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絕路
絕路
季因待在褚晉文對面蔫兒坐着, 旁邊那個落湯雞一樣的男人被撩開衣服查看胸前和腳踝上的傷口,一邊上藥一邊發出嘶嘶的抽痛聲:“啊,輕點輕點, 那玩意兒,尾巴上有倒刺, 它抽我一下, 馬上就皮開肉綻了, 什麽人設計出來的玩意兒,這也太毒了吧。”
“我們分析了一下它的路徑, 應該是從市中心那邊過來的。”
“之前我們來過這個市區一次, 喪屍真的很多,三級喪屍簡直随處可見, 但是這一次卻沒見到多少,總不可能是我們這次走得太輕沒有驚動到任何一個吧?”
“可能性不大, 除非跟那個怪物有關?”
有人不解:“可它到底是什麽?又為什麽要攻擊我們?”
“誰知道呢,屍體都沉到河底裏去了,現在就是想追溯也無從查起。”
褚晉文拆着繃帶,忽然問:“季因,你怎麽了?”
因為機械獸的襲擊,他們損失了一輛車和車上面的武器,逃出來的人只得擠到別的車裏去,很不幸,季因又被分回了這一輛車。
褚晉文那一問讓周圍的人都看過來, 季因只得把暗暗抵着胃部的手松開了,“沒什麽。”
“你是胃疼吧?”褚晉文直接戳破了他。
季因不想在別人面前顯得嬌氣, 老是這裏疼那裏疼的,這種情況在隊伍裏面很容易受到鄙夷, 但是旁邊那男人卻忽然接話道:“胃疼,那好巧,我這裏帶了胃藥,因為我也一直有點胃疼的小毛病分你一點吧。”
隊友遞了一點水,季因就着水把藥喝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剛喝下他就感覺胃痛緩和了不少,對那個男人誠懇道:“謝謝。”
“害,”男人擺了擺手:“該說謝謝的是我,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哥們兒那一槍太漂亮了。”
小周在旁邊湊上來:“對呀對呀,我當時看到你扯人,你們還撞了一下,哇嘞靠得那個近呀,當時還以為你們倆抱在一起要就地抒發情感呢,後面你把槍架他背上的時候才知道你要幹啥。”
他說到抒發情感時季因的唇角微不可見的抽動了一下,激動的小周被銀發按下去了:“哈哈,那不是,畢竟我倆天生搭檔,可是有着過命的交情。”
話雖這麽說,可車廂內的氣氛還是變得詭異了起來,幾個大老爺們兒委委屈屈的擠在一塊兒,目光在他們身上默默的轉來轉去。
穿過市區,路途變得順暢了些,雖然中途發生過一些小小的意外,但是整體還算順利的到達了季因從小長大的w市。
因為季東臣曾經工作過的研究院處在市郊,中途要路過季因曾經的家,褚晉文認為有必要收集一下關于季東臣曾經的一些信息,給了季因再次回去看一眼的機會。
三輛裝甲車清開路障,緩緩駛入這一片破敗的城市,最後走了約摸有小半個鐘,停在一個小區面前。
小區的大門早已不知所蹤,保安亭裏躺着一具白骨,窗上糊着全是發黑長黴的血跡,這裏已經沒有半點活人的氣息了。
季因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了一棟樓之前,長久的透着窗口往裏面凝視。摔壞的電視機,倒塌的沙發,一口沒吃的早餐,全部被掃到地上,混合着血,生長出一些不明的黑色菌絲,腐爛後幹涸在地板上,留下一團黑硬的痕跡。
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順着力道慢慢走進去,撥開頭頂的蛛絲,回到了七年前帶着恐懼和絕望倉惶逃離的家。
季因停在了一樓客廳裏,不再四處看了,他的表情很失落,所有人都沒有去打擾他。
褚晉文往裏面看了看房間布局,有四房,一間主卧,還算幹淨,兩間次卧,還有一間書房。他分別進去兩個次卧看了眼,桌上床上已經落滿了灰塵,擺着幾張當年流行樂隊的專輯,還有一張手寫譯文,模拟信件寫着季因的名字。
褚晉文拾起來看了看,發現這用的是法語,翻譯應該是自己做的,用詞還很生澀,有很多不連貫的地方,這是......季因做的?因為高中壓力大所以在課餘模拟信件模式寫給自己的信件?
