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被套住的綿羊

被套住的綿羊

季因被困住了雙手, 褚晉文打的死結,一點給他掙紮的餘地都沒留。

季因說:“我什麽都沒有做,僅僅是自衛而已, 是他先動手的。”

褚晉文冷冷睨了他一眼:“留着力氣回基地裏去解釋吧,你跟了我七年, 應該知道如果站在這裏的是別人, 現在只會剩下半條命半身不遂的被我拖回去執行槍決了。

于是季因不說話了。

他跟在褚晉文身後, 心裏難過得要死,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讓褚晉文去相信他, 畢竟這一切都實在是太巧合了, 巧得就像是專門為他設下的圈套一樣。

大廳裏那些莫名其妙的霧氣經久不散,褚晉文大抵是怕他跑了, 幾次三番的回身拉他,現在想來他跟褚晉文剛碰面卻又失散的那會兒也許不是無意中走散的, 而是褚晉文心裏早就對他起了疑心。

這人一邊帶着他一邊對付周圍的巨型蜘蛛,揮舞在兩人頭頂上的那幾條觸爪發起攻擊之前似乎總有些規律,從花苞下方延伸出來的觸手大抵有九條,其中五條非常靈活,攻擊性很大,舒張的時候就像一張展開的餅,然後帶着那些鋒利細密的牙齒呈兩側包合狀從上方猛的蓋下來,同時展開的兩側肌肉用力收縮,可以瞬間咬下一個人的上半身, 就跟旋轉門前那只被攔腰斬斷的四級喪屍一樣。

另外兩條觸手則不具備太大的攻擊力,但是它們會停留在他們的身側一小會兒, 等再次擡起來時便能看見原地留有它産出的一排排蛛卵,蜘蛛從中破卵而出的時間往往只需要幾秒鐘, 就像一個能夠不停生産出爐的車間或工廠,從中源源不斷的制造出小怪來阻礙他們的動作。

這大抵都是大廳中央這朵肉花的防禦機制。

褚晉文雖然帶着他這個累贅,但是應對攻擊的時候臉上也不見吃力,反而是那兩條會産卵的觸爪速度漸漸慢下來了,這樣巨大的消耗可能讓它也有點吃不消了,緊接着季因便發現上面那些堵着樓梯口的細絲漸漸消失,聞着他們的味兒一股腦追過來的喪屍全部堵在樓梯口,阻礙這麽一消失它們便轟隆隆的順着四樓塌落的展臺往下滾落,跟下餃子一樣一只兩只從四樓紛紛墜落到一樓,其發出來的動靜多少有些慘烈。

那些觸爪便這麽順着摸索過去,撿起地上的屍體全部吞入其中,有多少吃多少,不一會兒攀附在牆上的那些猙獰血管似乎搏動得更厲害了,原本動作已經遲緩下來的觸爪又重新恢複了活力。

這場景看了多少會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這些喪屍就像是這個肉色的花苞故意豢養在大樓中的口糧,看起來它竟像是擁有某一定的意識一樣。

這......不應該吧?季因思維發散,下一刻他的身體被人猛的推開。

觸爪用力砸在地上發出震裂的聲音,再回頭,只見方才他們的站位上直接被砸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季因被揚起的塵霧嗆得咳嗽不止,下一刻銀發的聲音在大廳中驀然回響:“我把炸彈安裝好了,準備好了嗎?三,二,一!趴下!”

