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轉校生
轉校生
八月底的清晨，熱浪裹挾着街邊小吃混雜的味道直直往人臉上拍，道路兩旁的綠植被昨天的太陽炙烤得一夜都沒能恢複過來，此刻葉子還蜷縮着，可憐兮兮地耷拉着腦袋。
今天是一中高三開學的日子，和正式開學比起來，冷清了不少，零散的人群緩慢地往高三教學樓的位置挪。
高三七班教室內，衆人正七嘴八舌地說着什麽，吵嚷得和菜市場有的一拼。
教室後一排，已經有人開始趴在桌上睡覺了。
身着藍白條紋短袖校服的少年被人左右推搡了一下，“祝渝，你別睡了，聽說今天有人轉到咱們班上，你認識嗎？”
祝渝騰地坐直身體，暴躁地用腳踹了一下裝滿書的課桌，桌角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嘎吱聲，躁怒的聲音被教室裏的吵嚷給蓋了一半：“你他媽再推我試試。”
嚴然被吓得不輕，保持剛剛的動作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他随手拽了個凳子在祝渝身邊坐下，“不是，你昨晚沒休息好嗎？脾氣怎麽這麽臭。”
祝渝沒說話，煩躁地抓了抓假期染的一頭白毛，表情越發煩躁，左耳的耳釘被窗外透進來的晨曦照得反着光。
嚴然繼續讨好：“渝哥，別生氣了，小的知錯，不該打擾您睡覺，但您好歹跟我說說，到底出啥事兒了啊？我聽說昨晚人民路那邊有人打架，你應該沒跟着去吧？”
祝渝好看的眉頭皺起來，不耐煩地啧了一聲，“你他媽話怎麽那麽多，滾回你的位置，少他媽煩我。”
聞言，嚴然大概猜到，不再多問什麽，乖乖坐回自己位置。
祝渝一只腳踩在凳子上，坐姿相當豪邁，他滿眼紅血絲地盯着坐在自己前桌的嚴然。
要是別人敢吵他睡覺，他絕壁給對方兩巴掌，但嚴然是他小弟，打壞了沒人給他跑腿。
祝渝罵罵咧咧了一陣，趴回桌子上準備重睡，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老班來了，後面還跟着轉校生，看身高，估計是個帥哥。”
轉校生？高三了還轉校，神經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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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渝在心裏吐槽了兩句，閉着眼睛養神。
講桌被重重敲了幾下，教室裏徹底安靜下來，但随之傳來的是班主任暴怒的聲音：“都安靜，吵什麽吵，都高三了，就不能自己生心嗎？老師沒來不知道自己看會兒書，就知道在這兒說話，老遠都能聽到你們的聲音，把這兒當菜市場呢？”
“來，介紹一下。”後面這句話，估計是對轉校生說的。
清冷的嗓音從講臺的方向，一路穿過人群落在祝渝耳朵裏撓了撓：“大家好，我叫沈煉，請多指教。”
祝渝騰地坐直身體，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課桌發出一陣咣當聲，班主任章絮不滿地瞪了祝渝一眼，側頭跟轉校生說話的時候，聲音卻軟了一個度：“你就坐在祝渝身邊吧，以後再重新調位置。”
“好的，謝謝老師。”沈煉禮貌地說完，提步就要往祝渝那邊走。
祝渝的視線總算從沈煉身上收回，他站起身來，語氣激動地跟章絮說：“章老師，我習慣一個人坐，你把他安排到別處去。”
媽的，真是沈煉那個老狗比，他怎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這死家夥不會是來監視他的吧？
章絮甚至沒看祝渝，輕飄飄地扔過來一句話：“學校是你家開的嗎？他就坐你身邊。”
祝渝被堵得啞口無言，這破學校要他媽不是公立的，他絕壁讓他爹給買了。
“艹。”他低罵了一聲，踹了一腳凳子坐下，随手把自己課桌扯到靠牆的位置，一腳把空着那張課桌踹飛。
其實他沒想踹飛的，只是太生氣了，一下沒控制住力道。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祝渝身上，連帶着班主任章絮的，章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低頭一邊整理課本一邊說：“不想坐就滾出去站着，實在不行就滾回家去，別把學校當你家在這兒給我耍大少爺脾氣。”
