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第 52 章
呼出一口氣的明黛剛做出這個決定, 前面送飯過來的衙役不知打哪兒聽來了風聲。
不但神出鬼沒的馬上出現,更恭恭敬敬的将她給請出去,也更看得周月芙直翻白眼。
要是他們之間沒有關系, 她第一個不信。
拳頭攥得青筋暴起的周淮止臉色陰沉得似能擰出鐵水來。
走出大牢, 被煦煦陽光一照,竟恍如隔世。
走在前邊的碧枝掃了一眼她身上的穿着, 微微擰眉, “夫人确定要以這副模樣去見王爺。”
明黛想到自己進入大牢後就再也沒有洗過澡換過衣服,以為她是在說自己身上有味道,難掩尴尬, “可否先讓我回府換身衣服後再去見王爺。”
即使自己不願和他再有牽扯,也不希望自己以這等模樣和他見面。
否則不正是明着告訴他, 她當初執意退婚的舉動有多麽的蠢。
碧枝笑,“夫人何必那麽麻煩,我們府上就有現成的衣服和熱水。”
她們甚至不給明黛拒絕的機會, 就拉着人往那備好熱水的梧桐深深院走去。
一切都像是早有準備, 唯有她毫不知情。
白霧缭繞的湢室裏有一池天然溫泉,白玉為邊,金鑲玉瑪瑙, 溫泉上面灑滿了嬌豔的粉色花瓣, 梳着垂髻的丫鬟垂首靜立兩側。
靜谧美好得, 宛若誤闖仙境。
碧枝進來後, 下颌微揚, “你們還不服侍夫人沐浴更衣, 要是讓王爺等急了, 我看你們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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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們第一次見到明黛,又聽碧枝喊夫人, 下意識認為她是王爺的妾室,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要知道王爺身邊那麽多年除了許小姐能靠近,這還是王爺第一次帶姑娘回來,就連桃枝姑姑都親口喊夫人,說明她定然得王爺寵愛
“夫人,奴婢們伺候您沐浴。”
明黛婉拒了她們的好意,“不用,我自己來就好,我洗澡的時候不喜有旁人在場,你們先出去。”
“可是夫人,王爺說了………”
“你們王爺是你們王爺,我是我,你們應該遵重我的意見。”明黛抿了抿唇,“你們下去吧。”
幾個丫鬟相互對視一眼,随後應了一聲是後退下去。
随着門槅關上,屋裏靜谧得只剩下明黛一人後,她無需擡袖都能聞到身上長久沒有沐浴更衣後,所産生的味道,可真是,多聞一口都能令人當場厥過去。
同時一股不好的預感也越演越烈,沐浴途中有好幾次想要擡腳離開,又在腳伸出的那一刻收回。
都已經做了決定,現在反悔又有什麽用。
不外乎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很快,洗完澡,換好衣服明黛被帶到了一個外圍有重兵重重把守的院子。
她也像極了可口的美味羔羊,即将親自走入餓狼為她精心準備的陷阱。
走在前面的碧枝忽然停下,轉過身柔聲道,“夫人,我們就不進去了,待會兒你自己進去就好。”
她頓了頓,又說,“王爺就在裏面等你。”
而這也是時隔三年後,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随着雕花門槅吱呀一聲被推開,身後的陽光跟着争先恐後湧入室內,落下滿地斑駁殘影。
分明是豔日暖陽天,卻有一絲涼意從腳底升起。
呼吸屏住的明黛素手撥開粉玉珠簾,腳步輕移來到一座光影明暗相交的雙面繡竹松屏風後,只看見一道欣長的身影正背對着她。
朦胧一層紗中,依舊能看清男人寬肩窄腰的俊偉俶傥,玉色金腰封勾勒出一截,蘊含着磅礴力量感的勁瘦腰肢,也讓她的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上。