轟隆隆的爆炸聲響徹整個大廳,季因被那股劇烈的沖擊力推出去一段距離,漫天飛落的血花像春雨一樣将他們的衣服寸寸染紅,季因撐着旁邊那缺了一條腿的椅子爬起來,看見了被炸掉的花苞內部那些不能示人的秘密。

一個被泡在組織液中,氣息已經極度衰弱的男人。

他的整個下半身都已經和花苞融為了一體,半邊身體勉強維持着人形,另半邊身體卻已經發生了不同程度的異變。

他的最終形态似乎并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他身上的異變,或者應該說是......發育?因為“發育”失敗而導致男人無法更進一步的生長,所以只能長久的憋悶在花苞裏面,靠着花苞的庇護和觸爪的防禦機制寄生在這棟大樓裏長久的茍活,可惜的是進化失敗的代價似乎讓他日漸衰弱,直到他們的到來炸開了他的保護套“花苞”,那是一層厚厚的,由血肉組成的堅厚壁壘,以致裏面的男人失去了庇護後,從接觸到空氣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離死不遠了。

銀發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感嘆道:“像不像是一顆種子被遺落在這裏,得到一點養分後便占據大樓瘋狂的生長,最終竭盡全力長出來一朵花苞,卻還是沒能開花結果的樣子。”

這個形容讓人有些毛骨悚然,褚晉文仔細端詳着男人的面容,親眼看着他的面色從白轉為青紫,慢慢的咽氣,包括牆上的血管和那幾只觸爪都已經失去了活力不再動彈,他微微蹙起眉,說道:“他有點眼熟。”

銀發問:“你覺得像誰?”

不消褚晉文說出名字,季因也已經記起來了。這人是四樓展臺的那面牆上,相片被鑲在所有人的最上方,銜位等級最高,最醒目,最突出的領導人。

這個研究院的院長。

是因為什麽原因才會從人變成一個發育失敗的怪物。

這是示威還是挑釁?季因覺得很費解,他想不明白。

那個男人死掉之後銀發來到了他們身邊,目光從那些巨大的血肉塊上漸漸挪到季因這裏,在他被綁起來的一雙手上定了定,眼裏閃過一抹奇異難辨的情緒。

季因寄望于他會為自己辯解幾句,畢竟小周有問題這件事還是銀發先發現的,但銀發卻只是淡淡挪開目光,沒有發問,甚至沒有意外的神色,仿佛這件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走吧。”他沖褚晉文擡了擡下巴。

季因那強烈的目光直接被忽視得徹底,他露出幾分絕望之色。

從大樓裏離開之後,三人才知道前往大樓另一邊的隊友去了四個人,只回來了一個。

剩下的那個隊員滿身血跡,精神恍惚,說他們碰到了一只五級喪屍,差點全軍覆沒。

五級......

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他們目前所碰見過的喪屍最高等級,也就只有四級而已,每一個層級的喪屍擁有的能力千奇百怪,整體實力也有一個質的飛躍。

五級喪屍的出現,證明病毒肆虐的這些年已經漸漸進化出足夠碾壓他們的實力,若是将來還有六級七級八級,那或許也就離末日不遠了。

“那棟樓裏的實驗室早已被各種怪物占據,我們不但找不到有用的東西,甚至難以全身而退,活下來的就只有我一個。”

褚晉文拍了拍他的肩,讓駕駛員調轉方向,現在,他們在季東臣的辦公室裏拿到了門禁卡,還需要前往一個地方。

季因默默坐在角落裏,周圍人都投過來異樣的目光,褚晉文沒有向別人解釋為什麽要綁着季因的雙手,他們之間似乎維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

而這種平衡,注定是要被打破的。

褚晉文還記得季東臣快遞上那個寄出去的收貨地址,中古壩街道郎龍沙邊社區xx路xxx巷x號。

一個偏僻隐蔽,位于城中村,絲毫不起眼的小破地方。

這個位置實在不好找,這種巷子他們只能把車停在外面走路進來,季因被褚晉文提溜下車,跟着一起帶進去了。

具體地址褚晉文對了好幾次,終于确定就是眼前的這個矮破小,大門上了一把生鏽的舊鎖,褚晉文把它撬開後拎着季因走進去,看見一片幽黑的通道。

身後幾人抱着武器警惕的盯着周圍,然而這地方異常安靜,不像是會留有活物的樣子。

走到黝黑通道的盡頭,發現沒路了。褚晉文來回查看,感覺腳下的地板踩上去有空響,于是他蹲到地上去摸索,摸到了一塊可以掀起來的木板,木板下面感應到有人前來,于是驟然發出光亮,映亮一條幹淨整潔的白色通道往深處延伸。

有隊友嘀咕:“真是有夠喜歡地洞的,這些人是鼹鼠吧,連實驗室都要建在地下?”