他掃過紙張內容,平平無奇,透露着季因平日裏就給人的那種平鋪直敘的白開水風格,這個房間就是一個正常的普通男孩所擁有的風格,牆上貼着NBA球員的海報,淡色窗簾,深色棉被,簡約又簡單,屬于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風格,不過床頭擺着那幾個黏土擺件倒是挺可愛的,按着一家四口的臉捏成的擺件整整齊齊的坐落在床頭上,褚晉文伸手拿了其中一個,小季因頭頂上鑲着一個鑰匙扣,笑容很腼腆,脖子位置打着一個小小的蝴蝶結,可愛得出奇。
褚晉文離開房間時随手給順走了。
他沒有去季渺渺的房間看,而是直接去了書房。
書房裏有一臺電腦,主機已經壞了,打不開,書架上密密麻麻擺着不少文件夾,可以看得出來季東臣像是有什麽強迫症,所有東西都弄得整整齊齊。
褚晉文翻了他的文件,沒找到自己想要的,他發現桌子有個上鎖的抽屜,于是動手把鎖給撬開了,看見裏面靜靜躺着一個很小的包裹。
褚晉文想了想,把包裹拿出來,上面顯示的寄出地址就是他們家,收貨地址在同城一個不算很遠的地方,這個包裹并沒有寄出去,而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放回了抽屜裏。
他打開包裹,裏面只靜靜躺着一只試管,試管上的标簽顯示這是一支組織樣本。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信息。
試管裏的液體已經渾濁,懸浮物随着微微晃動的力道而上下浮流,看起來有點讓人惡心,于是褚晉文把它放了回去。
放回去後他才發出底下還壓着一個黑皮記事本,褚晉文翻了翻,那上面零零碎碎寫了一些工作內容,随手記,複雜的公式,還有幾名同事獲得的專利和獎項名稱,褚晉文把記事本翻到底,看見最後頭夾着一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小紙片,是關于一位研究員榮獲什麽獎項的報道,字跡非常小,約摸在報紙上也就占了四分之一個巴掌大的位置,褚晉文仔細辨別,發現獲獎的那位叫做......林加承?
是個沒聽過的人,褚晉文把這些信息都記下了,沒有聲張,将記事本默默的揣起來。
除此之外,二樓被他仔細的勘查了一遍,并未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不過他在一樓衛生間裏找到了一支針筒,季因看了一眼,說:“我爸有糖尿病,這是他給自己注射用的胰島素筆。”
褚晉文把針筒放回去,若有所思:“書房裏沒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看來季先生應該是把資料都放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
從小區出來,一行人徑直去了研究院。
可是剛到研究院門口,所有人就被來了一記下馬威。
“那是四級嗎?”
“看起來有點像。”
“媽的,真的是一只四級在門口徘徊。”
然而看了有一會兒他們卻發現了不對勁,那只四級喪屍不是下來截堵他們的,它在門口不停的徘徊,肢體動作很大,反而像是想要從樓體內部離開,但卻因智商不足不會使用旋轉門,所以被困在裏面沒法兒離開的樣子。
隊裏有人小聲道:“它看起來像不像,在害怕裏面的什麽東西,所以急切的想要逃出來啊?”
話落所有人都沉默了,因為這種情況,他們沒法兒去想象,裏面到底還藏着什麽東西,能讓一只四級喪屍憑借着那點兒半腐不化的腦袋瓜子感受到恐懼這種情緒。
門口的喪屍徘徊了一會兒,它似乎找到了門道,一只腳踏進旋轉門裏,下一刻旋轉門直接爆開了一朵血花,濺出來的內髒粘在玻璃門上緩緩下滑,喪屍剩下的半截身子往前踉跄了兩步,跪倒在地。
“那是,什麽東西?”有眼尖的人看見了,他似乎感到難以置信。
“看起來......像是一只剝了皮的觸手?”
“不,我看怎麽像一種棘皮動物,包住并切斷了它的上半身。”
“什麽棘皮動物,那分明是牙齒。”
“誰家好人牙齒能長這麽長,這玩意兒特麽直接把四級喪屍的上半身給扯下來了,你們不覺得那像一只手嗎?!”
