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事暴露
第41章 心事暴露
祝明予被寧繹知背着,兩只手環繞在他脖子兩側。他自覺欠了好大的人情,歉意早就壓過了生氣,此時是想找話又不知道說什麽,只覺得尴尬。
吳萬露下山時拿了本來分配給祝明予和寧繹知的東西,一家三口走得比他們快大概半個坡的距離。
祝明予往下看,見一對年輕男女打打鬧鬧地下山,後面又親密地挽在一起,便小小地唉了一聲。
這聲嘆氣卻被寧繹知聽着了,問道:“疼麽?”他下坡路走得比較慢,想盡量穩當些,以免牽扯到祝明予的腳踝。
祝明予卻被這聲詢問弄得紅了眼眶,不疼也想喊疼,便小小地說了聲:“疼。”
寧繹知立刻不走了,回頭看他,見他眼淚汪汪的,于是說:“受的住麽?受不住我把你放下來。”
“別,我能受的住。”祝明予怕他一放反而洩了勁。祝明予雖然瘦,但怎麽說也有一百多斤,背着他下臺階,怎麽想都是件巨累的活。
寧繹知慢慢往下走,兩手握着他的膝彎,脖子後面出了層薄薄的汗,祝明予拿紙巾擦了擦他的後脖,問:“你累麽?”
“還行。”寧繹知說,“還是扛貨更累。”
他這話一說,祝明予便更覺自己不是東西。寧繹知平時都這麽累了,又要兼顧學習又要打工,當然沒空閑留意到別人的傷春悲秋。自己卻還在跟他耍這些小孩脾氣。
祝明予攥緊了紙巾,默默擦寧繹知身上的汗:“對不起,我老是給你添麻煩。”
“你也知道。”寧繹知深深嘆氣,“所以你剛才為什麽又生氣了?就因為我說你喜歡虞麗佳?”
祝明予說:“嗯。”
“為什麽,你不是早就承認了?”
“不是她。”祝明予将紙巾攥得更緊,“我喜歡的是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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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祝明予聲音沉了下來,“我不想說。”
“行吧。”寧繹知背着他默默走了一段,“你為什麽喜歡她?因為她漂亮,成績好?”寧繹知拿他淺薄的經驗猜測。
周圍男生談論起喜歡的女生,無非就是漂亮和成績好兩點,而別的女生喜歡他,也無非就是外貌和成績。
他不太能理解這種喜歡,跟喜歡一個精美昂貴的禮物有什麽區別。
祝明予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不是,是因為他什麽也沒有。”
“聽不懂。”寧繹知說。
祝明予真想狠狠掐這根木頭,但他回憶起二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心又軟成一團。于是他只是更用力地環緊了寧繹知,額頭貼在他的後背,說:“我看到了他的脆弱,并産生了憐惜。”
“祝明予,你真是個怪人。”寧繹知低聲說。
祝明予不服氣道:“哪裏怪了?”
寧繹知說:“大部分人都只喜歡強者。”
就像如果他不保持着優秀成績,于娟就會吝啬将愛給予他。
祝明予不知道別人怎樣,反正他可不喜歡完美男主角樣的寧繹知。他甚至覺得寧繹知真正表現出來的那種直愣和我行我素,那種看着沒那麽讨喜的樣子,才是可愛的。
祝明予不屑地說:“那我覺得我這種才是真正的愛,比較高級。”
聽上去确實很喜歡。
寧繹知沒吭氣,覺得心裏有些發悶。
吳萬露最終還是把祝明予送去了醫院挂急診。醫生說沒大礙,開了藥後又把他腳五花大綁,捆得像個粽子。
然後吳萬露就把祝明予送回了學校對面租房的地方。盡管吳萬露再三說明她可以跟數學老師講清楚這個情況,但祝明予還是堅持要回去。
不僅是因為作業沒寫完,還因為他有點認床,所以當時在寧繹知家也沒睡好。
從醫院折騰回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寧繹知背他上樓,是付聰來開的門。
付聰穿了睡衣睡褲,維持着祝明予出門前的樣子,也不知是沒出過門還是出過門又重新換上了衣服。
他看到寧繹知出現在門外時還十分不解,但在看到祝明予後不解便轉成了震驚。
他見祝明予單只腳立在地上,另一只腳擡着,右手還拄着根拐杖,忙把祝明予扶過來,“你腳怎麽了?”
祝明予坐在客廳椅子上,渾身上下只剩一張嘴硬,裝道:“小問題,崴了下。”
寧繹知白了他一眼,問付聰有沒有冰塊,付聰一問三不知,就跑回房間喊付姨出來。
付姨剛還在熨衣服,聽到祝明予腳崴了,舉着個熨鬥就出來了。她跟寧繹知一起把祝明予扶到床上,給他腳底下墊了好幾本書,又墊了好幾個墊子,最後把冰塊裝塑料袋裏,靠在他的腳踝處。
祝明予十分感動,對着付姨千謝萬謝。付姨只說是舉手之勞,讓他有事再叫她,然後便又回房間繼續熨衣服了。
打仗似的忙活了許久,終于消停了。
祝明予躺在床上,回憶着今天發生的一堆事情,說:“這世界還是好人多。”
寧繹知拉開祝明予書桌旁的椅子,坐下來,一雙冷靜的眸子就這麽盯着祝明予。
祝明予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便又說:“你一會兒回去麽,還是留在這?”
