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全軍覆沒(一半褚晉文視角)

全軍覆沒(一半褚晉文視角)

靠近基地後季因從機械獸背上滑落下來, 跌跌撞撞的朝着基地內部奔去。

基地圍牆被炸出一個偌大的洞口,季因順着洞口爬進去,踩在這片斷壁殘垣之上, 茫然無措的放眼望去,原本層層疊疊築起的鐵皮房被夷為平地, 不複往日人來人往密集熱鬧的場景, 目光所及之處具是滿地血腥。

季因的腿軟了一下, 差點摔倒。

地面殘留着被轟炸過後的熱度,季因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子清醒起來, 然後踉踉跄跄的向着西區深處, 自己記憶中的地方奔跑而去。

空闊的廢墟上起了風,吹拂着季因幹澀的眼睛。

他跪倒在地用雙手去挖地上的廢墟, 拽開那些鐵片,底下還有滿滿當當的雜物和碎石堆在一起, 以他這種速度哪怕是挖上一整天也挖不到下面去。

蹲在外面那只機械獸慢慢走進來,修長的尾巴在空中甩了甩,然後勾起來和季因一起掰開壓在一起的鐵皮。

季因不明白,為什麽他只是出了一趟任務回來,結果卻好像整個世界都被颠倒了。

他越挖越快,哪怕十指的指頭為此血肉模糊也滿不在乎,幾近魔怔的盯着那一塊地方,如果轟炸的時候亓婉瑩在家裏的話,她只能會是被埋在這底下, 所以他得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

他徒手鑿出來的洞口漸漸被血跡染紅, 最終在機械獸的尾巴深入廢墟之下,然後用力掀起來一塊鐵皮的時候, 季因看到了一只手。

他目露狂喜,将身體趴下去努力去夠那只手,喊道:“媽!媽!你能聽得到我說話嗎,我是因因,你堅持一小會兒,我馬上就把你救出來!!”

但是挖出來的口子太小了,為此季因只能用力的把自己的上半身擠進去,這個姿勢壓迫到了他的傷口,漸漸有血色從他的胸前洇出一片濕跡,可季因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直到把自己的整個上半身都塞了進去,然後他抓住了那只手,季因欣喜若狂,用力一提。

沒有想象中的重量,那只手很輕易的就被他提出來了。

那只是一截斷臂。

季因臉上的慶幸凝固。

斷手的無名指上帶着一枚戒指,是他父母在過結婚十周年的紀念日時,季東臣送給亓婉瑩的禮物。她很喜歡,并且戴了很多年,取下戒指後會看到指間有一條明顯的痕跡,這曾是他們相愛的證明。

季因就像一只被徒然掐住了脖子的鴨子,抱着那條斷臂跪坐在地,輕輕發起抖來。

“媽。”他試着去叫亓婉瑩,可他發不出聲音來。

季因眨了下眼睛,遲來的悲怆瞬間将他壓垮,他用力抱着手臂,眼淚直接奪眶而出:“媽——!”

這不應該,這不應該,他的母親犯了什麽錯,為什麽要在這種情況下無辜慘死,西區整整有幾千多的人口聚集,難道這些人無一例外都要在高層的博弈之下死無葬身之地嗎?!

“季因?”

季因豁然回頭,看見身後竟站着遲疑的黃飛,全副武裝的扛着槍看他,很是震驚:“你怎麽會在這兒?頭兒不是說你已經因為任務而意外犧牲了嗎?!”

季因踉跄了一下,猛的上前拽住他的防護服,把那張涕泗橫流的面孔怼到黃飛的面前,一邊哆嗦一邊問:“我...我問你,黃飛,這裏為什麽會被轟炸,是誰下的命令,我妹妹呢,”他晃着黃飛的身體,聲音裏帶着哭腔:“我妹妹呢?你有看到她嗎?她在醫療部是不是?”

黃飛被晃得頭暈,忍不住伸手按住了他的兩條胳膊,“冷靜,你冷靜。”

“我冷靜不了!!!”季因啞聲嘶吼:“你告訴我,你有看到我妹妹嗎?!”

