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 29 章

周淮止在二表妹答應和自己游湖後, 激動得一夜未睡,天色未亮便睜開了眼,擡腳來到衣櫃前, 從裏面選出衣服換上。

那麽久以來, 這還是他和表妹第一次外出,如何能不令他心湖澎湃。

眼睛一一掃過挂在衣櫥裏的衣服, 顏色多為深青, 柳青,青墨等死氣沉沉的顏色,又想到那位安陽王世子張揚肆意的織金紅袍。

他穿的這些, 表妹見了是否會嫌無趣和老氣,一如他這個人呆板無趣。

早知如此, 他也應當置辦一些顏色豔麗的衣服才行。

“少爺,你明天是要去哪裏啊?還是發生了什麽好事。”身為少爺貼身小厮的阿平見少爺一大早起來,不是晨起溫習功課, 而是把衣櫃裏的衣服都翻出來, 一件一件的往身上試的時候頓感奇怪。

要知道往常少爺出去玩也沒有這個覆粉描眉的架勢,簡直看得他太陽直打從西邊出來。

最後在他決定穿一件月白色廣袖青竹紋直襟,配竹節白玉簪時, 一旁的阿平也琢磨出味來了, 少爺定是思春了!

發生了那麽大的事, 他得要趕緊修書一封回去給老爺太太才行, 這樣太太也不用總是為少爺的婚事着急上火了。

昨日說要去游湖, 便約好今日在大門前會合。

一路上只要見到反光能照人的地方都會停下來稍整衣冠整發潔, 以至于等周淮止來的時候, 兩個表妹已經到了,尴尬和羞赧立時湧上心頭,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我們也才剛到,表哥莫多想。”那麽久了,明黛倒是第一次見表哥穿白色。

本就生得清隽如玉的人換上一攏飄渺的月白長衫,更襯君子溫潤如玉,如切如磋,由衷地贊美道,“表哥今日穿的這一身,倒是極為襯你。”

“表妹謬贊了,我倒是覺得表妹一如既往光彩照人。”聽到表妹一聲贊的周淮止像是踩在了飄忽忽的雲端之上,又似懷裏揣了一窩鬧騰的兔子,又驚又喜。

明芷拍了下手,贊同的點頭,“我覺得二姐姐說得很對,表哥穿這一身的确好看,表哥你不知道,你剛才過來的時候,我眼睛都差點兒要看直了,你這個樣子,也像極了書裏說的,那什麽公子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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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黛伸出蔥白的指尖點了下小妹的額間,笑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對對對,就是這個。”明芷嬌俏的吐了吐舌,“表哥你不知道的是,我二姐姐平日裏都不怎麽誇人的,說明你以後得要多穿這種顏色的衣服才好看。”

言外之意是,她二姐姐喜歡。

“咳,小表妹你莫要吹捧表兄了。”

見表哥整張臉快要紅成大燈籠了的明芷轉動着眼珠子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了轉,突然彎下腰,難受地哎呦一聲,“二姐姐,我的肚子忽然有點不舒服,今天恐怕不能和你們一起去玩了。”

“二姐姐,你一定得要和表哥好好玩,連我的份一起玩了才是。”說完,明芷捂着肚子跑得飛快,那矯健的姿勢哪裏有半點兒不舒服。

明芷身邊的丫鬟說道:“二小姐你不用擔心,三小姐只是昨晚上貪涼了些,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三小姐還說了,要讓二小姐您給她摘一朵最好看,最漂亮的荷花回來給她。”

“小表妹身體不舒服,得要請個大夫來看一下才行。”周淮止一眼看出是小表妹想要讓自己和二表妹單獨相處,既感謝小表妹的幫忙,也擔心二表妹拒絕了怎麽辦。

“小妹不舒服,看來只能由我和表哥二人去游玩了。”明黛倒也沒有拆穿她的小心思,轉過身,踩上馬夫搬來的小凳進入馬車。

回過頭來見表哥還杵在原地沒動,便問,“表哥,你在想什麽?”