有人打頭陣,率先下去後測試通道有沒有問題,他走到盡頭,看見一扇狹窄而厚重的密封門,于是朝外面喊:“沒問題!下來吧!”

褚晉文拿出門禁卡,果然刷開了那一扇大門,裏面應當是很久沒有人踏足過了,裏外空氣接觸的聲音在大門開啓的那一刻嗤了一下,入目的是一個兩張桌拼成的辦公區,辦公區對面還有一個換衣間,空間利用率很高,地方不大,給人一種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感覺。

電腦屏幕上亮起兩排字:你來了,我準備了禮物要送給你。

它就放在裏面的某個區域,請仔細的去尋找吧。^_^

有技術人員上前,想破解電腦設下的密碼,但只試探性的操作了一會兒他就垂頭喪氣的離開座位:“現在搞不了,我技術有限需要時間解密,強行破解裏面的資料會被立馬全部銷毀,動一下都不行。”

褚晉文:“......”

衆人只得将目光投向燈光幽亮的實驗室裏。

褚晉文穿過風淋室,推開那扇虛掩着的門,超淨工作臺,恒溫箱,離心機......裏面擺着各種各樣一看就很昂貴的儀器和瓶瓶罐罐,角落裏躺着一具屍體,靠着操作臺的櫃門仰着頭,褚晉文遙遙看見他嘴裏含着某樣東西。

他做好了這東西會突然複活跳起來咬人的準備,暗暗扣緊了手靉槍,慢步向屍體移動,可是直到他取出屍體口中的東西時,這個人都沒有要複活的跡象,死得透透的,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

褚晉文看了看手裏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取出夾在側邊的一張卡片,發現那是一張身份證。

這人死的時候把身份證放嘴裏。

褚晉文:“......”

他按了按額頭,剝開嚴嚴實實的外包裝,發現裏面是一個u盤。

把u盤拿出來插上電腦,隊員操作了一下,調出裏面的錄像:“他想給我們看的錄像有兩段,這是第一段。”他說完點擊播放。

是一段清晰度較低的監控錄像,而錄像的內容......就在這個實驗室裏,時間是七年前,病毒爆發的前一天。

錄像長達七分鐘,前四分鐘都沒有內容,五分鐘開始的時候進來一個人,褚晉文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人就是剛剛實驗室裏把身份證放嘴裏的倒黴鬼。

他戴着口罩在裏面翻看報告,時不時取出儀器裏面的培養皿查看菌種情況,這種平靜持續到六分四十五秒,忽然從外面沖進來一個男人,看起來情緒非常激動,一進來就和這個男人争吵起來,肢體動作非常豐富。

吵了一小會兒那個情緒激動的男人直接從懷裏拿出一把槍朝實驗室裏的人開了兩槍,正中胸膛,對方往後踉跄兩步一頭撞在了櫃子上,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過了會兒他顫顫巍巍的掏出一張身份證,在衆人目光下仰頭将其放進嘴裏。

衆人:“......”

在監控一角,那男人開了槍殺人後從櫃子裏取出一個手提箱,抖着手打開冷藏櫃取出了什麽東西放進箱子裏,而後他提起箱子便馬上大步離開,好像生怕身後有什麽追兵似的。

就是這個轉頭離開的動作,也讓監控拍下了他的臉。

林加承,褚晉文在那面照片牆上見過他的臉,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個林加承是這實驗基地的創始人,可他為什麽會突然和自己的研究助理産生分歧甚至不惜殺了對方,也要把什麽東西拿走。

第一個視頻結束了,隊友點開了第二個,還是在這片實驗室裏。

但是這裏出現了季東臣的身影,且這個視頻是有聲音的,林加承站在還未裝修完成的實驗基地中,不停的游說着讓季東臣加入他的隊伍。

他說他已經找到了願意給他們投資的人,他還說待在那裏是沒有出頭之日的,那位院長一生獲得過如此之多的榮譽,又有幾樣是他自己親手做過的項目?他還對季東辰說,你被叫停的那個,現在終于有條件可以換個地方繼續下去了,難道你就沒有什麽想法嗎?

