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薔薇公爵的複仇
薔薇公爵的複仇
“你們想要我的身體?”
這一不合理的請求讓安德烈感到十分荒謬, 他果斷拒絕道。
“別想了,我不可能把身體讓給一個惡魔。”
“只是偶爾借用。”少年緩緩推開他的劍刃,“我的主人不會經常來到現界, 剩餘的時間,您還是可以自由支配。”
少年從身上拿出一個魔法卷軸, 遞給對方, “想要救您的孩子,就只有這一個方法,薔薇大公。留給這個孩子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的靈魂已經開始消散, 等到他的靈魂完全消失,就連神明也救不了他。”
“大人若是想清楚了,就在上面簽下您的名字,契約就成立了。”
男人接過卷軸, 單手解開瞥了一眼。
淺褐色的皮質上面用猩紅的顏料寫着一些扭曲的魔法文字, 就連那魔法卷軸摸起來的手感也很詭異,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皮做的。
當他望過去的時候, 那些魔法文字便自動變幻成了可以閱讀的科薩通用語。
[謹以契約者安德烈·柏宜斯的二十年壽命作為交換, 救活其子。
作為代價, 契約者的身軀将成為惡魔雷維阿坦降臨的容器, 直至契約者死亡。]
“20年的壽命?你剛剛可沒有提到這個?”男人眯了眯眼。
“用20年的時間來換您的孩子完整的一生, 這可是很劃算的一筆交易。以大人您現在的年齡推算,即便少了20年的壽命, 您也至少還能活30年——這個時間可不短了。”藍發少年說着。
“為什麽我要相信一個惡魔的仆從所說的話?”
“惡魔也是有原則的, 一旦契約成立, 我們就必須遵守,違背契約者将會遭到黑魔法的反噬。”
“而且, 也只有我們能幫助您了,”雪諾微笑道,“不然,您試着向光明神祈禱,看祂能否降下神跡?”
“……”看着襁褓中死氣沉沉的嬰兒,男人陷入長久的沉默。
“不能用我的身體傷害裏德,也不能用我的身體做任何對曼斯菲爾德公國的子民和青澤大森林的精靈族不利的事情,更不能用我的身體參與帝國的政權之争,答應這三點,我就同意這筆交易。”
半晌,他開口道。
“大人,您說的後面兩點合情合理,我都可以理解……但裏德……指的是誰?”藍發少年歪了歪頭。
“裏德·柏宜斯。”男人看向襁褓中的嬰兒,為他定下了名字,“我的兒子。”
Reed,在古科薩語中代表着紅色,他想要這個孩子記住在生命伊始那天,他的母親為他付出的鮮血。
“那麽……如您所願。”少年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魔法卷軸上自動出現了剛才男人所說的話。
少年将一只羽毛筆遞給了面前的男人。
“大人,請用您的血在契約卷軸上署名。”
男人看向那材質特異的羽毛筆,皺了皺眉。
他沒有接筆,而是來到桌前,将魔法卷軸攤在桌上,一劍劃破了自己的手指,直接在卷軸上用指尖的血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血跡瞬間滲透了進了那詭異的卷軸當中,整個卷軸上的文字都發出了幽幽紅光,下一刻,那些紅光從卷軸上漂浮起來,在半空中中彙聚成一道光點,然後倏地一下飛進了搖籃中的襁褓當中。
那一刻,潮水般的疲倦從安德烈身上湧現,就好像他的生命忽然被一道大開的閘門給抽走了一般,他不得不用手扶住桌板才勉強撐住身體。
但很快,襁褓中傳來的嬰兒清脆的啼哭聲讓他精神一振。
藍發少年緩緩來到搖籃旁邊,将那個嬰兒抱到懷裏,撥開遮擋住他臉頰的布料。
“多可愛的孩子啊……您看……”
他微笑着,将那個嬰兒展示向他的父親。
當安德烈望去時,在深紅的襁褓當中,正在呱呱啼哭的嬰兒竟然提前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一雙與他母親別無二致的,翠榴石般的綠色眼眸。
……
裏德·柏宜斯在床上猛地睜開雙眼。
身旁一片寂靜,熟悉的床帳和玫瑰熏香的氣息讓他知道自己還在安德烈的房間裏。
他一屁股坐起來,用手掏向自己的內袋。
果不其然,那枚留影水晶不見了。
紅發半精靈既驚又怒,不知道父親這樣做的用意。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床頭櫃上的一張卡片。
卡片上是安德烈留下的話,男人的筆鋒如他本人那般,是飄逸華麗的花體字。
[吾兒,此事交給為父處理。]
這張語焉不明的卡片不僅沒讓裏德·柏宜斯放心,反倒讓他更加擔憂起來,他來到門口一把握住門把手,卻被一道紅色的結界攔住了去路。
這是……
他摸索着結界的邊界,發現這個結界像個正方體的銅牆鐵壁一般,将整個房間嚴嚴實實地包裹在了裏面。
顯然,薔薇大公對他的行為早就有所預料,這才設下了結界,想要阻止他插手。
“……該死!”