“沒,沒有什麽。”察覺到自己在發呆的周淮止臉頰蹭地變得通紅起來,就連動作都僵硬得同手同腳。

結果太過于緊張,準備上馬車的時候不小心一腳踩空。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襲來,整個人快要摔倒在地時,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及時拉住了他,并用力的将他往上拉。

一縷淡雅微冷的香氣萦繞于鼻間,連呼吸都屏住的周淮止順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看去。

纖纖軟玉削青蔥,腕似一截白玉藕。

目光順着調琴抽線繪丹青的指尖緩緩往上移,放大的瞳孔裏倒映是二表妹那張仙珠明露般漂亮的臉,也讓他想起了書中所說的那句——

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鬓淳濃染春煙。

短暫的一瞬間,他能清晰的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的聲響,也将周圍萬物都虛化得只剩下眼前人。

“表哥,小心些。”明黛将人拉上來後,确定他站穩後方才松開他的手。

“多謝表妹。”周淮止簡直羞憤欲死,他怎麽能在表妹面前丢那麽大的臉。

要是表妹以為他就是那等百無一用是書生的無用書生該如何是好。

“表哥不要為此感到尴尬,因為這輛馬車本身偏高,踩的那處又易腳邊打滑,我之前第一次坐這輛馬車的時候也險些摔倒了,要不是被人及時伸手拉了一把,恐怕比表哥還要尴尬。”拉她的人是誰,明黛想,那已經是個過去很久遠的人了。

昨日從明家離開後,燕珩馬不停蹄的趕到皇宮,想要求見景陽帝,并求他收回退婚的旨意。

因為他不認,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會從兩廂情願走到兩見兩相厭。

幾縷飄渺白煙從如意瑞獸香爐裏袅袅而升的勤政殿內。

年逾半百,已是滿頭華發的景陽帝剛處理完奏折,就聽到宮人來報,說是安陽王世子求見,眼底快速閃過一抹冷意。

在旁伺候筆墨的侍人斟酌着回道,“燕世子突然來求見陛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昨日明太傅為愛女求了退婚聖旨一事有關。”

半邊臉掩在格子投影處的景陽帝指腹摩挲着白玉扳指,壓低的眉眼帶着陰戾,“你說景珩這孩子,長得和安陽王那老匹夫可有半分相似。”

作為宮裏老人,更親自經歷過先皇子奪權的劉公公立馬後背鬓角冷汗涔涔直冒的跪下來,“這個,老奴不知。”

直覺告訴他,陛下所言恐是皇家辛秘,不是他這個當人奴才所能聽的,在宮裏頭只有少聽少說才能活。

雙手負後的景陽帝雙眼銳利如劍鋒,鼻間發出一聲冷嗤,“安陽王年輕時就是三寸丁谷樹皮樣,怎地到了他的子孫倒成了脫胎換骨的人模人樣,你不奇怪嗎。”

當年他的皇位來得并不言正名順,也更不允許當年之事浮出水面,哪怕是有任何冒出的苗頭他都不允許!

“這個,許是安陽王世子長相随母。”這句話一出,連劉總管都要驚駭得直咬舌,只因安陽王妃也不過是普通長相,但真相究竟為何,完全不是他一個奴才敢多嘴的。

景陽帝垂眸睨了眼快要吓破了膽的人,“行了,就說朕在忙,沒空見他。”

如果他真是那人之子,景陽帝眼神陡然變得兇狠,久居高位的蕭殺之氣令人膽顫得雙腿發軟。

等內監入內宮禀告後,燕珩便在外頭着急得來回踱步,眼睛時不時掃向朱紅宮牆的一頭。

正當他等得欲望穿秋水之時,那前去傳話的內監回來了,也令燕珩精神一震,疾步走到他跟前,問道:“陛下可願見我。”

縮脖塌肩的內監面帶憂色,又在他問話時,揚起讨好的笑來,“陛下今日實在事務繁忙,恐沒空見世子,要是世子有事,還請世子在上朝期間在來。”

上朝?

他雖領了個四品官職,可整個官場裏有誰不知道他的四品官就是個日常巡邏街道,維護秩序的閑職散位,又哪裏有上朝面聖的資格。

內監不動聲色的注視着他越發寒戾的眉宇間,又說,“有些話本不應該由老奴多嘴的,只是老奴還是想要多提點世子一句,強扭的瓜不甜。”

燕珩不屑的冷嗤,“這瓜甜不甜,也得要扭下來才知道。”

就算她真心要和他散,他也絕不允許。

景陽帝這裏行不通,燕珩轉而想到了另一個人,同時更怨恨害自己墜崖失憶之人。

若非他害自己失憶,自己也不會做出那些蠢事,從而讓皎皎生厭。

燕珩剛準備讓人給貴妃傳話時,正好迎面遇上當朝太子——燕赤南。

一攏玄色長袍,頭黛紫金流蘇冠的太子派人攔住他的去路,微微一笑,“景珩表弟,你怎麽突然進宮了?可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安陽王雖是落魄的王府,但也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燕珩雖不喜這位兩面三刀的太子,但該有禮節和規矩也沒有落下,雙手抱拳行禮,“微臣見過太子。”