季東辰似乎很猶豫,也很焦慮,他不停的推着鼻梁上的眼鏡,可以看得出內心劇烈掙紮,然而最終他還是接過了林加承遞過來的門禁卡。

林加承臉上露出一個成功的笑。

錄像畫面停在他的笑臉上,忽然跳了跳,衆人才發覺這個視頻才到一半。

電腦畫面驀的黑了下去,裏面傳出一點暧昧的水聲,衣料摩挲的聲音,還有一個男人放輕的喘息。

等畫面再次明亮起來,一個男人風情秾豔的臉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帶着一點歲月的痕跡,細長的眼尾吊着一抹濕意,輕輕叫出一個人的名字:“季因,季因......”他似乎坐在了桌子上,長臂勾着身前人的脖子,明明身量比對方還要高上一些,卻偏要垂下頭來啜吻着這人頸側上的一顆小痣。

這顆小痣的位置,褚晉文是十分熟悉的,他甚至閉着眼睛就能摸索到它的位置。

褚晉文微微回頭,看見了身後季因整個僵住的身體。

兩人對視了一瞬,季因搖着頭目帶祈求,褚晉文卻扭頭繼續看了下去。

鏡頭拉遠了些許,也不知道這個角度是怎麽偷拍到的,這個男人靠着身後的桌子作支點,整個人幾乎挂在懷裏的季因身上,附在他耳邊高高低低的喘息。

季因那時候大抵不知道身後還在錄像,幸而他衣衫齊整,只有右手戴着一只手套。

事後男人仰倒在桌上,高挑瘦長的身體展露無遺,季因側身拿衣服給他擦拭狼藉,然後摘掉右手上沾滿腥膻味道的手套随手一扔,中途他的拇指微動,從袖中滑出一把刀,季因轉身,在男人靠過來的時候直接将刀捅進了他的胸腔裏。

“你,咳——”男人猛的咳嗽一聲,噴出的血濺到了季因臉上。

季因旋轉刀柄深入,親眼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嘔血,倒地,然後血色暈開。

等地上的男人再也沒有了動靜,季因拾起桌上的一把車鑰匙,擦掉身上所有可疑的血跡,推門而出。

影像至此結束,視頻播放完後自動删除,但剛剛那一幕都讓在場幾人久久回不過神來,屏幕上再次出現了一行小字:親愛的,喜歡我給你的禮物嗎?在外面玩夠了要記得回來哦,我很想念你。

褚晉文回頭問:“朱南沒有死?”

季因被他黑沉沉的目光一壓,頓時有些語無倫次,“不,不是,我跟他沒有關系,如你所見,我只用過手,不這樣的話他會懷疑我...”

褚晉文不耐:“我沒問這個!”

季因像是瑟縮了一下,而後緩緩說:“我殺了他,我真的殺了他,你也看見了,他的胸口被我貫穿,我是等到他斷氣才離開的,他不可能還沒死。”

他低頭看

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語:“我明明,我明明已經殺了他啊......”但是這時他腦子裏忽然電光一閃,袁不為,怡山景區,斷裂的纜車和爆炸而致的滾石,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洞口,那只怪物......如果朱南被捅了一刀卻仍舊還活着的話,這确實是像他為了報複自己會做出來的風格。

可他仍然不信。

朱南不可能沒死,如視頻所見,那一刀他直接捅進了最要害的地方裏。

這下他是真的混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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