畢竟周圍太安靜了,靜得連她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落。
還未等明黛斟酌着如何出聲,那人玩味戲谑的嗓音先一步響起。
“周夫人,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從屏風後走出來的燕珩摩挲着大拇指的镂空玉扳指,噙着玩味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許久未見,王爺還是一如既往的風采依舊。”走過屏風後的明黛微微俯身,回以一笑。
她面上雖是鎮定,可掌心早已被指甲摳破了皮。
她沒有什麽和舊人再續前緣,談論往日情分的想法,有的只是想快點兒離開這個令她感到惴惴不安的男人。
燕珩語調拉長,“哦,何來的風采依舊,夫人不妨直說。”
“自是英姿飒爽,讓妾身回想起王爺昔年銀鞍白馬度春風,起舞四顧以笑和。”朱唇輕抿的明黛長睫半垂,“按照約定,妾身已經和王爺見面了,王爺是否能信守承諾将我們放走。”
走過屏風的燕珩眼梢微挑,帶着一絲漫不經心的嘲諷,“他是那麽和你說的。”
他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落在明黛耳邊卻猶如驚雷炸響,呼吸驟停。
不知何時走到她跟前的燕珩看着這張并未因為歲月而有損,反倒是少了少女青澀多了女人妩媚的臉。
眼尾染緋如貼桃,朱唇飽滿攫櫻桃。
喉結滾動的燕珩低下頭,兩指掐住她下巴,漆黑的瞳孔逼近她的眼睛,扯唇露齒,“夫人,本王應該說你是天真還是天真。”
“你真以為本王,只是單純的想要見你一面嗎。”
大費周章只是為了見上故人一面,就連蠢貨都不一定會做的買賣,她怎麽就信了呢。
男人溫熱的吐息灑落在臉上,像極了冰冷的毒蛇吐着腥臭的蛇信子纏繞而上,而後将她給裹纏得喘不過氣來,直至窒息。
下巴被鉗住,強迫性被擡起頭來和他對視的明黛剎那間瞳孔放大,嘴唇顫抖得甚至說不出話來,“王爺,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已經成親了。”
“只是成親,又不是死了,就算夫人死了,屍體也在。”燕珩冰冷的指尖暧昧得逐漸往下移,可說出的話卻令明黛惡懼得全身槲觫,如墜冰窖。
“只要夫人願意陪本王一晚,夫人所想的,都能心想事成。”
“你無恥!”怒和顫,驚慌洶湧的填滿着胸腔的明黛擡手朝他臉上扇去。
“我告訴你,你休想!”
被打得偏過臉的燕珩修長分明的手指劃過被她打的地方,漆黑的瞳孔裏翻湧着毀天滅地的躁郁,“夫人說得沒錯,本王就是無恥。”
“既然本王是個無恥之徒,那自然是想對夫人做什麽都可以。”舌尖頂住左颔的燕珩陰沉着臉,不容她反抗的強勢锢住她的手,嘲諷不已,“反倒是夫人還以為自己是沒有出閣的黃花大閨女,想要表演所謂的忠貞烈女把戲不成。”
手腕被禁锢的明黛尚未反應過來他想要做什麽,整個人已經被他推扯到了床邊。
眼前的一幕同三年前完美的疊合在一起,以至于令人分不清此間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
唯一不變的是明黛揮之不去的厭惡和恐懼,“你不要過來!”
渾身散發着濃濃戾氣的燕珩将人扔到床上後,又站在床邊沒有動作,而是彎下腰,和她四目相對的嘲諷起來,“一個嫁過人的婦人,真當本王稀罕你不成,夫人難不成以為自己國色天香到本王非你不可。”
“既然夫人不願,你們還不将人帶走。”
原先放晴了好幾日的天空,在正午來臨時,不知打哪兒飄來一朵烏雲遮住了太陽,落下了一場淅瀝瀝的春雨。
今日伺候的下人皆是小心翼翼得連呼吸都不敢喘大,生怕惹了王爺發怒。
“王爺怎麽突然發那麽大的火。”許有蓉疑惑地問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楊寶,“你可知道王爺怎麽了?”
