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有欠有還
有欠有還
季因和褚晉文詭異的恢複了同居生活。
只是因為那天發生的那件事情, 褚晉文有些回避季因,天天早出晚歸。
索性季因也是一整天都看不到人影,要不是看到面條在房子裏歡樂的樣子, 他可能還會以為這房子裏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別的人存在。
褚晉文後來給自己找了幾個借口主動推開客卧的房門,毫不意外的看見房間內部空蕩蕩的, 根本沒有人在裏面。
說不清是失落還是其它的什麽, 他把門關回去, 又給自己打了一針抑制劑,收斂好身上的味道後再出門, 繼續投入到一天的工作裏, 就這樣過了四五天。
夜裏洗漱完準備上床,他一開門赫然看見個身影跟幽靈似的站在那裏, 手裏還抓着一把染血的刀。
“季因,”褚晉文快步走上前, 語速有點急:“你怎麽搞成這樣的,這幾天跑哪兒去了?”
季因說:“你明天就會知道的。”
“但你可以今天告訴我,”褚晉文掰開他的手指把刀取出來,腦子裏電光一閃間忽然想到了什麽,他有些驚悸的望向季因,語氣不自覺加重:“你是不是對誰動手了?別忘了曾經你也是屬于這基地的一份子,你對誰動手都不行!”
“如果我就動了呢?”季因歪頭。
褚晉文的手緊了緊,沉聲道:“如果你真的動了不能動的人,到時候我會親自去收拾你。”
季因甩開他:“你以為我會對誰動手?你知道些什麽, 又在擔心什麽?”
“沒有。”褚晉文不去看他。
季因走到床邊開始脫上衣,那件破爛的衣服被他脫下來後, 随手抄起褚晉文放在床頭的短袖套了進去,褚晉文出去把刀洗幹淨放好, 回來就看見他低着頭在給自己腹部上的傷口縫線。
“季因!”褚晉文大喝一聲:“你這是哪兒弄的?”
季因不理他,咬着衣服下擺,看起來專心致志,但是随着他的動作不停的有血從歪歪扭扭的傷口縫線中溢出來,褚晉文奪走他手中毫無章法的針時,季因的縫合都快完成了。
“還給我,”他不耐道:“還剩最後一點了。”
褚晉文分明看到他額頭上疼出來的冷汗。
“季因,”他捋了捋他的頭發,拭去那些冷汗:“別逞強,針線你消毒了嗎?造成感染怎麽辦?”
季因冷冷看着他:“你假惺惺的表情還是留給你那一生摯愛的松餅朋友去吧,我再說一遍,把針還給我。”
饒是褚晉文告訴自己要忍耐,這是你欠他的,但是自己的好意這樣被人屢次三番摒棄在地上,那油鹽不進的态度讓他感到很惱火。
“夠了!季因,你別耍小性子!聽點話不行嗎?”
季因的眼睛慢慢的浮起紅血絲,“你覺得我還跟以前一樣,是在耍小性子吸引你的注意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褚晉文忽然覺得無力。
“我懂,我明白,畢竟你現在都已經這麽忍讓我了,我還要在這裏無理取鬧,褚晉文,你是不是很累?”季因用力把線扯下來,縫合的最後那一個線頭從他的傷口上撕開一道新的裂口,汩汩往下流着血:“我不麻煩你,你累就睡吧。”他将腹部衣服的寬大下擺打了個結,轉身離開,褚晉文去抓他的手,卻被早有防備的季因反手給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太重了,褚晉文的整張臉都被扇偏過去,沒一會兒就有血跡幽幽從嘴角流出來,一滴兩滴落在潔白的地磚上。
“我殺了黃飛,”季因看着他,眼睛睜得極大:“先把他全身的骨頭打斷,再把他脖子上的肉一片一片削下來,他的血可真多,鋪得滿地板都是,垂死掙紮的樣子就像一只被割了喉的雞。知道我為什麽要殺他嗎?因為他欠周一廷和林可兩條命,他得還回去。”
“還有,你知不知道,兩年前西區被肅清的那一天,我在中雲基地裏翻找我媽和我妹的身體,是他告訴我,西區肅清的命令是你下的,”他說着話,忽然撲上前一拳将褚晉文揍倒在地,騎在他身上一拳接着一拳,吼道:“他說是你下的命令,是你褚晉文!下發的命令讓他們殺死了西區的所有人!!”
褚晉文挨了他五六拳,有些受不了的用手臂去擋,艱難解釋道:“不,不是......我。”
雨點般落在身上的拳頭停住了,肚子上的重量一輕,季因扶着膝頭站起來,忽然笑了:“我當然知道不是你,一直都知道,不然你我相隔兩年重逢的那第一面,你早就死了。”
褚晉文喘着氣,重複道:“你知道不是我?”
