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第 40 章

端着烏木托盤的丫鬟走進內室, 垂着眼兒不去看坐在床邊的女子,而是又重複了一遍,“夫人, 世子爺讓我進來幫你上藥。”

聽到這個所謂“夫人”稱呼的明黛卻是止不住的譏諷, “什麽夫人,我一個還沒成婚的大家閨秀如何成了別人的夫人。”

丫鬟對她嘴裏的話視而不見, “世子爺是個很好的人, 對夫人的感情連我們這些外人看了都覺得動容,夫人要是嫁給世子爺,肯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你要是覺得他好, 那你嫁給他。”

“夫人說笑了,奴婢身份卑微如何配得上世子爺。”丫鬟将白瓷藥瓶放下後, 便推門走了出去,偌大的房間裏一時之間又只剩下明黛一人。

明黛将她留下的藥瓶打開,拿到鼻子前嗅了嗅, 裏面的止血藥并非普通百姓家中所用的, 反倒還有幾樣名貴的藥材。

不止是這瓶藥,連屋裏的擺設也皆是華麗非常,這人不像是正被通緝的逃犯, 更像是在外游玩。

明黛放下手中的藥瓶, 擡頭看向窗外不見一顆繁星的黑夜, 希望等明天醒來後, 能看見爹娘派人來找到她。

————

枯坐在石凳上一夜的桃苒待天一亮就催促着馬夫趕緊下山, 快要到山腳下的時候, 發現旁邊有頭毛驢在吃草。

一開始只當是別人的驢子不小心跑過來的, 可是在那頭驢子離馬車越來越遠之時,桃苒猛地回想起來。

昨晚上表少爺騎的就是一頭驢子。

假如這頭驢子是表少爺的, 說明表少爺昨晚上應該是出事了,那他是不是也沒有回去禀告老爺和夫人,說明小姐失蹤一事。

桃苒雖覺得不能自己吓自己,仍是吩咐馬夫調轉回頭。

而後,她在驢子旁邊的草溝裏,發現了昏迷不醒的表少爺,剎那間渾身冰冷,如墜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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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睡的明黛在天亮後沒有等來燕珩,反倒是等來了丫鬟們端着一水兒的嫁衣,鳳冠霞帔等結婚所需的物件走了進來。

“夫人,讓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明黛看着那件展開後的大紅嫁衣,裙擺袖口邊緣皆用金線為繡,而後綴上百顆珍珠為蕊,行走間更是如昙花層層綻放。

她也曾幻想過穿上那麽一件嫁衣後嫁給心愛的少年郎,卻從未沒有同今日覺得這嫁衣鮮紅得仿佛是能吃人。

明黛驚詫得連連後退,連指尖都微不可控的輕顫,“你們想要做什麽。”

昨晚上送藥進來的春娘從托盤上取下那件綴滿珍珠羽毛的大紅嫁衣,盈盈一笑道:“今日是夫人和世子爺大婚的日子,奴婢自然是要為夫人梳妝打扮。”

“對啊,夫人莫要害羞,奴婢定然為把夫人打扮成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夫人生得美,身段也美,穿上這件嫁衣後一定能讓世子爺看見了就挪不開眼。”

荒謬!荒誕!

明黛只覺得既荒謬又可笑,惱怒得将桌上的東西一窩蜂全掀翻在地,冷言切字,“誰說我要嫁給他的。”

“滾!你們都給我滾!”

明黛發現燕珩不但膽子大,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在官府都發了通緝令各處抓拿他的時候,他想的不是夾着尾巴逃起來做人,而是将自己擄了來和他成親,這不是瘋子的行徑又是什麽。

不,與其說他是瘋子,倒不如說他同以前沒有任何變化,他根本就是那麽的一個人,只不過是以前和自己好,從未在自己面前暴露出他真正的本性罷了。

春娘看着碎落一地的瓷片,依舊面不改色,“夫人,就算你在生氣,也得要先把衣服換上,要不然耽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夫人要是不願意穿,奴婢們倒是不介意為夫人穿上,只是奴婢們粗手粗腳慣了,怕是會弄傷夫人細皮嫩肉的皮膚。”

威脅!他們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指甲掐住掌心的明黛深吸一口氣,清楚她不能那麽的坐以待斃,也清楚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越發得要冷靜鎮定,絕對不能讓自己淪為情緒的奴隸,“好啊,你們想要我嫁也可以,我要見燕珩。”

“成婚那麽重要的事情,他理應得要來見我一面才行,而且我也有些婚禮的細節要和他讨論。”

“她要見本世子。 ”正沐浴出來,任由水順着發梢往下滴落的燕珩頓感意外,她以為在發生了昨晚上的事情後,她應該是對自己避之不及才對。

丫鬟點頭,“若是世子爺不願見夫人,奴婢可以去回了夫人。”

“不用,我去見她。”

屋裏和他昨晚上離開時已是判若兩景,窗牖上貼着的紅雙喜,鎏金臺上的龍鳳雙燭,就連淡青色帷幔也換成了織金并蒂蓮紅,無一不在訴說着喜慶,和布置之人的用心。

燕珩走到屏風後,看着展開後挂在木架上的嫁衣,坐在胡凳上端着一盞清茶卻遲遲未送入口中的明黛,狹長的眼眸半眯,“可是不喜歡我為你挑的嫁衣。”

“這一次的婚禮是粗糙了點,你放心,等以後我會給你補辦一個比現在更華麗籠罩的婚禮。”