“你我二人不必多禮。”太子虛扶起他的手,臉上挂着虛僞的笑,再次重複,“你來找父皇,可是有事。”

燕珩還沒說無事,太子先是長長地嘆了一聲,又憐憫的擡手輕拍他肩, “孤知道你定然是因為明二小姐和你退婚一事來找父皇,父皇不願見你也屬正常,你這不是硬逼着他承認自己糊塗嗎。”

“聽孤一句勸,這婚既退了,說明你們二人的緣分也散了,上京城裏有那麽多名門貴女,景珩表弟為何就非要那位明二小姐呢?”

“你若是想成家了,改日我讓你表嫂邀請世家所有适齡的女郎給你相看,保證每一個都比那位明二小姐要來得溫柔小意,才學出衆。”

燕珩冷冷的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其它百花再美,也非我所鐘愛。”

其它女人就算再美再好,對他而言也都比不過那個在他初入京城時。

在所有人都懷疑他,羞辱他,孤立他,要将他逐出國子監時,毅然而然擋在他面前,條理清晰說相信他,還找出真正陷害他的小小背影。

他也深知太子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他本可以順着他話說的,但是憑什麽。

他的喜歡為什麽要藏着掖着,為什麽不能大大方方的拿出手。

要是喜歡一個人,連保護她的勇氣都沒有,又談何喜歡,又怎配說喜歡。

不虞被打斷話的太子倒是沒想到他會如此大方的承認,遂搖頭嘆息,“你所鐘愛的花就是在美,它屬于你也沒用,要是強行将不屬于你的花帶回自家院子,這和逼死她又有何區別。”

“殿下和我說那麽多,不如直接說出你想要和我說什麽。”燕珩狹長的眼眸半眯,帶着一絲不耐煩。

因為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同他打啞謎,就算有,也不想花在這種人身上。

惱怒他如此直白的太子臉上笑容一僵,随後又笑道,“既然你和明二小姐已經退婚,你說,孤将明二小姐為本殿側妃如何。”

“這入了東宮為側妃,日後就是宮妃,孤想,天底下應該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拒絕母儀天下的誘惑。”

燕珩面上冷漠,胸腔裏已是怒火焚心,握着腰間鐵鞭的骨指驟然收緊,握得發出刺耳的聲響,眼含厲色與警告,“殿下應該清楚,他為我妻。”

“已經退了婚的未婚妻,又何來的妻字一說。”太子離開前,拍了下他的肩,語帶嘲諷,“雖說世間好物不少,表弟也不能将不是你的東西強行占據說成是你的,否則天底下豈不是得亂了套。”

一個和皇家沾親帶故的世子就算身份在尊貴,又如何尊貴得了這個皇朝的下一任主人。

直到徹底走遠了,燕赤南身邊的內監不禁笑了出來,“殿下,您都沒看見您剛才離開後,那燕世子的表情有多難看。”

太子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眸中帶了幾絲報複後的快慰,“孤才說要納那位明二小姐為側妃都氣成這樣,要是孤真将那位明二小姐納入東宮,能将他氣得吐血身亡再好不過。”

他想到那位明二小姐風吹仙袂飄飄舉,脂粉污顏色的好相貌,不禁心生意動。

那樣的美人,何該進入東宮伺候他,哪裏能便宜了那等粗俗不堪的武夫。

小黃門疑惑的問,“殿下,您為何那麽讨厭那位燕世子。”

“像他這種嚣張跋扈,乖張肆意得不将任何人看在眼裏的性子,孤讨厭他不是很正常的嗎。”直到今日,他還記得那日對自己的恥辱!

