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撈人

撈人

褚晉文剛回來就被拉到了客議廳裏，那位痛失實驗體的許主任對着怪物的龐大軀體痛心疾首，捂着胸口看起來馬上就要厥過去了。

褚晉文看了一圈周圍的目光，懂了，他随意靠在一張椅子上，支起一條腿，因為沒有洗澡換衣服，身上仍散發着那股濃重的血腥氣和汗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周圍一圈養尊處優的基地領導們忍不住自動退開一米遠的距離。

“有什麽好事找我嗎？剛回來就匆匆召我過來。”褚晉文和氣道。

許主任勻了會兒氣，走到他面前：“你的手下打死了我們要收容的重要實驗體，你覺得我們能有什麽好事找你？”

對方來者不善，褚晉文瞥了眼地上歪七八鈕的肢體，笑了一下，“這怪物逃出去後到處造孽，死了都算積德，怎麽，你這是在诘問我嗎？”他站起來，比那許主任高了整整一個頭：“難不成這玩意兒就是你們對外宣稱用來對付喪屍的武器？”

許主任不甘示弱：“是不是武器不用你管，現在重要的是你的手下開槍打死了我們團隊最重要的研究成果和心血，我們這幾年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了，你的手下需要為此付出代價！”

“許主任，人可不能只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裏，這只會證明你的研究十分失敗，”褚晉文指了指地上的屍體：“你說說它為什麽會逃出去？”

許主任眼神微微躲閃：“不過是因為一個新手的操作失誤——”

“別找這種借口，”褚晉文的語氣并不重：“東區的研究團隊不止你一個，為什麽只有你們會出問題，這難道不足以證明你們的管理疏忽和應急措施不夠完善嗎？”他輕輕踢了一腳怪物的觸須：“還有這個玩意兒，你們确定你們研究的是針對喪屍的生化武器，還是專門吃人的縫合怪物？它逃出去後目的明确直奔人群，要不要我把逝者的屍體擡上來給你看看腦漿被吸得有多幹淨，這很不對味兒吧，”他聲音平淡的說：“你的研究成果，跟喪屍相比，怎麽看起來對活人的興趣更大呀？”

話落周圍頓時竊竊私語起來，許主任睜大眼睛：“你污蔑我？”

“沒有污蔑你，”褚晉文拍了拍他的肩：“我只是提出所有人心底的疑惑而已。”

季因垂着腦袋坐在這個四四方方的小牢房裏，捏着衣服下擺的線頭打結消遣。

不一會兒大門被人踢開，牢房前的倆年輕人穿着白大褂，剛想抱怨就被來人一人一腳踹到了地上，褚晉文沉着臉走進來，“誰準許你們關我的人的？！”

倆年輕人看到事情不好，揚長了脖子去看他身後黝黑的通道，并沒有看到許主任的身影。

褚晉文冷笑一聲：“別伸着脖子看了，你們的許主任自身難保，不用指望他過來給你們指示了。”

季因站起來，褚晉文在外面看他一眼，朝地上那倆小年輕喝了一聲：“坐着幹什麽？要我扶你們起來嗎？開門啊！”

其中一人戰戰兢兢爬起來給牢房開門，鎖頭一落地他們就跑了，褚晉文委身進去摸了摸他的額頭上的一塊兒青紫：“誰打的？”

季因：“許主任激動之下拿玻璃杯砸的。”

褚晉文眉眼微沉，有幾分愠色：“你不打回去？”

季因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被班主任訓斥：“打回去你就不好把我弄出去了。”

“這事兒是他們自己理虧，”褚晉文示意他跟上自己，邊走邊道：“找我們借人還敢蹬鼻子上臉，以為基地優待高知分子和研究人員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但是平時他們确實一直都在為所欲為啊。季因默默把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裏。

走到一半褚晉文停了一下，通道裏黑漆漆的，季因聽到了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音，沒一會兒嘴裏就被塞了一顆薄荷糖。

褚晉文繼續往前走的腳步聲響起，在季因愣神的空隙裏漸漸遠去，季因回神後忙追上他，嘴裏滿是清涼的味道，甜滋滋的。

褚晉文道：“反正他算是完了，被限制資源都是輕的，在基地裏違規培養研究這種東西，少将本來就沒有批準過，處罰結果過幾天估計會下來。”

這句話說完通道裏便只剩下靜谧的腳步聲，季因小跑追上去，清了清嗓子：“那他會被革職嗎？”

“大概率，”褚晉文沒回頭：“一年前他手頭的項目研究方向就有點不對勁的苗頭了，但是交上來的報告一直沒出什麽纰漏，上頭暫時沒有正當理由能夠查處他的實驗室，只是沒想到這次是他自己先捅了簍子。”

如果季因沒有殺死那頭怪物，這件事依舊壓不住，許主任自己心裏有鬼，卻把火撒在季因身上，可能真是吃慣了基地給的福利和優待，忘了自己這些年的安逸是怎麽來的了。

幽黑的通道即将走到盡頭，季因慢慢停了下來，看他的背影走入燈光下，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出去後林可和周一廷都找了過來，對他左看看右看看：“頭兒呢？”

