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第 49 章

久違的聽到這個名字的燕珩只覺得心髒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針在紮, 就連呼吸都彌漫上了一絲陰冷的鐵鏽味。

他以為自己在聽到這個名字時,肯定能做到心如止水的無動于衷,可他仍是低估了她, 高估了自己。

這些年來, 見證爺刀裏來箭雨去連眉頭都不眨一下的人突然擰起眉頭,也吓得楊寶突然不明白, 自己那麽做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她, 想要見我。”嗓音似從胸腔震動中發出,斯條慢理又帶着令人不容忽視的冷意。

“對,沒錯。”擦着額間冷汗的楊寶點頭如搗蒜, “爺,您可要見那位明二, 不,是周夫人一面。”

差點兒咬到舌頭的楊寶說完,不忘小心翼翼地掃着爺的神色變化, 他也清楚自個那麽做完全就是越俎代包, 哪怕爺将他打死都是他罪有應得。

可是這心病還是得要心藥來治,要不然都是治标不治本。

長睫半垂,落下一片陰影的燕珩松開指腹摩挲着腰間佩戴的墨玉佩, 大闊步往前走去, “既是故人相邀, 本王自然得要見上一面。”

說不定等見到了她, 自己心裏頭的執念也會跟着散去。

——

周淮止看着牢房裏僅剩的半壺水, 兩個饅頭, 無論他怎麽叫喊都沒有人來的時候, 整個人頹靡不已,腦海中又不自覺回想起楊寶所說的那些話。

那簡短的幾句話也像魔咒一樣纏着他不放, 以至于連呼吸都要變得不暢。

明黛倒了半碗水遞過去,擔憂地問,“夫君,你可有見到了那位安陽王。”

其實她更想要問的是,那位安陽王是否就是曾經的那位故人。

“沒有。”他的嗓子像是被砂石滾過一樣粗粝,又似在沙漠中多日未曾進水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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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黛似沒有看出他的反常,又問,“可有說過什麽時候放我們出去。”

今天那個衙役送來的饅頭和水省着點吃喝,也最多能熬三天,要是這期間還不送吃的過來………

周淮止适才反應過來,先前的自己過于震驚和憤怒,以至于忘了問最重要的一件事,連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帶着一絲審視,“夫人很好奇那位安陽王。”

明黛不明白他為何那麽問,點了下頭,“并非是好奇,只是想要知道對方究竟想要做什麽。”

要說好奇,明黛好奇的也是那位安陽王。

她不知哪一句話戳到了周淮止的怒意,眸光冷冷道,“男人之間的事,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了也沒用。”

周月芙頓時幸災樂禍起來,“女人的本職就是相夫教子,哪裏像嫂子這樣連規矩都不懂,就整日揪着男人官場裏的那點兒事追着問,不懂裝懂的樣子,真是難看。”

“大哥,你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肯定餓了吧,這是我同衙役特意換來的饅頭和水,大哥你先吃點。”周月芙殷勤的搶過食盒,将裏面的吃食遞過去。

從昨天到現在,滴米未進的周淮止早就餓得腹內痙攣,可是當他接過饅頭的時候,腦海中又突究地回想起他先前說的那些話。

我家王爺許久未見周夫人,想要同周夫人見上一面。

在如何,令夫人之前同我家王爺也是未婚夫妻的關系,即使婚退了,不代表過往的所有情誼都要跟着煙消雲散。

不知道咱家說的這些,周大人認為可對。

他雖字字句句都是朋友間的問候,可話裏話外無不是威脅之意,也篤定了他一個九品小官不敢拒絕。

周家人以為第二天就能出去了,可是到了第二天,他們沒有等來官差放人,反倒是同昨日一樣直接将周淮止帶走。

明黛想要同昨日那樣換些食物和水,結果昨日還好說話的人此刻換了一副嘴臉。

“夫人還是莫要難小的了,昨天小的偷偷給你送了水和食物,害得小的險些沒能活到今日。”心有餘悸的衙役說完,就将昨天明黛塞給他的镯子拿出來,“這是夫人昨日給我的镯子,今日正好物歸原主。”

他昨天收到這個镯子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把它拿去當了好換銀錢,即使他不是個懂行的人,也能看出這玉镯定然不便宜,誰知道會半路撞上安陽王,那如鷹隼般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險些吓得他兩眼一翻地昏過去。

無外乎是這位王爺身上的氣勢太強了,即使他只是随意的掃過來一眼,他就像是誤入了百獸之王領地的羔羊,後頸發寒。

“你手上這只镯子是誰的。”低沉冷漠的嗓音如刮骨刀般響起。

有看不順眼他裝鹧鸪的擡腿踹了他一腳,不滿道:“王爺問你話呢,還不回答。”

“回王爺,這只镯子是周夫人的。”

有人以防王爺不知道哪位是周夫人,便說道:“那位周夫人是周縣令的夫人,也是在三年前嫁到柳州的明太傅之女。”

那個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要死在當場了,好在王爺只是接過那只镯子看了幾眼,并沒有說什麽,但是此等燙手山芋他是絕對不能再留了。

明黛昨天将手上的镯子褪下給他後,才反應過來那只镯子是母親送給她的禮物。

本意是打算等出去後再和他換回來,誰知道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複雜之意。

餓了一天了的周月芙早就受不了,大聲地質問起來,“你們昨天一整天都沒有送吃的過來就算了,現在也沒送來,難不成想要餓死我們不成。”

“還有這裏面又悶又潮,你們還不快點把本小姐放出去,要不然等我大哥回來了,我讓你們好看!”