讨論的內容越來越離譜,三輛裝甲車停在稍微安全些的地方,褚晉文率先拿起裝備:“好了,不要吵了,我們需要一個能安全潛進去的計劃。”
“靠,”小周哭喪着臉:“那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剛剛還秒掉一只四級,這也太逆天了吧?”
“不管它逆不逆天,我們始終要進去,現在迫切的是需要制定一個周密的計劃,用最快速安全的方法找到季先生的工位并拿到重要資料。”
經過商讨,他們需主要分為三撥人,因為眼前大樓的設計感外形被分成了兩個部分,兩邊各需要一撥人,剩下的留守在車輛附近,或給予後方支持和掩護,進入大樓前,他們提前放了一個模樣小巧的飛行器進去探明情況,然而飛行器飛了半天沒發現任何有關于門口那一慕現象的可疑東西,不過它發出來的細微聲響有可能會将五感較為靈敏的三級四級喪屍吸引過來,所以他們的動作得快點兒。
季因跟在褚晉文身後,繞過旋轉門正方面的巨大前廳,從偏僻的後方逃生通道進入,一時覺得這樓裏面詭異安靜得不像話。逃生通道直通四樓,因為一到三樓都屬于那個看不見全貌的黑暗前廳。
樓梯很狹窄,季因緊緊跟在褚晉文身後,褚晉文忽然停住的時候他也跟着警覺的停下了,然而身後的小周卻屬實有點馬虎,一腦袋撞上了他的後腰,季因也跟着差點一頭撞上褚晉文的屁股後面。
銀發在最後面扯了小周一下,小周剛想說句對不起就被一把捂住了嘴,季因目光冷厲的回頭看着他,示意門外有情況,讓他閉上那張嘴別出聲,小周愣愣的點了點頭。他心想季因平時看着挺溫和甚至有點好欺負,但是擺出這幅表情的時候也會讓人心底打怵。
過了好一會兒,褚晉文終于給了他們繼續前進的命令,帶頭從那扇門出去,季因在樓梯間扭頭,看見四樓通五樓的樓梯被一張巨大的實木辦公桌牢牢堵住,底下壓着一句屍體已經從腰部中間斷成兩截,看樣子是被這張沉重的桌子給硬生生砸斷的,它的身體發黑,體表卻布滿許多顏色豔麗的不明黴菌,瞧着詭異又妖嬈。
從四樓逃生出口進去後是一個半弧形設計的室內展臺,面積不大,視野開闊,可以将大廳裏的景色盡收眼底,可惜樓內的電力斷供已久,沒有燈光照亮,整個大廳底下都是一片黑漆漆的,什麽東西都看不清。
褚晉文在牆上的展示框裏找到了整棟大樓的平面導向圖,上面清清楚楚的标示着大樓兩個部分A區B區的功能區域,除此之外,牆上還貼着許多穿着白色實驗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半身相片,都是一些獲過獎或者成績不菲,且小有名氣的研究員。
季因在上面找到了季東臣的照片,他微微笑着看向鏡頭,戴着一副眼鏡,斯文儒雅。
照片早已年久失色,滞留着無法跨越的歲月痕跡,就像是時間不能倒流,死去的人也無法再回來。季因眼眶微熱,把季東臣的照片取了下來。
照片下方還标注着他的名字,他獲得過的榮譽,包括工作編號和辦公所屬區域:B-7-3126。
銀發抱着手臂:“這聽起來像我的菜鳥驿站取件號。”
小周忽然有點想笑,雖然現在有些不合時宜。
找到季東臣後褚晉文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繼續搜索着什麽,季因有些疑惑,順着他的視線找過去:趙倩麗,吳文達,陳茂禮,林......
褚晉文忽然收回了目光:“走吧。”
季因頓時散了注意力,擡腳跟上他的步伐。
然而他們剛從展臺的另一邊門進入走廊,準備從另一邊上七樓去,就聽到了從空蕩蕩的電梯井深處傳出來的咀嚼聲。
誰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那些光線照射不到的角落,有一些黑色的不明物質湧動着從角落裏的每一處縫隙爬出來,形如破碎的內髒,随着行動而發出黏膩的動靜,慢慢占據了他們走過的樓梯通道和門口,将他們的所有後路一點一點堵得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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