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 18 章
明黛是在一個破廟裏醒來的,醒來時周圍一片漆黑,湧入鼻間的是長時間未通風住人後的潮濕黴味。
漫天彌漫的灰塵,只要是人吸入一點就會忍不住瘋狂咳嗽。
她不确定把她帶來這裏的人有沒有走,更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麽,而未知,往往是最恐怖的。
咬得舌尖吃疼的明黛等無力的四肢逐漸恢複了一絲力氣後,抽出發間戴着的簪子頭緊攥在手裏,眯着眼睛借着從窗外折射//進來的昏暗月色摸索着往往門的位置靠近。
她不确定自己會不會踩到東西,只能踮起腳尖,小心在小心。
她剛靠近門邊,就聽到外邊有人說話的聲音,也讓明黛瞬間屏住了呼吸,握着簪子的手壓出印痕,更側耳去聽他們在說什麽。
“我們這麽捉弄她,會不會不太好啊。”年紀偏小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下頭,總覺得有哪裏做得不對。
“這是世子的命令,又不是我們想要做的,再說了只是關她一晚上,又不是做什麽。”男人冷笑的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黑沉下來的天,擡手拍冷下他的肩膀,“行了,那麽晚了我們還是早點下山吧,要不然太晚了遇到了狼該怎麽辦。”
“我們這麽把她一個扔在山上,會不會有危險啊。”
劉全翻了個白眼,“要是死了,那就算她命不好得罪了世子,你走不走,你要是不走我可走了。”
直到他們兩人的腳步聲逐漸消失于茫茫山林中,明黛才借着月色打量身處所在的位置。
深山,破廟,黑夜。
要是膽子小的,恐怕能被徹底吓瘋。
她想要推開門,卻發現門從外面被鎖起來了。
明黛也清楚現在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自己獨自在山上待着,等天亮了在下山,最好是讓世人知道燕珩沖冠一怒為紅顏将未婚夫扔進深山破廟裏。
Advertisement
可是山中變數多,誰又能保證那幾個利欲熏心的人不會回來對她做出別的事。
而留守在原地的未知,往往更可怕。
夜幕籠罩之下的仙鶴樓裏是杯觥交錯的豪爽萬飲,也是含情脈脈不得語。
并沒有裏面同他們喝得酩酊大醉的燕珩正靠着欄杆,沉思斂眸的轉動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心髒空落落得像是缺少一塊。
就連今天的生辰也少了對他而言很重要的東西,他想要知道是什麽的時候,卻又怎麽都想不起來,最後只餘憋在胸腔裏的一團煩悶。
“阿珩,你怎麽了,看起來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今日覆妝粉,點紅唇,更襯雲軟花香的林婉娘拉過他的手腕輕晃,“是不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燕珩收回走遠的思想,目光落在她發間簪的珍珠步搖上,“沒有,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那就好,你要是說不喜歡,我可得生氣了。”林婉娘靠着他的手臂,看着樓下燈火通明的街道,輕輕地咬了下唇,“阿珩,你說過要娶我的話,還算數嗎。”
如今距離他和明黛的婚禮僅有兩個多月,她如何能不急不躁不慌,也更害怕他突然恢複了記憶怎麽辦。
因為她伏低做小,噓寒問暖那麽久,他仍是沒有對自己有一點兒心動的痕跡,又如何能讓她不急,不慌。
燕珩只是掃了她一眼,便淡淡地收回目光,沒有任何回複的轉身往樓下走。
林婉娘見他都不理自己了,連忙提裙追上,“阿珩,我剛才問你話呢,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
明黛剛掄起打斷的桌子腿,掄起它把門給砸爛了,并準備往山下走的時候,遠遠地聽見了有人喊她的聲音。
一瞬間,她以為是那群人回來。
明黛腦海中的那根弦瞬間拉滿,細密的冷汗密布全身,肯定是剛才砸門的聲音太大了,讓他們聽見了。
而她要做的,就是趁着他們回來之前趕緊跑!絕對不能讓他們抓到自己!
她轉過身的那一刻,沒有注意到腳擺放的位置不正,突然一個暴力,導致踝關節失衡,一股鑽心的刺疼席卷而來。
不用低頭去看,明黛都知道自己的腳崴到了。
不行,她絕對不能待在原地坐以待斃!