“不坐就不坐。”祝渝起身，跟沈煉對視一眼，扔下一句“你完了”後，撞開沈煉去走廊罰站了。
沈煉垂眸看了一眼被祝渝踹翻的課桌，默不作聲地将桌子扶起來，挨着祝渝的課桌擺好，淡定地坐下。
幾個月不見，這小辣椒脾氣更差了。
嚴然好心提醒：“你還是把課桌往旁邊挪挪，等會兒渝哥回來，你得遭殃。”
沈煉沒說話，拿出課本看了起來，看樣子是不打算把桌子挪開。
嚴然還想說什麽，章絮突然發話：“嚴然你要是再打擾別人，也滾出去跟祝渝一起罰站。”
教室裏徹底安靜下來，章絮大致說了一下高三上學期的學習規劃，然後又讓學生去把班上的飲水機從她辦公室搬回來。
沈煉擡頭，看着窗戶邊那撮被風吹動的白毛，眸底騰起溫熱的思緒。
走廊上，祝渝把沈煉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個遍，還不忘發消息問自家老媽為什麽瞞着不告訴他沈煉轉學的事兒。
誰料自家老媽直接裝死，祝渝氣得想打電話過去，面前突然橫來一只手，一把将他的手機拽走。
“我……”他媽的，“章老師。”
“學校禁止帶手機，把校規當擺設是吧？”章絮恨鐵不成鋼地用手機拍了拍祝渝的肩膀，“還有，你這頭發怎麽回事？明天上課前你最好給我染回來，耳釘也給我取了，學生沒個學生樣，跟個混混似的，不然就把你家長給我叫來，開學第一天就又是帶手機又是染發的，你生怕我活到退休年齡是吧？”
祝渝靠牆站着，手插在兜裏，懶洋洋地應着：“知道了。”
章絮沒再說什麽，拿着祝渝的手機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沒了手機，祝渝無聊得只能扣牆玩兒，幸好那些瓷磚貼得夠嚴實，不然高低得被他扣下兩塊來。
站完第一節課，不用章絮提醒，祝渝自己回了班級，看到坐在自己旁邊的沈煉，他拿出褲兜裏的手，大步邁過去。
原本還有些吵嚷的班級被他的氣勢吓得安靜下來，祝渝剛走到嚴然座位旁邊就被攔下。
嚴然死死抱着祝渝纖瘦的腰身，嘴裏提醒着：“渝哥，開學第一天不能打架，會被請家長的。”
祝渝掰開嚴然的手，惡狠狠地對沈煉說：“滾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好。”沈煉淡淡說着，乖乖起身跟在祝渝身後出去。
嚴然：“？？？”不是，這倆人有奸情？他才是小醜？
——
走廊上，祝渝一把将沈煉推到牆上，手順勢壓在沈煉身旁的牆壁上，原本應該是個很霸氣的姿勢，但倆人身高差實在是有點大，祝渝還得擡頭看沈煉，氣勢瞬間減半。
他一把拽起沈煉的衣領，質問道：“說，為什麽轉到我班上？”
沈煉低頭看着祝渝，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沒有為什麽。”
祝渝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眯着，帶着警告意味：“你就是來監視我的對不對？”
沈煉低頭，和祝渝視線對上，尾音壓低：“知道還問？”
祝渝眼神由震驚轉為憤怒，就着揪沈煉衣領的姿勢往沈煉堅硬的胸膛上砸了一拳，罵道：“艹，你他媽有病吧，都多大人了還幹這麽缺德的事兒，不怕以後生兒子沒□□啊？”
“我不生。”沈煉說。
你他媽當然不生了，祝渝氣得翻了個白眼，極其想把沈煉那張帥的人神共憤的臉給打爛。
他生下來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八個月大的沈煉，當然，這些都是父母說的，不知道真假。
但祝渝和沈煉從小到大都不對付，幼兒園那會兒，他經常把沈煉的臉抓的血淋淋的，後來雙方父母生怕倆人繼續一起上學打架影響感情，因此小學開始，祝渝和沈煉就在不同的學校上學，上初中後，沈煉甚至還被他爹送到陽城了。
即便如此，從小活在德智體美勞各項全能的沈煉陰影下的祝渝，即便是長大了也仍舊讨厭沈煉。
更不用說現在沈煉特意轉學監督他，以後每次摸底考試他都得被拿來跟沈煉比，以前他還能說兩個學校老師水平不一樣，現在呢，沈煉和他一個班，這他媽還怎麽搞？
祝渝松開沈煉的衣領往後拉開距離，仰頭警告道：“我不管，總之你最好懂點兒事少管我，不然我揍死你。”
沈煉慢條斯理地整理被祝渝抓皺的衣服，語調一如既往的冷淡：“揍吧，到時候我告訴叔叔阿姨。”
祝渝氣得心口疼，“你都多大人了還他媽告狀，你不會真以為老子怕了吧？”
“哦。”沈煉扔下一個字，轉身直接走了，明擺着沒把祝渝放心上。