剛被打了四十軍棍,疼得只能在床上趴着的楊寶當然明白爺因為什麽才會發那麽大的火。
但是這件事他可不敢說,只得随口敷衍道:“興許是爺心情不好。”
眉頭微皺的許有蓉并不信他的說辭,“就算是心情不好,也得有個原因吧。”
而且她認識他那麽久了,還是第一次見他發那麽大的火。
“許小姐想要知道是什麽原因,不如直接去問爺,要是許小姐問的,爺肯定會說。”不過楊寶沒想到都那麽多年了,那位昔日的明二小姐,現如今的周夫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知道如何惹爺發火。
———
裹緊着身上外衫的明黛幾乎是逃着跑出來的,她甚至不敢回頭,生怕回頭看見的燕珩陰沉的一張臉,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質問她。
逃啊,本王看你能逃到哪裏去。
從明黛走後,這裏的人就給周家人換了個居住的環境,不在是窘迫陰冷的大牢,而是一個清雅的院子。
院子裏也早早備好了熱水和吃食。
對比于小妹和母親迫不及待要去沐浴更衣的急迫,周淮止則是守在院門口,雙眼充血赤紅的一瞬不瞬的盯着院外。
她在如何也是自己明媒正娶,八擡大轎娶回家的妻子。
随着天色一點點變暗,整個人變得急躁不安,連喉間都湧上一口腥甜的周淮止終于看見一道人影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僅是一眼,就令他呼吸急促。
她回來了。
從離開到現在也才半個多時辰,說明她堅守住了自己作為妻子的貞操。
頓感松了一口氣的周淮止忙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又止不住發抖的身體,急切地追問道,“黛娘你回來了,王爺可有說過讓我們什麽時候離開。”
他都大度得讓自己的妻子去見當年的未婚夫一面了,他怎麽也得要兌現自己的諾言。
“出去出去,你滿腦子是不是只有出去!”這一刻,明黛先前積壓的委屈,恐懼,絕望,皆在頃刻間爆發。
“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你的妻子,是你八擡大轎,明媒正娶的夫人,也是明家女!”
“你怎麽還能那麽無恥得心安理得的讓我去做這種事!”
明黛壓抑着委屈的一聲聲怒吼,泛紅的眼尾,瞬間讓周淮止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
他不是說了,只是單純的想要同黛娘見上一面嗎,現在又是在做什麽。
舌根和牙齒黏在一起的周淮止白着臉兒辯解起來,“黛娘,你和我說,他是不是………”
剩下的那些話,對于一個丈夫來說無疑是被全天下人嘲笑的奇恥大辱,更是一輩子抹不開的污點
猜到了什麽的周月芙幸災樂禍的捂嘴直笑,“嫂子,王爺不就是讓你陪他睡一晚嗎,你難道不想要讓我們早點出去嗎,再說了人家是王爺,在怎麽樣也是你賺了,而且做人可不能那麽自私。”
“我是你的嫂子,不是花樓裏的姑娘。”
“誰家嫂子像你這樣不守婦道,還善嫉妒得不給哥哥納妾。”周月芙翻了個白眼,“再說了蒼蠅不叮無縫蛋,為什麽王爺不要別人陪他一晚上就要你,如果不是你們早就勾搭在一起了,誰信啊。”
蘇憐兒聽不下去的扯了扯她的袖子,“表妹,你怎麽能說這種話,還有你那句話用得也不對。”
周月芙甩開她的手,鄙夷不屑,“我可不承認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是我嫂子,她也配當我嫂子。”
她要的嫂子一直是她想要什麽給什麽,把她高高捧起,一言一行都得努力讨好她的嫂子,而不是這種自小處處壓她一頭,連她想要她一個嫁妝鋪子都不給的小氣鬼。
等周家人全部進去後,站在原地躊躇許久的蘇憐兒才走上前,輕聲安慰,“表嫂,你要是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哭出來了會好受一點。”
“表妹可能是年紀小,所以那些話才說得難聽了點,表嫂還是不要放在心上為好。”可是這些話,連蘇憐兒都說得幹巴巴的,何況是讓聽的人。
就連今晚上的天,都黑得比前幾天要早。
自從明黛回來後,丫鬟們不在送水送吃的進來,更從外面落了大鎖,不允許他們外出。
對比于這些,更讓明黛感到痛苦迷茫的是,因為她拒絕了如同妓女一樣陪睡別的男人,卻淪為了全家的罪人。
好像她身體的決定權不在屬于她,而是一件可交易的商品。
就在這個時候,眠眠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