“是的,我知道。”季因點點頭。
但他又說:“不但知道不是你,而且我還知道是誰,”他俯下身,對着褚晉文的耳朵低語:“你且等着,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等等,季因——”
眼看季因直起身就要離開,褚晉文忙去拽他的衣服,但是抓了個空,季因用力摔上房門,等他追出外面客廳,人早就不見了,只剩陽臺的窗簾在夜風裏獨自飄蕩。
他擦了擦臉上的血,知道自己這張臉明天可能就要腫成豬頭了。
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季因将一部分仇恨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季因到底知不知道西區的事情和褚少将有關,褚晉文只覺得一顆心懸着沒個着落,想得稍微深入一點他就會心慌得不行。
褚晉文低頭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
他還是不相信西區的事情會和他從小到大都一向正直清廉的父親有關,他得找季因面對面的說清楚,了解他的想法。
打定主意後褚晉文終于覺得有了點目标,他處理過臉上的紅腫,開始細捋近兩年發生的事件和關于其背後的暗中推手,最後終于捋出了一個線頭。
是朱南。
季因消失了半個多月,一直沒有回來過,中間褚晉文替他掩蓋了黃飛的死因,給他善後。
西區事件後他就懷疑過黃飛有問題,所以專門查過他,發現黃飛給自己捏造的身份有漏洞,是近兩個月他才發現黃飛和北川基地有勾連,本想留着人到以後做其它用,但是季因處理的方式太直接粗暴了,破壞了他的打算。
想到這裏,褚晉文按了按額頭,他最近為了解決身上信息素紊亂的問題,去了醫療部不止一次,坐在對面的明心目光可謂複雜,“你要是這樣下去可不是個好的趨勢,我想自從在十五歲那件事之後醫生就已經告訴過你了,信息素紊亂在別人身上偶爾發生是常事,在你身上發生卻不是個好兆頭,alpha的本能包括信息素都是強勢的,會不停的在你體內排斥并攻擊那些入侵你身體的信息素,這要是碰上你易感期可就麻煩了。”
褚晉文說:“我現在身邊連個能标記的伴侶都沒有,哪兒來的易感期?”
明心低頭寫着他的病例,聞言掀了掀眼皮:“是季因回來了,對不對?”
褚晉文:“......”
明心嘆了一口氣,“要是當初你處理那件事的手段能溫和點,多給他一點耐心,如今你們又怎麽會走到這種地步?”
褚晉文面無表情,“好好開藥就行,我不需要你在這裏馬後炮的教訓我。”
明心笑:“誰不是馬後炮呢?我只是勸告你,在他眼裏你是那個加害者,所以不要試圖去刺激他,兔子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你們兩個人的性格在某種方面真是相像,實在太拗了。”
而且拗到最後兩個人都讨不到好。
褚晉文心裏暗自嘀咕,他現在不是正在想辦法把兔子毛捋順嘛。
拿到藥一路慢慢走回去,中間方汀蘭給他打了一通電話,但現在的褚晉文就是個移動的桐花味廁所熏香,不想回去醫院裏給人當除臭劑,于是婉言回絕了方汀蘭的請求,又安慰他幾句,挂掉電話後他就在自家門口看到了一個身影。
季因抱着雙臂坐在門口角落裏,埋着頭,看起來就跟一只無家可歸的小狗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蹲在那裏睡着了。
褚晉文心裏軟了一下,前些天的不愉快都被一掃而空,輕手輕腳走過去想伸手将他抱起,心口卻忽然抵住了一樣東西。
他低頭看去。
是一支槍。
季因咳嗽了一下,臉頰泛着幾絲不正常的嫣紅,瞧清楚是他才慢慢收回槍口:“我餓了。”
褚晉文側身讓了讓:“進來吧。”
他穿着圍裙,往鍋裏撒了一把面,眼睛不住的往後面瞟:“你這半個月去哪兒了?”
季因不知道從哪裏找的一根可樂吸管,低頭吸着杯子裏的感冒沖劑,看面條在他腳邊咧着舌頭賣蠢:“有任務。”
“什麽任務?”褚晉文從廚房裏轉出來,溫熱的手掌按在他的背上,季因還穿着離開時褚晉文的那件短袖,只是不知道經歷了什麽變得髒污許多,看起來跟個流浪漢似的。
褚晉文有意示好,緩下聲音道:“晚上我幫你洗頭發吧,已經打绺了。”
季因沒應聲,之後吃完面就自己進了浴室,褚晉文在門外偷偷摸摸往裏面看了一陣,然後解開門鎖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季因背對着他往頭上搓泡泡,骨相勻稱,腰細腿長,除了體形瘦了點,身上的疤多了點,其它地方都很完美。
褚晉文怕悄悄摸摸過去會被他直接擰了胳膊,季因現在對人的防備心重得不像話,他覺得自己得慢慢來,于是站在門口出聲道:“我給你洗吧。”
季因不動了。
褚晉文走過去,從他的發尾間接了一點泡沫,指腹穿過層層發絲,按在頭皮上輕柔的按摩起來。季因的頭發大抵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打理過了,零零散散的差不多到下巴後面的長度,季因嫌麻煩用繩子在腦袋後面綁了一個小揪,其實很可愛,但他總是微微低着頭看人,眼睛擋在頭發後面,總給人一種陰鸷的感覺。
洗完之後褚晉文細致的用溫水沖掉頭發上的泡沫,用毛巾擦幹,他轉過季因的身體準備擦他的劉海和耳根,呼吸突然窒了一下。
季因胸前的那道疤,因為受傷初期反複撕裂,後續又處理不及時,導致增生凸起的疤痕間混合着長出來的新肉,就像一條醜陋的毒蟲,赤i裸i裸的盤踞在他的心口上,看着都覺得疼。
季因輕聲道:“就算兩年前西區的事情與你無關,這也是你欠我的。”
他抓住褚晉文的手,逼視着這個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突然沉默的男人:“有欠就有還,這難道不應該是天經地義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