“我......”黃飛硬着硬着頭皮,“我見,見過。”

“那她現在在哪裏?你快帶我去找她!”季因滿目希冀的看着他。

然而黃飛的話卻像是被堵在了喉嚨裏,艱難出聲:“在......”他咬了咬牙:“在高層下令轟炸初期,當時還在醫療部的季渺渺聽到消息後想要回去救你的母親,但是上面的人說過了,這次肅清必須一個活口都不能留,所以你的妹妹在回去的路上,被追蹤的人直接空投了一枚導彈。”

連全屍都沒有留下,大抵已經被炸成了碎肉糜。

季因脫力,癱坐在地。

他神經質的抽搐了一下,忽然擡頭看向黃飛,那眼神竟看得黃飛心底生出幾分驚懼:“是誰下的命令?”

“我不能說,季因。”黃飛後退了一步,瞧見季因胸口那片暈染得越來越大的血色,他說:“你現在需要醫生。”

往後退了兩三步,黃飛被絆倒在地,只見季因忽然像一條靈活的蛇游蹿了上來,因為前胸的傷口已經讓他沒有力氣站直身體,季因喘息着,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黃飛:“告訴我,誰下的命令?”

一塊碎玻璃穩穩的抵在黃飛的頸間動脈,緩慢且毫不留情的往裏深入:“告訴我啊?!”

“是...”黃飛閉了閉眼:“是褚先生,由何先生下令,褚先生執行。”

季因的腦子嗡了一下:“褚,先生?”甚至不是褚少将,而是褚先生,褚晉文。

他忍不住失了聲:“為什麽?”

為什麽?

憶起任務出發前褚晉文的诘問,他的懷疑,他的戒備,他那時時刻刻警惕的目光,或許有些事情在發生前就早已經出現了苗頭,只是那時候的他還蠢兮兮的擔心着那個人的安危,戀愛腦上頭跟在人屁股後面轉來轉去,哪怕被冤枉了也只知道抱着滿腹委屈一心一意想讓他聽自己解釋清楚。

哈哈哈,天吶,多好笑的一個人。

這還有什麽好解釋的,不過是你想跟他談戀愛,而他只想要你的命而已,說不定還會在心裏嫌你難纏笑你癡愚,然後醞釀着在背後給予你致命一擊罷了。

真好笑,季因,為了追那點子虛無缥缈的東西,你沒有家了。

他的心态迅速扭曲,他的面目染上憎恨,可是這并不足以消弭他心裏的恨火,“褚晉文,褚晉文......”

季因嘔出一口一口的血,将黃飛吓了一跳:“卧槽,季因你得去看醫生了,你別吐了呀,我操!”

黃飛想去扶他,但是伸出去的兩只手被一條尾巴給抽開了,黃飛呆呆的仰起頭,看那只機械獸的尾巴将季因攔腰一卷,背到背上便一躍消失在廢墟中。

過了約摸二十來分鐘,姍姍來遲的褚晉文趕到,望着滿地狼藉和廢墟中的黃飛,匆忙問:“我接到基地警報令說這邊有入侵者,你是不是看到了入侵者?”

黃飛點了點頭:“但他已經離開了。”

風塵仆仆趕過來的褚晉文仿佛整個人都凝住了:“走了多久?”

黃飛指了指地上的那癱血,“您回來的時候不是說季因已經犧牲了嗎?”

褚晉文忽然伸出一條手臂用力壓下他的脖子,附耳沉聲道:“季因已經死了,記住沒有?他沒有回來過,那癱血是動物留下的,你一直在這裏巡邏,沒有碰到任何入侵者,是基地的防衛系統誤将闖進來的動物定位成入侵者了,知道嗎?”

黃飛的身體僵了僵,“好,好的。”

“還有,”褚晉文彎起的手臂将他的脖子勾得更緊,那力道幾乎可以說是勒:“是誰下的命令摧毀西區?是何海洋?”

“是.......是,”黃飛被勒得幾乎窒息:“是褚少将。”

褚晉文驀然将他松開。

黃飛半彎着腰咳嗽不已,察覺到一個□□的東西抵上了自己的後腦,褚晉文聲音危險:“你要知道以前的人在我面前說謊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黃飛僵着身體一動也不敢動,呼吸有些急促,啞聲道:“我沒有說謊,摧毀西區,的的确确是褚少将的決定,只是經由了何先生之手而已。”

噠,咔噠。

過了許久抵在腦後的槍口收了回去,黃飛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再回頭,褚晉文早已沉默的走遠。

他盯着那個漸行漸遠的末影,身上的通訊器響了起來,“怎麽樣,任務完成了嗎?”