想到過往的太子陰沉着臉,宛如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讓人準備些女子喜歡的玩意,晚些時候送到太傅府去。”

太傅雖是沒有任何實權的文官,可他貴為天下讀書人之首,其人更是桃李滿天下,要是能為他所用,豈不美哉。

沒有見到景陽帝,還被太子給惡心到了的燕珩依舊沒有馬上離開皇宮,而是遣了小太監去向宮裏頭的貴妃娘娘,即他的姑母,說自己有事要找她。

在宮中聖寵多年不斷的貴妃驟然聽到他的傳話,便說,“此事本宮知道了,等晚些陛下有空了,定會将他說的那些話轉訴于陛下。”

話雖如此,燕珩仍是眉心狂跳的不安,仿佛一日不将他們的婚事重新訂下,将她娶回家,這中間肯定還會多生他所不知的變故。

他想要催促着最好是盡快将此事落實,但貴妃派來的人已經走遠了。

燕珩本打算第二日在上門拜訪,結果還沒出門,就被派去盯着明家的人來報。

“世子爺,明二小姐出門了,還是和借住在府上的表少爺一起。”

昨日回到安王府的燕珩整個人像是裹挾着一層憤怒的火焰,直奔練武場。

小厮前來傳話時,他正挺直脊背,雙眼銳利的盯着從籠中放出的麻雀,拉滿的重弓嗡地一聲松開,

羽箭離弦,箭無虛發,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叫好聲。

燕珩将弓箭扔給一旁的侍衛,接過毛巾擦汗,問,“去哪了。”

“看方向,好像是城南。”接過重弓,沉得身子踉跄了一下的侍衛說完,又腦抽地加了一句。

“最近城南的荷花開了,有不少人前去那邊賞花。”

平穩行駛的馬車中,因着沒有人說話,只剩下馬車外壁偶爾傳進來的小販吆喝聲。

明黛是個不喜多話之人,從上馬車後就閉着眼睛假寐,也清楚依照燕珩的性子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也難怪母親那日會拿着不少青年才俊的畫像給她。

時至今日,她想要徹底和燕珩斷了的辦法,就是嫁人。

等她嫁了人,她就不信他還能對着別人的妻子死纏爛打。

可是在這個但凡有了點閑錢都會想着納妾的觀念裏,她真的能找到第二個如同父親那樣的人嗎?

攤開一本書拿在手上的周淮止借着徐徐微風扶起卷簾一角露出的細碎陽光偷偷看她,他想要找話題,又嘴笨得不知道從哪裏開口,想着要是小表妹在的話就好了。

明黛睜開眼,正好對上表哥還未來得及收走的視線,揶揄地打趣,“表哥何故一直看我,可是我的臉上沾了什麽東西。”

這時才注意到原來自己一直盯着她看的周淮止的臉唰地紅了個徹底,也為了掩飾尴尬,輕咳一聲後,問,“表妹接下來是有什麽打算?”

“最近一段時間,我想要在家多陪下父親和母親。”因為想要找到一個家庭關系簡單,并且有着除非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家規,為人又上進沒有吃喝嫖賭的男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這樣的男人也非菜市場上的大白菜,随處可見。

周淮止回想起姑媽前段時間詢問了自己那些同窗有沒有尚未成親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表妹,如果你………”

察覺到他要說什麽的明黛打斷道:“表哥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

周淮止以為她誤會了什麽,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驟然抓緊布料,面皮子憋得通紅的搖頭否認,“沒有,我沒有什麽女孩子喜歡我,我也不是那等招蜂引蝶的人,我更沒有吃喝嫖賭等任何不良的嗜好,還有,我的身體也很好,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噗嗤,表哥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啊?”

這時,原本行駛得好好的馬車猛地停下,因為力的慣性使然,本就沒有坐穩的明黛身子一晃就要往前栽去。

就在她以為要摔倒時,她耳畔旁聽到了一句,“表妹,得罪了。”緊接着是一只汗津津的手手忙腳亂的拉住了她。

确定她坐穩後,那只拉住她的手又像是避嫌一樣迅速松開,男人擔心着急的聲音随之響起,“表妹,你還好嗎,有沒有傷到哪裏。”

“并未,剛才多謝表哥了。”捂着驚魂未定胸口的明黛等坐穩後,方掀開簾子往外看去。

“怎麽突然停下了。”

突然被幾個人騎馬橫沖過來攔住去路的馬夫也很苦惱,“二小姐,前面有人攔住了我們去路。”

聞言,明黛眉心狠狠一跳的下一秒。

“皎皎,是我。”縱馬将其馬車攔住的燕珩跳下馬,來到馬車前,等見到同坐在馬車裏的周淮止,眼神兇狠寒戾得像是外出的丈夫歸家時,發現妻子的不忠。

對上他猶如噬人冰冷目光的周淮止忍着害怕擋在明黛面前,厲聲冷喝,“世子,按照大慶律法,除非有事務在身,否則官員無故不能在鬧市之中縱馬!”

