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發晴
發晴
後面兩次褚晉文去上藥都是季因陪着去的,褚晉文有些無奈,對他說不用了,這點小傷加上藥液的加持,是好得很快的。但是每次季因都悶聲不吭的跟在他身後,像條甩不掉的小尾巴。
到了醫療部上完藥,褚晉文就讓他回去了。
季因走到半路腳尖轉了個彎,又慢慢走了回去,在門口碰到了導診護士,問她褚晉文在不在?
小護士似乎很忙,翻着手裏的資料頭也不擡:“左拐到走廊的盡頭樓梯上三樓住院部,再沿着走廊走到頭,倒數第二間就是。”
季因道了謝,沿着她說的路線而去,一路上充斥着病房內傳出來的鬼哭狼嚎,但是上了樓梯後,二樓變得異常寂靜,只能隐隐聽到從一樓傳來的響動。
等他爬上三樓,發現這裏更靜,隔音很好,走廊上偶爾有一兩個護士來往,都是行色匆匆但是腳步放得極輕。
這麽好的住院環境,需要用多少酬勞去換?
季因在心裏細數着房間號,直到他來到了護士指示的那間病房門前,房門是關緊的,但是門上有個小窗口,透過窗口,季因看到了裏面的兩個人。
方汀蘭在床上看書,褚晉文在一旁看方汀蘭,那是季因從未見過的眼神。
裏面的人誰也沒有說話,方汀蘭捧着書,皮膚在窗外投進來的陽光下白得幾近透明,他的氣質很斯文,滿身的書卷氣,一看便知是個極好說話的人,随和又令人安心。
這種氣氛是旁人插不進去的。
于是季因不聲不息的轉身走了,裏面沒有人發現。
下樓梯的時候肩膀被拍了一下,季因心裏慌亂了一瞬,轉頭卻看見站在他身後的人是明心。
“我看了你有好一會兒了,你都沒發現我。”明心說。
季因勉強擠出一個禮貌的笑:“抱歉,我剛剛有點走神。”
“跟我來吧。”明心走在了他前面。
等跟着明心進入辦公室裏,明心合上門隔絕外面的吵鬧,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
房間裏有股淡淡的梅子香氣,除了這股味道,還有一股更淡的晚香玉味道。
那是季渺渺的信息素味,不過她的味道一向很淺,不知為何在這個辦公室裏卻沒有被覆蓋。
明心就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随口道:“渺渺去替我巡房了,沒有那麽快回來。”她十指交扣擱在桌上,看着季因魂不守舍的表情:“我以為你早有所察覺,但是今天看你表情,你好像才知道?”
季因下意識點了點頭。
明心繼續說:“我雖然和褚晉文有點不對付,但是對于你,有些話我還是願意說的。”
“我,褚晉文還有方汀蘭,幼年時候都在同一所學校上過學,褚晉文家風很嚴,少将對他要求非常高,并希望他能規規矩矩走一個alpha該走的一條路,長大後找個omega一起結婚生子,孕育後代。”
季因想起褚少将和他說的那些話,他說褚晉文叛逆。
“但是如你所見,褚晉文也是個有想法的人,大學那幾年他和方汀蘭的事在學校裏傳得沸沸揚揚。噢,不過你不用誤會,他們之間從未發展出來過什麽,因為從始至終都是褚晉文在對着方汀蘭單思戀。”
季因的五指緊了緊,見明心似笑非笑:“就像你對他那樣。”
這句話讓季因有些難堪,但明心還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後來的方汀蘭不堪其擾,他們就因為這件事鬧掰了,畢業以後各奔東西。在那之後再次見面,就是方汀蘭被他從外面帶回基地的時候了。”
“至于方汀蘭現在的想法如何,你我都不知道,畢竟他現在還能留在基地得到治療并過得這麽安逸,依仗的都是褚晉文。”
“他是柔弱不能自理的菟絲花,你是野蠻生長的爬山虎,你猜猜,褚晉文心裏會偏向誰?”明心站起來,用筆頭戳了下他的額頭:“好好思量吧,季因,趁你現在陷得還不是太深。”
她剛說完,季渺渺就從外面推了門進來:“哥?明心姐?你們在談論什麽呢?”
明心抱着手臂,表情緩和許多:“怎麽慢了很多,遇到什麽事了?”
季渺渺抄起季因面前沒喝過的水噸噸噸一通灌下去:“碰見個患者在打人,去幫了下忙。”
“在哪裏?”
“三樓的南邊走廊,特別兇,像是患了什麽癔症。”
明心嘆了口氣,因為在末世,這種事情是沒法兒避免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強的人要是去外面逛一圈很容易會被逼瘋:“我上去看看吧。”
季渺渺剛從三樓下來,明心又要上去,因為是個有危險性的病人,明心側頭看向季因:“幫我個忙,一起上去再看看?”
