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 28 章
對于他的霸道強勢之言, 明黛不虞的擰起細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是清冷至極,“好像無論我嫁給誰, 都和燕世子無關, 燕世子莫要忘了你我二人在退親後就是形如陌路人的關系。”
一個“世子”的稱呼,能在頃刻間拉開親疏遠近。
從未想過她會喊自己“世子”的燕珩只覺得血氣上湧, 後腦勺也在隐隐作疼。
“誰答應退婚了, 我不答應,皎皎以往都是喚我景珩的,你忘了嗎。”驚覺馬上要失去對自己而言, 極為重要之物的燕珩惶惶不安的就要來拉住她的手腕。
更想要問清楚她為什麽要和自己退婚。
要知道他們的感情好得從未紅過臉,他才更不信她會主動提出要和自己退婚。
“皎皎, 你和我說,是不是他們威脅你和我退婚,你告訴我, 你不用有任何顧慮, 我不希望你在他們的威脅下輕易的放棄我們十多年的感情。”
燕珩快要拽過明黛手腕時,一柄鋒利的劍身橫擋在二人之間。
持劍拔出的明言止臉色陰沉,眸光銳利, “世子, 還請你說話就好好說話, 莫要随意拉扯害我小女閨名, 本官雖是文官, 但也略懂些拳腳功夫。”
世人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 可既要入朝為官, 又怎能連最淺顯的君子六藝都不會。
燕珩低下頭,定在劃破他脖間一層油皮的劍身上, 聲音也帶上了一層困惑,“岳父大人這是做何,是擔心皎皎說出真相嗎?”
他和皎皎兩情相悅,他不信她真的會待他如此無情。
“世子為什麽總是将問題往別人的身上推,就不能從自己的身上找?我和世子退婚的原因也很簡單,和其他人無關,只和世子對我的态度有關。”明黛的聲音清清冷冷得如山澗叮咚四濺的水花,又咬字清晰得像在衙門裏審判犯人。
“和我有關,為何?”
“世子可知,當我在得知世子墜崖的消息後,那段時間裏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哪怕睡着了也很快會在噩夢中驚醒,更是長跪寺廟不起只為求世子一個平安,可是世子又是如何回報我的。”明黛說到一半,苦澀又難堪的閉上了眼,像是揭開自己潰爛流血的傷口,展現給世人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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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可笑,世子回京的消息都還是我從別人口中聽來的,我那時以為世子定然。傷得很重,才會擔心得不告訴我。”
“結果我看見的是世子身邊已有佳人在側,不但對着我說那位姑娘是世子此生摯愛,還說我不過是上京城裏矯揉造作,古板又無趣的貴女,你又怎麽會娶我這樣的女人為妻,而你生平最厭惡的就是我這種女人。”
被她話中內容所驚駭得耳膜生疼的燕珩身體晃了晃,只覺得她說的那些話,每一個字都沉重得令他難以喘息,又如驚雷落下,審判着他的罪行。
他知道自己失憶後對她并不好,卻沒有想到他會那麽的混蛋!
更不敢相信這些混賬話都是從他嘴裏說出的!
越是清楚的明白,他越是難堪的不敢面對。
他想要讓她不要說了,可那清冷的嗓音更像一把用寒冰削成的刀,一下又一下的往他最脆弱的心髒處捅,直紮得他鮮血淋漓,喉管冒腥。
“世子可還記得你那句,‘就算我們之間有過婚約那也是過去式,現在的我已有了心愛的姑娘,婚約更是當不了真。’如今我已經滿足了世子退婚的要求,世子為何還不願了,難道在世子的觀念裏,就只允許你抛棄我,不允許我明黛退婚嗎,那我倒是要問清楚,天底下哪裏有這般蠻橫無理的道理。”她的聲音并不大,可落燕珩的耳邊卻如淩厲的刮骨刀,刀刀見血,更令他止不住的心慌。
“不是的,這些話根本不是出自我本心,我也從未想過要和你退婚。”
“世子你是沒有想過,但你做了,就算那些話是世子你在失憶後說的,可無論失憶前後都改變不了你們是同一個人的事實。”明黛如知蛇打七寸,寸寸直中要害。
“世子你知道嗎,我之前雖難過你對我說的那些話,但我也從未想過要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我想着,要是讓你多接觸我們的過往,你肯定會想起些什麽的。”
“所以哪怕當你送我做及笄禮的那塊玉佩被你心愛的林姑娘打碎後,你不分青紅皂白冤枉我,對我說‘不就一枚玉佩嗎,大不了你送我十塊’的時候,我依舊覺得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暫時忘記了關于我的記憶才會這樣。”
“可是當你在青雲觀上說要将你曾經為我挂的那些祈福帶全部燒掉,還認為是我居心叵測偷系上的,只是為了讓林姑娘誤會,從而将我推倒在地,罵我惡心的時候,你是不是依舊覺得我不會傷心,覺得我那麽愛你,肯定不會離開你。”
“我也确實沒用得如你所想的那樣,還認為你只是暫時把我忘記了,但你在你生辰那日将我騙到山上破廟,雇人欲辱我清白,還将我推下湖的那一刻,我終于徹底的明白了,或許我喜歡的那個少年郎再也不會回來了。”她說這些事的時候,平靜得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也更惹人憐惜。
而她要的就是絕對的憐惜,絕對完美的癡情人設。
“混蛋,你這個畜生!就算你想要退婚直說就好,我們明家又非那等死纏爛打的人家!你憑什麽羞辱我妹妹!”自認修養極好的明玉生再也聽不下去,揚起拳頭就朝燕珩狠狠揍去。
他只是知道二妹被他推下了水,完全沒有想到他在之前還做了那麽多豬狗不如的事來!
