是沈衍易徹底崩潰,他捂住自己的耳朵,也許只是出于沒有安全感抱住了自己的頭,他大聲尖叫起來。
姜桂在尖利聲中被拖走,沈衍易的眼淚如斷線珍珠。
碩果于心不忍的低下頭,吳甸連看了慕靖安幾眼,礙于自家主子的脾氣,什麽都沒敢說。
慕靖安被喊的頭痛,他拉下沈衍易兩個手腕攥緊,逼問沈衍易:“你與你老子串通一氣,假意自己被迫入王府,幾次三番端架拿喬不肯我碰,我也允了,你心裏很得意吧?”
沈衍易已經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只能看見他嘴巴張張合合。
“沈衍易,你背叛我慕靖安,将我的行程告訴沈鴻雪時,可想過姜桂會因你而死?”慕靖安說出這些話時,并未覺得解氣暢快,反而愈發沉悶。
沈衍易終于聽懂了最後那句,他痛苦的凝視慕靖安:“要我說多少次,我沒有背叛你。”
沈衍易眼中深刻絕望。
慕靖安見過的沈衍易大多數時候都平靜到近乎冷漠。
他知道冷漠只是沈衍易自我保護的面具,在他的親近和觸碰中,沈衍易的眼神會有波動,甚至會有委屈和害怕,但要仔細去觀察才能發現。
他忽然想起李王姬去罔薉軒裝內院主人,沈衍易被按在地上時眼睛也是屈-辱更多。
因為沈衍易覺得自己遲早還會遇上轉機,慕靖安一直都知道他不肯認命安于現狀。
但為什麽…慕靖安回望沈衍易的眼神,為什麽他眼中的絕望來勢如此洶湧?
“你要嘴硬到什麽時候?”慕靖安抓住沈衍易腦後的頭發,“人贓俱獲,你還要分辯出花來?你覺得我是蠢貨嗎會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騙?!”
沈衍易心死到無話可說。他靜默的流着眼淚,不知道姜桂此時此刻…
他很想問問慕靖安要怎麽做才能放過姜桂,但他張了張口,喉嚨啞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咳了一聲,喉嚨痛的他躬起了背,再要說話時有人回來複命,很小聲的說:“殿下,解決了。”
沈衍易如遭雷擊,他眼睛瞪圓望着慕靖安,他向後跌去,出于本能及時用手臂撐住了身子
從前覺得姜桂哪裏都不夠好,如今人死燈滅,壞事他反而全都想不起來,只記得昨日晚膳,姜桂笨拙的将他不等慕靖安用膳的責任推到碩果身上去。
慕靖安感知不到他的絕望,更有可能是不在乎,捏住他的臉頰,對他說:“你向我磕頭認錯,發誓以後絕無非分之想,安心當我的身下寵取悅我,我會網開一面。”
沈衍易充滿敵意的望着他,眼神分明在說: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