對于周月芙的威脅,那人權當沒有聽見的轉身離開,更讓周月芙将氣全部撒到明黛身上,“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們怎麽會進大牢,還沒有飯吃,你就是個掃把星,我大哥當初怎麽就瞎了眼娶了你這個禍害。”

周母皺起眉頭,不虞地站起來拉她,“你給我向你嫂子道歉,你瞧瞧你說的都是些什麽話,這件事是那位巡撫大人做的,和你嫂子有什麽關系。”

周月芙不耐煩的推開要來拉她的母親,“我說的話有哪句不對嗎,她難道不是掃把星嗎!”

“嫁到我們家那麽多年,不像別人家扶持大哥做官就算了,還不允許大哥納妾,真當天底下姓明不成。”

前面還能容忍她年紀小的明黛再也聽不下去,擡手給了她一巴掌,“我前面體諒你年紀小,又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不代表我就能容忍你一直蠢下去。”

突然被打了一巴掌的周月芙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瘋狂地大喊大叫起來,“打我!你居然敢打我!等我大哥回來,我一定要讓他休了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像你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進我們周家的門!”誰家嫂子對小姑子不是大方得給珠寶首飾給鋪子,舉娘家全族之力為大哥打開一道青雲路,就她小氣得一毛不拔,連嫁妝都不願意給自己,真不知道大哥怎麽娶了那麽個沒用的女人。

被帶出大牢的周淮止又一次被帶到昨日張知府一家被攔腰砍斷的地方,地上雖用清水清洗過了一遍,可上面依舊留有斑駁的血痕。

甚至離得近了,還能嗅到那不曾散去的血腥味。

今日穿着墨青色團花直襟的楊寶笑得見牙不見眼,“周大人難不成是被昨天的場景給吓到了,周大人一個大男人,膽子也未免太小了一點吧。”

掩在袖下的拳頭攥得發白的周淮止冷冷地盯着他,怒目咬齒,“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咱家不想做什麽,只是我家王爺想要見令夫人一面,我家王爺是個好說話的人,在見面之前,還特意和周大人商量一下,以免日後令夫人同王爺見到了,讓周大人誤會了怎麽辦。 ”

他嘴上說着只是要見上一面,但彼此都是男人,如何能猜不出這所謂的見上一面只是個幌子。

何況他的夫人同那安陽王又曾是訂過婚的關系,周淮止下意識想到了那個早産的女兒,他們曾經的那些過往。

整個人就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心中燃燒起的無名之火憤怒得像是要将他給燒成灰燼。

楊寶适時火上澆油,“周大人,我家王爺和令夫人之間還有些誤會,只要等那些誤會松開了,我們一定會馬上放你們出去,畢竟在牢房裏沒吃沒喝的日子實在是不好過。”

“周大人是個聰明人,應該清楚怎麽選擇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

直到周淮止重新被送走後,先前在假山後的梁泊才走了出來,神情古怪,“那位周夫人,就是當初拒絕了王爺,還刺了一刀王爺的女人。”

楊寶收起臉上的笑,冷漠地警告,“不該問的事情少問,也少打聽,梁大人要明白,王爺最不喜他人打探他的私事。”

周淮止再次被扭送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布滿着潮濕腐爛味,髒得幾乎沒有下腳之地的牢房。

頂着被打得紅腫的半張臉的周月芙哭泣着撲過來告狀,“大哥,你得要幫我做主,剛才你一走,嫂子不知道發什麽瘋沖過來打了我一巴掌,還說我就算是餓死在這裏都活該,她明明還有吃的跟喝的,卻都不願意給我。”

縮在角落裏的蘇憐兒弱弱地說,“表哥,事情不像表妹………”

周月芙生氣的瞪過去,“表姐,到底我是你表妹還是她是你表妹啊,你怎麽都不幫着我說話,反倒是幫一個外人。”

本就心煩意亂的周淮止推開拽着他袖子的小妹,神色複雜地落在即便身處大牢,依舊清冷得如一株空谷幽蘭散發着淡淡幽香的夫人。

第一次痛很她的顏色為何要生得如此之豔,為何就不能生得普通一些,又為何要和那位安陽王定下過婚事。

他艱澀的張了張嘴,喉間都是黏苔的苦意,“黛娘,我有話想要和你說。”

“夫君有什麽話,直說便好。”明黛發現自從夫君回來後,看她的眼神很是奇怪,就像是在看紅杏出牆的妻子,她有心想要詢問,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你還記得那位安陽王嗎,他就是當初的安陽王世子。”

明黛驟然聽見這個消息時,整個人只覺得天旋地轉,随後是一縷縷寒意直從腳底竄起,迅速竄到她的四肢百骸。

天底下還有什麽事能比得過,你自以為永遠都翻不了身的人不但翻了身,你還和他的身份在這一刻産生了雲泥之別。

甚至,他們當初分開時鬧得很不體面。

掩在袖袍下的雙手緊握成拳的周淮止盯着她的這張臉皮笑肉不笑,徑直給她在青天白日裏落下一個驚雷。

“安陽王想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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