忍着刺痛的明黛咬緊牙關,以手撐地,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可是還沒走兩步,就是腳踝一疼再次倒在地上,就連那道聲音也離她越來越近,莫大的恐慌也要将她徹底吞噬時。
她發現了,随着風飄來的聲音很是熟悉,而且像是表哥的聲音。
“表妹,是我,淮止表哥。”
“表妹,你在不在這裏,你要是在的話回我一聲。”
拖着受傷的腳的明黛聽到表哥的聲音時,先是不可置信,随後湧現而出的狂喜,朝他回話喊道,“表哥,這裏!我在這裏!”
她剛喊完沒多久,如被墨水暈染的遠處就明起了一盞盈盈微光。
那光是那麽的小,那麽的微弱,就連盛夏裏的螢火蟲都比不上。
可就是随着那麽一點點螢火蟲的光亮逐漸靠近後,是明黛能聽見自己心髒不斷跳動的劇烈聲響。
那燈光也從一開始螢火之光變成了碗扣大小,而後是挂在檐下的燈籠,最後是那對她來說,明亮得宛如白晝的光亮。
随着亮光逐漸靠近,也讓打着燈籠的人的臉逐漸顯現。
因為跑得太近,連頭發都亂了,就連鞋子都險些跑掉一只的周淮止看見她的時候,那顆一直高高挂起的心才終于往下放了,拍着胸口直對老天謝天謝地。
又注意到高高她腫起來的腳踝,又是生氣又是心疼,“表妹你放心好了,等回去後,我一定不會放過那群人的!”
将裙擺往下拉,遮住腳的明黛見到表哥後,就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更多的是疑惑,“表哥,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
而且還那麽晚了。
“我那麽晚見你還沒有回家,我有些擔心你。”周淮止生怕她誤會什麽,連忙漲紅了臉解釋,“我白天的時候看見一個人的背影很像你,一開始我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是見你那麽晚還沒回家,我就想着,那個人會不會就是你。”
其實他一開始也不能那麽肯定表妹就在山上,只是準備上山的時候遇到了兩個要下山的男人,才讓他懷疑表妹會不會就在山上。
好在他猜對了,要不然表妹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山上過夜,不知道得有多害怕。
周淮止把燈籠放在一側,看着表妹用羅裙蓋住的腳,抿了抿唇,“表妹的腳是不是崴到了。”
疼得臉色發白的明黛也不否認,但仍是要說,“我還是能走下山的,就是得需要表哥你扶我一下才行。”
“你腳都崴到了,還逞什麽強。”周淮止見她那麽不安心自己的身體,頓時有些生氣的背對着她蹲下,“上來,我背你。”
“不用,表哥你扶着我就好,我還是能走的。”即使對方是表哥,但對明黛來說也屬外男,何況她在過不久就要成婚了。
“表妹,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表哥,你可以适當依靠一下我這個表哥的。”周淮止又氣呼呼的說,“我是男人,理應要照顧你,而且你又是我表妹,我這個當表哥的,哪裏能在你受傷的時候對你置之不理,要不然讓我爹娘知道了,不知道得要指着我的鼻子罵多少天。”
抿着唇的明黛掀開羅裙一角,露出紅腫得快連鞋子都要穿不上的腳,還有倔強着說要背自己,要不然就不走的表哥。
恍惚間,她想起了燕珩。
那個時候的她也是不小心崴到了腳,周圍又沒有大人,更找不到別人來幫忙,是年僅不過十三歲的燕珩咬着牙,哪怕頭發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兩條腿都開始打顫了,仍是堅持着要背着自己下山。
在自己問起來的時候,還龇着牙說,“不累,一點都不累。”
“皎皎那麽的輕,還是得要多吃點才行,要不然小心以後長不高了怎麽辦。”
可是怎麽能不累,兩千多米高的山一個人走都會累,何況是背着另一個人。
明黛趴在表哥的背上,忽然鼻子發堵得厲害地問,“表哥,你說一個人怎麽能在失憶後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表妹你指的是那位安陽王世子嗎。”周淮止在她開口的那瞬間,基本就能肯定了,關于表妹那位未婚夫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了大概。
他擡頭看着天上挂着的一輪彎月,又低頭看着腳下凹凸不平又雜草橫生的山路,“我不知道一個人在失憶後為什麽會變成另一個人,我只知道要是在失憶後會忘記自己所愛的人,那只能說明他愛得不夠深,要不然為什麽其他人都能記住,唯獨自己深愛的人記不住。”
是啊,如果真的是深愛,為什麽誰都會記得,唯獨把她明黛給忘了。
說到底,也只是不夠愛罷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