黃飛緩慢收起臉上的慌亂神色,微微一笑,回複道:“差不多了,先生。”

——————

褚晉文回到家裏後,卸去一身裝備将自己摔在床上。

地上還躺着一件破了洞的防彈衣。是季因的。

老謝騎着機車回來跟他說,沒在他發過去的定位上找到任何人影,只找回來這麽一件早已報廢的防彈衣,那上面沾了好多血跡,全是季因的。

防彈衣是他在出發前給季因準備的,但卻被二次做了手腳。

那一槍他沒想打在這人的心口要害處,瞄準的也是外肩膀的部位而已,但他沒想到季因會突然撲上來,往他的槍口上撞。

怎麽會那麽巧,巧得就像一切事情都被算計好了一樣。

在車上接到自己人傳來的消息說西區被忽然轟炸時,他的第一反應是不信。

怎麽可能會有那麽離譜的事情,基地的防禦系統都是吃素的嗎?可是對方在下一刻馬上告訴他,下令轟炸西區的人是基地高層。

那一刻褚晉文忽然就想通了一切。

季因一家人被針對了。

被針對的原因是因為西區的肅清計劃,而自己與季因做了七年情人,是這個計劃的不确定性因素,或許會出于私情去包庇季因一家人,造成計劃仍然留有漏網之魚,這定然是不被允許的。

所以背後的人利用他的多疑,開始挑撥他和季因的關系,這樣一想,這背後的人确實非常了解他。

在任務出發的前一天晚上,其實季渺渺只身前來找過他,并對他提了這個肅清計劃。

她說基地高層的人為了搜尋“種子”,準備對西區裏的所有人下手,他們的本意是将“種子”置之死地而後生,但代價卻是要整個西區付出無數條無辜的生命。

她說自己和母親大抵已經無法幸免于難,所以請求他在出發之後借由出任務這個操作空間,将季因的命給保下來。

但當時的褚晉文認為季渺渺在發颠,根本沒有去搭理她的瘋言瘋語。因為在這之前醫療部給他透露過季因一家人身上都有疑點,而季渺渺具有精神方面的問題,他們甚至拿出了明心親手開具的證明。

褚晉文後來自己親自去查明,才發現這個證明是假的,是有人模仿明心的字跡開出來的東西,竟真的把他給糊弄過去了。

他拿着證明找到明心面前,明心說自己根本沒有開過這樣的東西,季渺渺不是精神病,她白天出門卻不在醫療部的原因是她去了明心家裏。

那次意外标記讓明心懷孕了,她們之間互相拉扯了很久,最終明心還是下定決心要将孩子打掉。

做手術的當天季渺渺原本在手術室外陪着明心,但她在聽聞西區被轟炸的噩耗後匆匆從醫療部離開,在前往西區的途中被跟蹤者直接投了一發導彈炸得屍骨無存。

褚晉文緩緩閉上眼睛,他知道自己但凡對季因能多一分信任,或許就不用走到這種慘烈的地步。

那時候在回去的裝甲車上,他在腦子裏飛快的思考能留下季因一條命的方法。

但是他醒悟得太晚,擺在面前的路已經走絕了,沒有辦法,他只能親自動手,當着所有人的面證明季因已死,先将基地高層的眼線糊弄過去,然後在背後安排老謝老接應。

可是誰知防彈衣被換,季因受人誘導,子彈陰差陽錯的沒入季因心口,那一瞬間饒是褚晉文也愣住了。

他大抵以後都忘不了季因那一刻的驚愕神色,和下一秒就滾入喪屍潮中的無力身體。

事情超出預料了。

人也找不到了。

他回到基地裏查來查去,最後發現自己像個傻逼一樣被耍得團團轉,連思路都在被人牽着鼻子走。

旁邊一顆濕漉漉的鼻子拱到了臉頰上,褚晉文伸手摸了摸,将面條抱進懷裏。

它是整片西區之中唯一在爆炸裏幸存下來的活物,因為偷偷溜出去藏進樹林裏玩耍而躲過了在西區裏被狂轟亂炸成一攤肉泥的命運。

幸運星小狗。

褚晉文抱緊了面條。

希望你能把你的幸運一齊帶給你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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