祝渝剛想沖上去從背後給沈煉一腳，恰好嚴然從教室裏沖出來，攔下他問：“不是，渝哥，你和轉校生認識啊？”
祝渝嘴裏罵罵咧咧：“誰他媽跟他認識。”
“不認識你跟他說什麽話？”而且看轉校生那麽聽祝渝的話，不像是不認識啊。
祝渝不耐煩地皺起眉頭，“警告他別惹老子不行嗎？”
“沒，行，渝哥你做什麽都行。”嚴然狗腿道：“但你千萬忍住別動手，我聽說轉校生學習很好，萬一你欺負他被老章知道，恐怕得遭殃。”
章絮就喜歡學習好的，不，準确來說大部分老師都喜歡成績好的學生。
聽出嚴然語氣中淡淡的崇拜，祝渝不爽道：“怎麽，你也喜歡好學生？”
嚴然立馬讨好地笑道：“怎麽可能，我是渝哥你的小弟不是嗎？我就是随口提一句，怕你給忘了。”
祝渝随口應了一句，恰好上課鈴聲響了，他被嚴然推着往教室走。
第二節是數學課，一上課祝渝就趴在桌子上睡覺，七班是理科重點班，班上學生成績很好，大部分人只要高考發揮正常，随便考個一本不是問題，但祝渝不一樣，他分班的時候踩了狗屎運，考了高分，他基礎本來就差，加上這兩年玩兒的太嗨，現在已經是墊底了，倒數第二是嚴然。
老師對他也是愛管不管，看到他睡覺提醒一聲，只要不聽就不會再說，祝渝也習慣了堕落。
以往只有他一個人坐後排，睡覺很是自在，但今天沈煉突然來了，擠得慌，總是會不小心碰到沈煉。
祝渝趴在桌子上，臉側着壓在胳膊上，不耐煩地皺起眉頭道：“滾過去點兒，礙着我睡覺了。”
沈煉沒說話，低頭看着作業本上那條長長的線，祝渝擡頭看了一眼，撇撇嘴道：“活該，讓你別坐這兒偏不聽，下次可就不是一條線了，我把你作業本撕了。”
啪嗒——
沈煉直接把作業本扔過來，好巧不巧正好蓋在祝渝臉上。
“你有病啊！”祝渝氣得忘記控制音量，吼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還在上課，他歉意地看向講臺上一臉懵逼的數學老師，道：“我自己出去罰站。”
數學老師指了指後面空着的地兒，“站後面就行，外面天熱，但再說一次話，就去走廊站。”
祝渝道了謝，一把将沈煉的作業本揉成團塞回去，惡狠狠地給了個警告的眼神後，老老實實去後面罰站了。
這才第一天，祝渝就被沈煉害的罰站三次，以後怎麽樣還未可知，好不容易熬到下晚自習，下課鈴聲一響，祝渝就拿上書包往外沖，身後還跟着嚴然。
“不是，渝哥，你等等我，今晚我跟你一起去。”嚴然一邊說一邊追，好在祝渝在校門口等他。
祝渝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問嚴然：“你真要去？”
“我當然去啊。”嚴然信誓旦旦道：“不過我們去哪兒？”
祝渝不耐煩地啧了一聲，道：“打架啊，二中那幾個逼前天把我堵在巷口，要不是時嘉恒和池喬剛好趕來，我吃大虧，今天老子非得找回這個場子，讓他們知道誰才是大小王。”
“二中的誰啊，你當時怎麽不給我打電話呢？”嚴然滿臉憤怒道：“我今天就替你出這個惡氣。”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祝渝神秘兮兮地說完，墊着腳張望，“時嘉恒和池喬怎麽還不來。”
“再等等。”嚴然安撫道。
祝渝心焦得很，視線在散亂的人群中搜尋，時嘉恒和池喬沒看到，反倒看到沈煉背着書包，悠閑地往這邊走。
倒不是祝渝想看他，主要是其他人都穿了校服，就沈煉一身黑白運動服，加上沈煉個子高，氣質也比較獨特，很難讓人不注意到。
祝渝剛想拽着嚴然躲到一邊，沈煉幾個大跨步到他跟前，語調淡淡：“回家。”
祝渝有種幹壞事被抓包的感覺，他輕咳一聲站直身體，理直氣壯道：“我還有事，少管我。”
“回家。”沈煉又重複了一遍。
嚴然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渝哥不是說他倆不認識嗎，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祝渝沒說話，擡頭正好看到不遠處沖他招手的時嘉恒和池喬，他瞅準時機拽着嚴然直接跑了，跑出一段距離後，他還不忘回頭嘲諷沈煉：“沈煉，你個小醜。”
沈煉強忍住追過去的沖動，眼睜睜看着祝渝和他的朋友們彙合，自然地把書包甩到個子略高那個男生手裏，轉過頭沖他做鬼臉。
幼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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