她身上的梅子香有些濃郁,季因看見了她貼在後頸處的抑制貼,大抵明白明心要叫個人幫襯的顧慮,于是點頭答應了。
兩人回到三樓,但是不同于方汀蘭那邊的走廊,這邊住院關着的多數是些需要被限制行動的病人,季渺渺說她把人鎖進了房間裏,進門時需小心。
季因開了門,率先進入病房裏,但奇怪的是視線所及之處并沒有任何人影,他有些奇怪,正想伏下身去看床底下有沒有藏人時,門外的明心卻忽然驚叫了一聲:“啊——”
季因頓時一凜,起身跑出去,發現那名病人早就已經離開病房躲在外面,就等着他們進來,明心被他拉住了,掙紮間抑制貼掉落在地,眼見明心的表情漸漸有點不對,季因大步跑過去一腳踹在了那人的肚子上。
對方哎呦一聲飛出去兩米遠,原本挂着惡劣笑容的臉這會兒痛苦不堪的皺成一團,又哭又叫的像個瘋子。
明心蹲在原地死死捂着後頸,一股奇異而濃烈的梅子香氣驀然從她身上爆發出來。她原本就處在敏感期,出門前打了一針抑制劑,又往後頸上貼了抑制貼,确認周身氣味無誤才會出門的。
但她沒想到會有alpha病人察覺到她身上的那一點異樣,便直接用信息素攻擊她,強烈的刺激讓她的發情期再也抑制不住,在整個走廊上爆發。
亂世裏的醫生一向是緊缺資源,在基地裏都會被物盡其用,如果不是醫療部不給她排休息時間,她是絕對不會選擇在今天出門的。
真該死。
明心死死咬着下唇,控制不住的信息素向整層樓瘋狂蔓延,季因還好,他是beta,對信息素并不敏感,但是因為離明心太近,他多少也會受一點影響。
明心伸出一只手用力攥緊了季因的手臂,指甲幾乎陷進皮肉裏,她咬牙示意季因:“把我關進那個房間裏去,落鎖。”
她不能待在外面,天知道這棟樓裏面會有多少個alpha,一旦alpha被信息素引誘控制,只會瘋狂的不計一切的蜂擁而至,然後标記她。
這裏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如果真的到了那種境地,場面只會不堪到讓人不敢想象,嚴重的話omega甚至會在alpha們搶奪交靉配權的争鬥過程中喪命。
明心低喝:“快!”
季因竭力抑制本能将她推進了剛才那間病房裏,從外面落了鎖,很快同樓層的第一個alpha的就趕到了。他應該是個醫生,身上還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聽診器,眼眶赤紅,喘着粗氣,目光非常可怕:“讓開。”
那道赤裸裸的目光透過門上玻璃窗口盯着裏面咬牙忍耐的明心,就像一頭餓上三天的野獸忽然碰上了一塊從天而降的肥肉,裏面充斥着令人作嘔的強烈欲靉念:“滾開,讓我進去!”
季因知道跟這些喪失理智的野獸說話是不管用的,他二話不說直接一拳頂在了對方的肚子上。
“嘔——”那名醫生吐出一些酸水,被這一舉動激起了怒火和争鬥的本能,直接在走廊上和季因打了起來。不到兩分鐘季因把他按在地上,往他後頸處劈了一掌,“安靜點兒吧。”
醫生頓時兩眼一閉暈了過去,到底是常年坐辦公室的,缺乏鍛煉,天生的體能雖然優越,但是還沒達到完全吊打beta的地步,季因把他扔到一邊角落裏,擦了擦唇角上的血跡,看到了第二第三個趕過來的alpha。
是兩個傷患,其中一個還瘸着條腿,哪怕這樣了依然身殘志堅,拐杖扒拉得飛快,跟貼地飛行似的。
季因依樣将他們解決,可是當他看到第四個alpha時,卻感覺整顆心都落入了冰水裏。
站在走廊盡頭的人是褚晉文,一步步朝這邊走過來。
季因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定住了,一動都動不了,他想叫褚晉文的名字,但是他幾乎有些絕望的發現,叫了也沒用,被信息素控制的alpha腦子裏只會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那名omega,然後标記她,除此之外,任何人任何事物都幹涉不了他的行動,除非把他強行打暈。
可他根本打不過褚晉文,他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季因往前一步,望着褚晉文越來越近的身影,他看見他眼眶微微泛紅,神情冷硬,目光中全然沒有他的身影。
季因就像螳臂擋車,慢慢張開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褚晉文在他的目光中有了動作,季因卻馬上閉眼偏頭,做足了挨打的準備。
“做出這幅表情幹什麽?站着不動是在準備挨揍嗎?”褚晉文擡起的手落在他的頭上,揉了揉:“我只是來送抑制劑的,別緊張了。”
他事先聞到空氣中有omega發靉情的味道時便給自己來了一陣強效抑制劑,然後帶着身上備用的另一支強效劑過來找信息素散發的源頭。
說不清是慶幸還是後怕,季因忽然将他抱住,兩只手緊緊箍住了他的腰。
褚晉文無奈低頭:“你這樣我怎麽把抑制劑送進去?看,”他扭頭向一旁:“其它alpha都要一起湧過來了。”
最終明心還是拿到了那支強效抑制劑,不過褚晉文送的藥不适合omega,後勁有些足,讓她發了半天的燒,不過也因此當她終于得到了為期兩天的休假。
危機已經解除了,但這事在當天晚上傳到了褚少将耳朵裏,讓他三天後做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褚晉文和明心結婚,不是請願,是命令。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什麽德行。
褚晉文是斷斷不會聽他的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