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醫生
第15章 醫生
已知,病人的原型是現實中的災情局支隊準隊長。
那麽,他說的這句“後天形成的病”,是想表達什麽?
先天和後天,如果按照病人現實中的身份,對應的是否是天災和人禍?
這句話,仿佛劍指現實中災厄的隐秘……
停,夠了。
葉雲州幾乎是掙紮着将這些思路壓下,深呼氣,他抛開一切現實因素,單單從副本中能夠得到的信息進行分析。
到底是什麽讓病人感到痛苦?
如果僅僅只看信紙的內容,似乎是他作為背叛者的不安和迷惘,但如果結合他對組織的回答,就變成了他因自己先前助纣為虐的極度自責。
組織和信仰是虛假的,而所謂的誘惑,反而是點醒他這個迷途之人的燈塔。
病人想要贖罪,又恐懼組織的掌控報複,所以陷入現在的痛苦中。
……還真是掙紮的心路。
[我理解你,紀先生。]
刀尖卷起細細的條狀木屑,在桌上慢慢刻字的烏祐情緒格外平靜,不同于考慮到現實因素的葉雲州,身處副本的他對這個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按照這個發展,病人的組織就應該是邪惡的。
很合理,符合他的心理預期,以至于讓他接下來對病人說的話也非常自然,發自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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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須逃走。]
[逃走,然後彌補曾經的過錯。]
[作為醫生,我會幫你。]
直白且篤定的語氣,其實并不像醫生。
但很顯然,病人對這個回答非常受用。
就像是搖擺許久,突然被認定的權威肯定了想法,哪怕仍有不安,還是遵從內心,借着某個片段中患者的嘴顫顫巍巍開口:
“我想,活着離開這裏。”
……
【☆病人說,他想活着離開這裏。】
烏祐頓了頓:“他有危險?”
【☆或許是。】
葉雲州也捕捉到了這點。
但這是在病人自己的世界,能有什麽危險呢?
【☆別擔心,我會時刻關注那邊的情況。】
【☆等到了晚上,或許我們能以某種方式直觀地看到那個世界。】
“好。”
烏祐點了點頭。
他放下卷口的手術刀,往窗臺張望,打量着玻璃外的藍天。
只要,今天不會和昨天一樣忽然天黑,他還有很久的時間探索。
這麽想着,他并未開口,卻得到了搭檔的回複:
【☆不會提前黑的。】
【☆放心調查。】
葉雲州查過天氣,今天是晴天,直到第二天淩晨才會下雨。
明明是無由來的信息,烏祐卻有了底氣:“好,我會利用好時間。”
【☆嗯,那我先去隔壁。】
【☆加油,有什麽發現都可以和我說:)】
“嗯。”
一來一回,氣氛融洽又輕松,就好像這裏不是什麽難度超高的特殊副本,而是雙人解謎小游戲。
圍觀的觀衆們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麽了。
【……啧,總感覺我們有點多餘。】
【主播到底為什麽那麽信TA啊?】
【別問,你想被戳腦門我可不想。】
【其實可以理解吧,TA好像沒說錯過……】
【那問題就更大了,某些信息副本裏好像壓根沒有吧?這算什麽,言出法随?】
【不信,肯定是瞎貓撞見死耗子!不說別的,就說名字憑什麽能說對,肯定是因為病人失憶了所以沒有反駁。】
這話才沒說多久,畫面裏的烏祐就找到了一卷記錄。
藏得很嚴實,而且在牆上的暗格裏,如果不是烏祐在交談中獲得了病人的信任,并通過搭檔對隔壁直播間鏡頭的解謎得到提醒,或許要花更久的時間才能發現。
翻開這卷文檔,是一位病人與其他醫生的問診記錄,而病人的姓名欄上明晃晃寫着“紀澤宇”三個大字。
而仔細看上面記錄的對話,發現了一串熟悉的數字——21301。
啊這?
觀衆們一時語塞。
這裏有密碼,那麽方才的密碼箱就可以憑借這個順利解謎……
不對啊!所以實際的發展完全颠倒了啊!誰家好人先解密成功再發現線索的啊!!
他們驚疑不定,這下是真的開始懷疑那位彈幕的信息來源了。
難不成,難不成對方是通關過這個副本的玩家?
可特殊副本向來只有一次通關機會啊!
想不通。
……
烏祐在這卷記錄中并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內容。
相反,看到的都是他已知的信息。
某條記錄中,語氣崩潰的病人曾嘗試向醫生尋求幫助,說自己幾乎要迷失自我,而醫生給出的建議是讓病人經常看鏡子,從鏡子中辨認自己。
這裏提出了“鏡子”的概念。
但這個概念早就被烏祐和他的搭檔深入讨論過,二人早已經明确副本世界的本質,所以這并不是什麽值得留意的信息。
又翻過一頁。
這一頁,病人忽然對醫生表達了極度的抗拒,不僅語氣尖銳地辱罵醫生動機不純,還做出了極端行為,試圖撞牆讓自己保持清醒。
紙上也染上了斑駁的血跡,就像是綻開的血花。
烏祐停在這裏,手指摩挲着頁面,卻沒再翻頁,直到眼前飄過熟悉的星星:
【☆我回來了。】
【☆有什麽發現嗎?】
“可能。”
他将這一頁記錄指給鏡頭看,估計對方看完,這才說自己的看法:“這個醫生,TA讓病人的病情惡化。”
葉雲州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
【☆你是說,TA可能是某種危險嗎?】
“嗯。”
病人原本的心理醫生啊……
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張月光下柔軟清麗的面容,葉雲州蹙着眉,再次仔細閱讀這頁的記錄。
[你這個僞君子!]