好在父親去宮裏求了退婚的聖旨,要不然二妹真的嫁過去,只怕沒幾年就要香消玉殒!
并沒有躲,任由拳頭落在臉上的燕珩也沒有想到自己失憶期間會如此的混蛋。
他知道自己混蛋,不代表他就想要放手,擡手擦去唇邊血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嗓音暗啞且愧疚,“皎皎,我真的不知道失憶期間的我會那麽混蛋,但是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和那位林姑娘也沒有任何關系,我只是将她當成的救命恩人看待而已,你要是不喜歡她,我馬上把她送走,以後再也不許她踏進京城半步好不好。”
“破鏡重圓都會有裂痕,何況是人的感情。”明黛舉起自己那日被他推倒在地後劃破了的掌心,即使距離那天過去了許久,她的掌心依舊殘留着幾條或深或淺,觸目驚心的疤痕。
“世子讓我原諒你,可是誰又能心疼遇到那些事的我,以前發生了的事,我又怎麽能毫無芥蒂的當做無事不生。”
一直躲在雙魚黑檀木屏風後的明芷再也聽不下去,跳出來,生氣地罵道:“還救命恩人,有誰家救命恩人和那位林姑娘一樣對外宣稱她是你這個世子的心上人,你還任由那個林姑娘欺負我二姐姐,我反正長那麽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救命恩人。”
她只知道二姐姐在和他退婚之前肯定受了不少委屈,結果這委屈哪裏叫不少,簡直是多得能砸死人。
這樣的他,倒是和他那個表裏不一的救命恩人絕配!
臉色血色皆失,慘白一片的燕珩哆嗦着雙唇,慌張辯解,“不是,我和那個林姑娘真的沒有任何關系,皎皎你要相信我。”
“世子這句話,要是讓林姑娘聽見了,她應當要傷心了,世子如今和我,和明家已沒有任何關系,還望世子日後不要在登門拜訪,以免對外有損我閨譽。”明黛說完,微微附身行禮,“父親,女兒的話已經說完了,若是無事女兒先回去了。”
說罷,明黛轉身就要離開。
腳步沒有一絲遲疑,走得毫不拖泥帶水。
“皎皎,你當真要對我如此狠心嗎!”眼見那道日思夜想的倩影即将消失,身心皆受到寒冰重創的燕珩猛地驚起就要去追她。
人還沒追上兩步,一柄原先抵在他脖子上的劍再次攔住了他的去路。
“自古以來男女皆是好成合,不好則散,燕世子就非得要做得如此欺人太甚嗎。”
燕珩垂眸看向橫在脖間的劍,眼裏不見一絲溫度的伸出二指移開,語調慵懶輕快,“今日小婿送來的禮物不好,改日小婿在登門拜訪,好同岳父大人共敘翁婿之情。”
他這是,竟還沒死心!
那日燕珩幾乎是帶着自己的禮物被轟出的明家,若非明家的修養好,恐怕真得要在門前立上一塊牌子,上書——
燕姓小子與狗不得入內。
明黛回到清芸院後,揮退了屋裏伺候的丫鬟,來到書桌前,看着昨日攤開後還沒寫完的蘭亭序。
蔥如美玉的指尖撫摸着早已幹涸的字跡,嘴角的弧度也跟着逐漸往上。
那些事可全部是他做過的,就算他以後恢複了關于他失憶期間的記憶,她也只是一個絕對無辜的,想要挽留失憶的未婚夫的可憐女子。
為什麽會退婚,自然是在未婚夫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下心如死灰的離開。
這樣的她非但不會遭人罵薄情寡性,還會誇她重情重義。
而手上遲遲未好的傷,也該痊愈了。
明府的人都知道二小姐不久前剛同安陽王府的世子退婚,都可勁的想要讓她早點走出陰霾,找到更好的另一半。
“二姐姐,你最近一直悶在家裏也不行啊,表哥說他前些天發現了一個特別好看的地方,想要帶我們一起去玩呢。”明芷伸手推了推,從出現後連句話都沒有說的表哥一下,朝他擠眉弄眼的示意他說話。
被推了一下的周淮止對上明黛望過來的視線,臉頰蹭地通紅成一片的低下頭,緊張得連掌心都濕了,“我聽說城外的荷花開了,開得還不錯,表妹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看看。”
今日穿了件荷葉色水蓮紋交領襦裙,發間兩邊簪着珍珠步搖的明黛放下看到一半的書。
她自從上次的落水一事出現後她就再也沒有出去過了,也是時候得要出去走走了,也告訴他們,她沒事。
哪怕臨近婚期前未婚夫移情別戀愛上了別人,錯的也不是她,她為什麽要為此日夜垂淚,人比黃花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