季因說：“應該是去洗澡換衣服了。”

周一廷吸了吸鼻子：“好濃的桐花味道，頭兒是不是心情不好？”

季因回想着剛才和褚晉文的那一通談話，不确定道：“可能吧？”

“行了，”林可道，“那個許主任發瘋拿東西砸你的時候我們都沒攔住，估計這件事頭兒要被他記上好久了，你去醫療部上點兒藥吧，直接報他的名字就好，不然你明天頂着個青紫的額頭讓他瞧見了怕不是要甩黑臉了。”

季因點點頭，只身一人去了醫療部。

其實他本人對額頭上那點兒傷沒什麽感覺，破皮流了點兒血，就是看起來有點吓人，褚晉文看見了可能會生氣，便幹脆走個形式來趟醫療部。

醫療部資源緊缺，平時特別忙，不一定會對他這點兒傷受理，季因準備不受理的話就回去了，門口有個很小的導診臺，站在那兒的護士特別兇，随意看了他兩眼便果不其然的揮揮手要讓他回去：“沒空接待，自個兒回家裏塗點藥去。”

季因從善如流的轉身，身後響起一個聲音：“等一下，是傷者嗎？”

等季因扭過頭去，看見明心穿着白大褂走上來，目光觸及他的額頭時輕輕啊了一聲：“來上藥的嗎？”

季因遲疑着，點了點頭。

明心雙手插兜，示意道：“那過來吧。”

她率先朝裏面走去，從櫃子裏拿出消毒藥水和傷藥。

這裏來來往往到處都是人，經常有推床推着傷重的病患朝深處手術室裏匆匆而去，偶爾傳出一兩聲虛弱的慘叫，周圍大多數是執行基地外的任務中受傷的重傷者。

明心的動作很輕柔，擡袖間季因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淺淡梅子香的omeg息素味。

“我認識你，季因，”等季因擡頭，她用棉簽沾着碘伏朝他微微一笑，邊動作邊道：“許主任的那個怪物實驗體死得好，害死了那麽多人，你的槍法真準，很厲害。”

季因想，這就是傳言中要被上層給褚晉文撮合到一起的那位明小姐，跟他這個一路摸爬滾打，因為出任務總是渾身髒兮兮的beta不同，她幹淨，優雅，且非常漂亮，滿足所有alpha對另一半omega的完美幻想。

“謝謝。”等她拿開手，季因輕聲向她道謝。

不知是不是錯覺，鼻間若有若無的梅子香似乎變得濃郁了一點。

離開前季因望着樓裏的通道深處，想起褚晉文似乎還有個朋友一直因病住在醫療部這邊休養了很久，一直沒見過幾面。

他有幾分好奇，腳步下意識往前了幾步，但是目光觸及正靠在門框上，視線帶着幾分隐隐打量的明心，季因又歇了心思，朝她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了。

回到住所後季因發現自己的鎖頭沒了，他眉頭微動，揣着鑰匙推門進去，看見褚晉文盤腿坐在床邊的那小塊地上，手裏正抓着一個小東西。

褚晉文擡眼看他，目光在他包紮好的額頭上頓了一下，移開視線，“這是什麽？”

可憐的小狼崽在他手裏嗚嗚嘤嘤的叫，季因站在原地：“狼。”

“我記得基地裏有明文規定不能私自豢養寵物。”

季因不語，眼睛盯着他手裏的小東西，好半晌褚晉文敗下陣來，“在哪兒撿的？”

“外面，前兩天回來的時候，基地守衛沒有搜身，我把它帶進來了。”

褚晉文放下狼崽，看它拱着鼻頭到處找吃的：“可真有你的。”

季因走過去将其抱起，放在懷裏摸了摸，狼崽再次含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嗯。”

嘬了半天狼崽發現嘬不出奶，放開他的指頭又開始小聲的叫，季因把它放床上進了那個面積狹小的小廚房：“沒東西吃了，給你煮個面吧，可能過期一個月左右了，應該還能吃。”

褚晉文逗弄着狼崽：“都行。”

等一盆面條煮出來後褚晉文直接端着盆吃，他出完任務剛回來，又馬不停蹄的去撈季因，完事後第一件事就是回自己住處去洗了個澡換身衣服，因為他受不了身上的味兒。

褚晉文有點小潔癖，放在平日裏是沒什麽問題，可是在這末世中卻顯得非常龜毛。

一大盆素面褚晉文一個人哐哐炫完了，洗了盆後懶懶的敞開手腳躺床上：“你喂飽我了，現在是不是該我喂飽你了。”

季因擦着自己的弩箭，“你還沒休息，趕路兩天，不累嗎？”

褚晉文哼哼兩聲，沒一會兒真倒在床上睡過去了，呼吸聲漸漸均勻下來。

季因踱至床邊，目光放在他那張英俊周正的臉上，鼻間全是濃郁的桐花味信息素。褚晉文警覺，靠太近他會醒過來，季因只得遠遠站着，渾然不覺自己目光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