紅發半精靈忍不住狠狠錘了一把結界,咒罵了一聲。
他看向牆上的挂鐘,他大概已經昏迷了2個小時。
在這2個小時裏,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必須想辦法出去。
……
而就在2個小時前:
紅發公爵用手捏着那枚水晶,指尖亮起紅光,正打算注入魔力,一道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
“不明智的選擇。”
那道聲音并不來自于他身旁,而是來自于他身體之內,是通過意念進行的交流。
男人停下動作,看向一側的落地鏡。
鏡面當中的男人與他有着相同的面龐和衣着,但卻雙瞳猩紅,鞏膜是詭異而又深不見底的黑色,見他望過來,他的臉上露出一個充滿違和感的邪笑。
“初次見面,我的契約者。”
“雷維阿坦。”紅發公爵說出了惡魔的名字。
惡魔默認了他的稱呼。
“安德烈·柏宜斯,這麽多年來,我們一直相安無事,不僅因為你和我都遵守着契約,還因為你是個不會自找麻煩的性格。”
雷維阿坦用諄諄善誘的語氣說着,尾音帶着冷血的爬行動物獨有的嘶嘶聲響。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去看。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又如何呢?只會徒增煩惱罷了。”
紅發公爵聽着惡魔的勸誘,不為所動。
“我不自找麻煩,但麻煩卻來找我。”他的語氣冷硬,和剛才與兒子聊天時的語氣大相徑庭。
“我說過了,惹我可以,惹我兒子,不行。”
“是你兒子自己撞上來的。”惡魔說着,看向他手中的水晶。
“毀掉這枚水晶,我們可以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你可以随便找個借口把裏德·柏宜斯糊弄過去。”
“是嗎?”安德烈冷笑一聲,“那麽……那具被焚毀在亂葬崗的魅魔屍骨又是怎麽回事?”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疊案卷,甩到了桌上,案卷的紙張是特制的,有着荊棘與十字的底紋,封面上署着裏德·柏宜斯的名字。
“他不是你的仆人嗎?怎麽,惡魔對自己人也這麽狠心?見失去利用價值了,就把人丢到亂葬崗毀屍滅跡?”
“你竟然在裁決所安排了眼線……我想裏德·柏宜斯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情吧……”惡魔低下頭,望着桌上的案卷,緩緩說道。
“我要是不安插人在我兒子身邊,又怎麽能夠知道你們已經打上他的主意?”男人說着。
“不過,本來我也沒将這件事情和你聯系在一起,是你自己太不小心了。”紅發公爵幽幽說着,“動完手之後,也不知道清理一下我的靴子。”
“……安德烈,你對惡魔的偏見太深了。”鏡子裏的雷維阿坦說道,“雪諾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我既然答應過你,不會傷害你的兒子,那麽便會遵守承諾。”
“你們只不過不會親自動手罷了。”安德烈深深望着鏡子中的惡魔,對他的本性了如指掌,“誘惑我的敵人,讓他們買通我的管家,在我的妻子的食物中下毒,讓她難産,最後母子殒命的……不就是你們嗎?”
見他戳穿了真相,惡魔勾起唇,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這不過都是人性的貪婪和邪惡在作祟,如果你的管家忠心耿耿,通過了金錢的考驗,又怎麽會讓我們有機可趁呢?”
“而且……你不是已經将他活活燒死了嗎?而那些打你主意的敵人,也已經被你斬殺在了戰場上。”
“你比我更像一個惡魔,安德烈。”惡魔的聲音有些興味。
而男人只是冷漠地回答,“我就算要墜入地獄,也不會放過傷害我家人的人。”
“那麽,你想要怎麽做呢?”惡魔臉上的笑意愈發誇張。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安德烈說着,舉起手中的金色水晶。
“亞歷山大·列維·普林霍爾……他的真名是什麽?尤裏?不知道他自己還記不記得這個名字了。”
惡魔臉上的笑意凝滞了。
“普林霍爾家族的現任家主有兩個兒子,一個是他和流莺所生,沒有魔力回路的長子,另一個則是正妻所生,天賦異禀,受盡寵愛的幼子。”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兩個兒子變成了一個,明明是長子,卻因為私生子的身份見不得光的那個孩子,就好像銷聲匿跡了一般,而幼子卻青雲直上,搖身一變成了加德蘭的大主教。”
安德烈·柏宜斯淡淡說着,湖綠色的眼眸中有着洞悉一切的老練,“但……真相真的如此嗎?”
“這麽多年來,他消耗了如此多的光明之力,需要你獻祭不少光明修士吧……你向他索要了什麽代價呢?讓我猜猜……他的貞潔?”
安德烈·柏宜斯看着鏡子裏的惡魔陡然沉下來的神情,挑起眉。
“不是你奪走的啊……”
“這麽說來,你豈不是什麽都沒有得到?”男人露出驚訝的表情,“看來,惡魔也不是這麽絕情嘛……”
“契約者。”雷維阿坦眯起眼睛,“不要試圖激怒我,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這句話說反了吧?”紅發公爵面色冷然,“打我兒子的主意,想要讓他摻和到這堆腌臜事裏來,你就不怕我玉石俱焚,派人刺殺你心愛的主教?”
“心愛的?”雷維阿坦的聲音冰冷而又淡漠,“你完全錯了,安德烈,惡魔沒有愛意,普林霍爾要付出的代價……是他的靈魂。”
“是嗎?”安德烈不以為然,“那如果我在你們之間的契約完成之前殺了他,你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望着鏡子裏愠怒的惡魔,勾起唇,挑釁道,“長期投資總是要做好賠得血本無歸的打算的,惡魔閣下,就讓我來給你上一課吧。”
他将一枚金色的十字架從抽屜裏拿出來,在十字架接觸他的皮膚的那一刻,他的皮膚開始發出可怖的嗤嗤聲響,出現焦黑的痕跡。
鏡子中的惡魔發出怒吼聲,男人的左手不由自主地舉起來,握住他的右手手臂,将要阻止他将聖十字戴到自己的身上。
但随着安德烈的右手越舉越高,惡魔的身影卻逐漸扭曲,化為一團黑霧用力撞擊着鏡面,想要突破桎梏。
直到男人将金色十字架戴上自己的脖頸,那道黑影也跟着發出一聲咆哮,然後跟着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