燕珩沒有理會周淮止的色厲內荏,而是揚眉調笑的看向冷着臉的明黛。

輕撣衣衫,擡起廣繡雲紋長衫對她做了個輯,“小生聽說城南的荷花開了,今日誠邀明二小姐和小生一同去游湖賞荷,不知明二小姐可否賞小生這個臉。”

明黛這才注意到今日的他舍棄了往日一貫張揚的恣意紅袍,而是穿着時下文人所流行的青衫儒帽,手持一柄白玉折扇。

若非眉眼間色若春花之曉,任誰瞧見了他,都得嘆上一句縱是年少風流可入畫。

周淮止見他還敢對表妹說出此等孟浪之言,氣得臉紅脖子粗的一把拉過車簾,“世子既已同我表妹退婚,還請不要在出現表妹面前,以免有損我表妹的閨譽!”

看在他是皎皎表哥的面子上才對他再三容忍的燕珩沉下冷然的眉眼,“本世子和皎皎說話,與爾何幹。”

周淮止對上他的滿身煞氣,雖然害怕,仍是擋在明黛面前,反駁道:“我是她的表哥,她是我的表妹,如何同我沒有關系,反倒是世子早已和我表妹退婚,又何故做出這等癡纏之相,難道世子是打算違抗聖旨嗎!”

每一次聽到“退婚”二字,都像是有人拿着錘子,一下又一下劇烈的猛敲着後腦勺的燕珩連語調都陰沉了幾分,“退婚,本世子可不認。”

簡短的幾個字,似從牙縫中硬擠而出的森冷冰寒。

“聖旨已下,就算世子在否認也改變不了什麽。”明黛揚起的聲線帶着一貫的疏離冷漠,“我那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只希望能和世子好聚好散,還是說,世子非要鬧成無法挽回的難看地步才甘心嗎。”

“若是這樣,世子當真讓我懷疑,我昔日與你的那些情誼都是錯誤的,更是從一開始就本不應該存在的錯誤。”

眼眶通紅得,像是一只被人踢出家門口的可憐小狗的燕珩猛地上前拽過她手臂,“不是,我從未想過要和你鬧,更不希望你覺得我們之間的情誼是錯誤的,我只是不想和你分開,更不想要和你好聚好散。”

“我只是希望你能在給我一個機會,難道皎皎你就真的舍得棄掉我們十多年的感情嗎。”

明黛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臂,語氣裏是公事公辦的冷漠,“世子口口聲聲說着要挽回我,但你挽回我的方法就是當衆攔我的馬車,毀我清譽不成!要是這樣,世子的喜歡可真是令我感到惡心又廉價!”

“不是,我沒有。”慘白着臉的燕珩驚恐着連連否認。

“你沒有,但你那麽做了,當初不擇手段想要和我退婚的人是你,現在嘴上說着要挽回我,實際上讓我為難的人也是你,世子當真是要将全天底下的好處都攏進你嘴裏才肯罷休嗎!”明黛眉眼間的冷意似攏了層寒霜,說出的話也像刀子攪碎着他的五髒六腑。

要不然,他怎麽會連呼吸間感受到的都是冰冷的鐵鏽味。

周淮止冷笑起來,“如果我是世子,我在退婚後就不會再出現在前未婚妻面前,燕世子倒好,非得要像塊狗皮膏藥死纏爛打着不放。”

瞳孔纏滿一圈猩紅血絲的燕珩盯着這個一而再,再而三打斷他們說話的人,眼神銳利得如刀子刺骨迫人,“閉嘴,我和皎皎說話跟你有什麽關系!”

“我想應該閉嘴的人是世子才對,我希望你不要在出現在我的面前。”明黛對上他惶恐不安的眼睛,沒有絲毫心軟的一字一頓,“因為現在的你,讓我感覺惡心。”

那些話砸下來的瞬間,就像一根又一根針往身上紮,紮得痛不欲生的燕珩喉間湧上一口腥甜,踉跄着往後退。

最後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皎皎,你兇我,你居然為了別的男人兇我。”

“不,你不是我的皎皎,我的皎皎從來不會兇我!”

“說,你是誰,你為什麽要冒充我的皎皎。”

察覺出他情況不太對勁的明黛迅速吩咐馬夫,“還不快走。”

馬夫當即揚起鞭子駕駛馬車跑得飛快,他要是不快一點,只怕小命都得要交代在那裏。

直到那道黑影逐漸從視線中消失,胸口擠壓得刺疼的燕珩吐出一口血後,眼前陣陣發黑,緊接着整個人往後倒去。

“世子暈倒了,還不快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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