[你都是在騙我,你騙我……]
[我不想成為你們的實驗品——]
[我受夠你們了!]
再之後,病人就撞牆企圖自殺了。
嗯……
眉毛越擰越緊,葉雲州無法想象昨夜遇見的那位女士竟然在病人口中是這樣惡劣冷酷的形象,哪怕是副本裏的二創,出入似乎也有點大了。
還是說,他的感知出錯了?其實那位女士并沒有他認為的那樣無害善良?
信息一旦結合現實一想都變得格外混亂,葉雲州搖了搖頭,重新梳理思路,在直播間中慢慢打字:
【☆比起這個,病人口中的實驗品也值得注意。】
【☆或許夜晚時不受控制的黑潮正是他被改造後的結果,如果我們想成功治好病人,可能需要關注如何解決夜晚他的困境。】
“我明白了。”
烏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大概是被彈幕啓發了思路,他拿着記錄往外走,似乎打算去尋找什麽。
葉雲州回憶了一下醫院的布局,正想要發言提醒,肩膀卻忽然被人輕輕拍了拍。
“……!”
思緒立刻抽身回到現實,目光重新聚焦,他看見了面前的藍制服。
即便一直告訴自己不要上升現實,但忽然看到這件制服,葉雲州還是生出了些許警惕,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幾步,保持距離才開口:
“請問?”
視線上移,他認出了那張臉,微頓。
——對面是昨天和他在亭子有過短暫交談,實際身份是他市趕來臨時上任接替紀澤宇擔任小隊隊長的岑遠。
青年眼神的變化沒有瞞過對方,岑遠溫和地笑了笑,朝他點頭:“你好,又見面了。”
“你今天也來得很早,已經站很久了,不打算進室內休息一下嗎?”
……
怎麽聽起來,像是一直在關注他似的。
葉雲州禮貌婉拒:“謝謝,我之後會去休息。”
以為這樣或許就結束了,誰成想這位岑隊長并沒有離開,而是在不近不遠的距離晃悠。
雖然沒有直接去看,但葉雲州能感受到對方偶爾看向自己的視線。
并沒有侵略性,只是像長輩一樣溫和而擔憂,無聲催促。
“……”
他真的看上去有那麽需要關懷嗎?
自我懷疑了幾秒,最終葉雲州還是妥協,進了一家附近的咖啡店休息。
落座,他随便點了一杯飲品,确定直播間暫時沒有需要他關注的事物,便看着窗外的醫院略微出神。
思維逐漸發散。
當然,這個關懷還可以有更為複雜的原因。
并非出于職責,而是某種掩飾。
如果真的按照副本中所發現的思路……也許是他們發現有人窺見了這些隐秘,所以想讓他離開。
但這樣一想又有矛盾,因為直播間明明存在于他的眼中,如果被發現,能以何種形式?僅憑他站在醫院外的時間很久?每一次的災厄降臨都有成百上千像他這樣表現的人,真正失去親人的那些人遠比他看着更失魂。
所以,還是最開始那個簡單的解釋就好。
“謝謝。”
接過店員上的飲品,葉雲州感受指尖傳來的熱度,輕輕松了口氣,在這樣溫暖而安定的氛圍中,重新投入直播間。
與此同時,醫院外。
“岑隊長。”
身後這聲呼喚是生疏而客氣的口吻,岑遠回頭,看到一名負責輪崗的隊員正看着他,雖然略顯局促,但還是大膽開口:“剛才那個人,是有什麽問題嗎?”
岑遠看起來有些訝異:“并沒有。”
隊員撓了撓頭:“那您,一直關注他……我還以為……”
岑遠笑了笑,表情很溫和:“我只是覺得他有點眼熟,再加上他看起來真的需要關照而已,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不是麽?”
隊員讪讪低下頭。
“沒關系,保持警惕心是好事。”
他走進,拍了拍隊員的肩膀:“不用緊張,我很開心能有你這樣的隊員。多多交流,之後才能配合的更好。”
隊員忙不疊地點頭。
目送新隊長離去,他內心對天降領頭的抵觸感也逐漸散去。
聽說,新隊長其實算半個本地人,之前在A市待過不短時間,這麽一想,确實沒有誰是比岑遠更适合接替他們這支小隊的人選了。
想到這個,就不可避免地想到如今受困在身後災厄的人。
“唉。”
這位年輕的隊員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明明他們這隊好不容易才彼此磨合好的……該死,早知道,他們就不催着副隊請假休息了。
好像是從隊長意外身亡後,副隊就變得很難過了吧。
難過到偶爾遇見,日漸清瘦的副隊甚至會朝着他們這群普通隊員道歉。
但他根本沒有做錯什麽啊。
這是天災,又不是人能夠幹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