寧繹知道:“留着吧。看你明天情況,要是不好你怎麽上學?”
祝明予心道要是不好,那就再請個假呗。再說了還有付聰,雖然付聰這個小身板不能背他,但攙着他別讓他再摔跤,應當是沒問題的。
但他心裏肯定還是希望寧繹知留下來的,所以也沒反駁他,只是放緩了聲音道:“那我現在要洗澡了。我要換睡衣,你幫我打盆水來呗……噢,還有牙刷和杯子,我要刷牙。”
寧繹知任勞任怨地站起來,去衛生間給他打了盆水。他拿手試了試水溫,把毛巾浸濕了,又擰幹,站在床邊,問:“我幫你擦還是你自己來?”
祝明予小臉一紅,立馬搶過毛巾,說:“當然我自己來,我又不是癱瘓了。”
寧繹知也覺有道理,于是點點頭,又坐回了位子上。
祝明予被他直勾勾地看着,手搭在T恤上不動,害臊道:“你背過去。”
“……”寧繹知背了過去,雖然他不明白都是男的到底有什麽不能看的。
祝明予見寧繹知面朝着課桌,這才把身上的T恤給脫了下來,拿毛巾擦着身體。
寧繹知看向祝明予的課桌,桌面上堆着亂七八糟的卷子和書本,不由皺緊了眉頭,問:“這課桌我給你理了吧?”
祝明予邊擦邊回道:“那你理吧。”
寧繹知便真的幫他整理起課桌。只是整理的時候又順道看了幾道題,不免又說了祝明予幾句。
“這就是你說的幾道題沒寫?”寧繹知拎着他的數學卷子,怒道,“你後面大題沒有一道寫了!”
“……也,也沒錯啊。你數數,五道大題嘛。”只不過五道大題占了試卷兩面。
祝明予本來很心虛,但一想到自己腳扭了,便又多了很多耍賴的理由,“你看我腳都崴了,就別罵我了嘛。”
果然,寧繹知聽到他扭腳之後就不再說什麽,只是捏着他的卷子跟他說這幾道題的解題思路。
祝明予覺得寧繹知一講題就叨叨得像個唐僧,但他看着寧繹知的臉又覺得他認真講題的樣子太過認真帥氣,欣賞着他的臉便無暇聽他說了什麽。盯着盯着便又開始神游天外,想到今天爬山的事情,于是又思考起了爬山的意義。
于是事情就演變成了寧繹知講他的題,祝明予刷他的牙。
祝明予的思緒還在開小差,自然沒發現寧繹知很久沒有發出聲音。
祝明予将牙膏沫給吐了,又拿毛巾擦了擦嘴,剛想完生命和爬山的意義,一擡頭便看到寧繹知捧着一本灰色封面的本子,一言不發地看着。
祝明予的血色瞬間褪得幹幹淨淨。
那個本子是祝明予的心事,他在上面寫下所有難以訴諸于人的苦悶和甜蜜的暗戀。他想過或許有一天,等他跨過了這個潮濕又陰暗的青春期,等到他終于能夠成熟地面對自己時,他看到這本子會一笑而過,甚至可以把他拿出來跟別人分享,再潇灑地自嘲一笑:“你看,這是我高中的時候,傻乎乎的。”
可現在是一個最糟糕不過的時間點。祝明予所有的自我和尊嚴在這一刻,在他最想保持平等姿态的那個人的面前,被扯得滿地狼藉。
黃歷上的諸事不宜終于還是靈驗了——這是在這荒謬又巧合的場景裏,祝明予的腦子裏第一個蹦出的念頭。
寧繹知感覺到祝明予在看他,也擡起頭。
人在應激狀态下,對很多人或者事的判斷都是相當不準且帶有濃厚主觀色彩的。祝明予在當時對寧繹知表情的判斷是,沉重,嚴肅,困惑,失望,難過……唯獨沒有喜悅。
祝明予感覺自己要瘋了,他從床上彈起來,雙手往前伸,滿腦子就想把本子搶過來。
“小心腳。”寧繹知比他動作更快,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回床上。
腳上傳來的痛感和冰感将祝明予扯得痛苦又清醒,而寧繹知也像被燙着了一樣把他的手從他肩膀上松開。
寧繹知坐回椅子上,唇部的肌肉剛有要行動的跡象,祝明予便大喊大叫道:“別說!”
但寧繹知之所以是寧繹知,他只要想說,他便一定會說。在他的字典裏,沒有含糊過去,沒有模棱兩可。
事實上,他的腦子在看到這本子之後也像短路似的,他沒有理智去維持思考,去想他這行為會對祝明予造成什麽,對他自己造成什麽,對他們之間的關系造成什麽。
他只是問出了他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祝明予,你喜歡的人是我?”
作者有話說
刺激的來了,給寧老師下一劑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