“燕珩,你可真讓我感到惡心。”放下茶盞的明黛冷冷地看向他,說出的話也如同刀子剜心。

即使多次聽到她的惡言,發現自己每一次聽見仍是心髒抽疼的燕珩對上她眼睛裏明晃晃的厭惡,也不否認的扯了扯唇,骨指半屈輕叩桌面, “我說過了,與其讓你日後在別的男人身下承歡,我寧可我們二人成為一對怨偶。”

“為什麽就是我,你為什麽就不能放過我。”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就像是天邊飄來的一朵白雲,散散的就散了。

“我也想知道,為什麽我就喜歡上你那麽個薄情寡性,冷心冷肺的女人。”燕珩低下頭,兩根手指鉗住她下颌,深邃的眉眼逼近她的瞳孔。

“論相貌,你稱不上國色天香,才學身材平平,性子更是寡淡無趣。”

“既然我那麽不堪,那你放我走不好嗎,我們沒有了所謂的情誼,強扭的瓜也并不甜。”被掐住下颌的明黛眼眶泛紅,薄霧萦繞上眼睛的仰頭望着他。

“景珩,我們就這樣好聚好散不好嗎,讓我們各自保留着對彼此美好的一面。”

燕珩扯着冷戾的唇,白牙森森,“瓜甜不甜,也得要等我扭下來才知道,就算不甜,那顆瓜也是屬于我的。”

明黛一顆淚珠搖搖欲墜的落下,“我做錯了什麽,你要那麽對我。”

“那我問你,我又做錯了什麽,我喜歡了你十多年,想着終于能将你娶回家了,你呢,你又是怎麽對我的。”松開手的燕珩不想在和她争論誰對誰錯的問題,只知道從今日過後他們将會成為真正的夫妻,這就足夠了。

“莫要忘了吉日,要是錯過了吉時,這婚可就不吉利了。”

明黛忍着胸腔噴湧的怒意,而後阖下了眼皮,“什麽吉日,一沒媒人作保,二無父母之命,三無親朋好友祝福,這算個哪門子的成婚,說得難聽點同無媒茍合,逼良為娼又有什麽區別。”

“我們早就走過六禮,要不是那位橫插一腳讓我們退婚,你明二小姐現在就是我燕珩名正言順的妻子。”燕珩的語調陡然冷下幾分,“本世子告訴你,你今日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你想要我嫁給你,你想都不要想!”

回答明黛的,是那用力關上的房門。

明黛猛地反應過來,跑到門邊瘋狂的拍打着門扉,朝外喊道:“燕珩,我失蹤了一晚上,我父母他們肯定會很擔心的。”

“就算要成婚,也應該通知我爹娘他們一聲才對!”她想要逃出去,可是房門從外面被反鎖起來,無論她拍打得在用力,門都紋絲不動。

守在院外的春娘朝其她丫鬟使了個眼神,從外面打開門後,直接上前按住明黛的手和腳,強行為她梳妝打扮。

“夫人還是盡快換上嫁衣,莫要誤了吉時才好。”

“夫人你放心好了,等你和世子爺成婚後,我們一定會通知明大人和明夫人的,定然不會委屈了夫人。”

随着莊子各處都挂上了大紅的燈籠,貼滿紅雙囍,整個莊子都變得熱鬧喜慶起來了。

燕珩往日雖都喜着張揚的大紅織金袍,可今日穿上喜服,頭發全攏到白玉垂璎冠裏,更襯面如冠玉,燦若瑰麗。

只覺得他褪去了往日裏玩世不恭的吊兒郎當,剩下的只有冷肅十足的壓迫感。

楊寶雖不滿世子爺在那麽危險的時候仍為了明二姑娘折返回來,但也清楚這位明二小姐恐是世子爺的執念。

只希望明家人沒有那麽快找到這來。

随着院子裏的鞭炮聲響起,是喜婆高聲唱着,“新娘子來喽。”

随着房門打開,是穿着喜服的明黛被左右兩個丫鬟锢着手走了出來。

塗粉畫眉的喜婆帕子一甩,笑得讨好,“新郎官,這新娘子得要您過去将她抱起來才行。”

“然後跨火盆,寓意以後的生活紅紅火火,和和美美。”

嘴巴被塞住,雙手被捆綁,就連視線都被蓋頭給遮住的明黛嗚咽着想要同人求救,可是根本沒有人聽見她的求救聲。

就算是,也無人會在意,因為他們都是一群幫兇,跟着迫害她的幫兇。

她不知道外面是何等光景,只知道自己被迫随着喜婆的唱詞做着成親的繁瑣禮節,更像一個沒有自我思想的木偶。

不應該的,她的婚禮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未來的夫君更不可能會是燕珩,她也不可能嫁給一個到處被通緝的亂臣賊子!

錯了,一切都錯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夫妻………”

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對于明黛來說都是渾渾噩噩的,也是怨恨的,唯有房間裏如嬰兒手臂粗的龍鳳雙燭的火光在跳躍中不斷的刺激着她。

她真的嫁了,嫁給了自己從一開始就想要逃離的燕珩。

喜房裏的人全部退了出去,确定屋子裏沒有人後,才用舌尖一寸寸推開塞進嘴裏的布頭的明黛咬着囍帕一角,用牙齒稍一用力的把它扯下來。

而後她第一眼看見的是主桌上的兩個牌位,雖然名字被遮擋住了,但直覺告訴她,那并非是安陽王和安陽王妃的牌位。

“那是我真正的生身父母,他們見到我成親,肯定很高興。”推門進來的燕珩眼裏帶着傷感的解釋着,并低下頭為她撿起扔掉的紅蓋頭重新為她蓋上。

“夫人為何不等我回來在掀蓋頭,難道你就那麽迫不及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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