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主教的契約
主教的契約
聽見敲門聲的時候, 普林霍爾正坐在自己的房間裏,對着穿衣鏡整理儀容。
男人神态清冷而又陰郁,他将紅色教袍緩緩披到自己身上, 将鉑金色的頭發撥到外面,注視着鏡中的自己, 将衣物上的褶皺一點點撫平。
聽見聲音, 他微微側首。
“誰?”
“我。”
門外傳來一道頗為極具識別度的的聲音。
普林霍爾嘴角微微抿起,鉛灰色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思考。
他敏銳地察覺到有點怪異。
門外的人,如果是安德烈·柏宜斯,這簡單又随便的回應未免太過無禮了些。
如果是雷維阿坦……那家夥從不走門。
金發主教雙目微斂, 随手拿起了一旁的教皇權杖,來到門口,壓下門把手。
門被拉開,他擡頭看向面前穿戴整齊的紅發公爵, 語氣淡淡。
“薔薇大公?”
“是我。”站在門口的男人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緩緩道,“怎麽, 不是他, 你很失望?”
這樣意有所指的話讓普林霍爾眉心微蹙, 但他依舊面色不變, 只是平靜道。
“大公這是何意?莫非覺得我認錯了人?”
“如果我說是呢……沙夏?”見對方神色淡然, 安德烈挑了挑眉,幹脆模仿着惡魔的口吻, 喊出了那個親昵的稱呼。
這個特別的稱呼宛若一記驚雷, 普林霍爾瞳孔微縮, 沉靜自若的面容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而男人則随着他的動作亦步亦趨地走了進來。
門在他們身後阖上。
“主教大人怎麽這幅見了鬼一樣的表情?”紅發公爵語氣玩味, “要是讓信徒們看到,影響可不太好,說不定……他們會以為你的光明之力是偷來的呢。”
普林霍爾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停住腳步,注視着面前的男人,确信他看到的是一雙湖綠色的眼眸。
“安德烈·柏宜斯公爵,你說的話,可要有證據。”
“證據?”
面前的紅發公爵并沒有跟着停住腳步,而是再次向前欺近,用手箍住了普林霍爾的肩膀。
一股巨力從他的手掌下傳來,将金發主教逼得坐倒在身後的紅絲絨椅上。
“剛剛發生的事情,普林霍爾閣下這麽快就忘記了?”
紅發公爵雙眼微眯,眼眸中滿是微妙而又輕蔑的審視。
普林霍爾的身體陡然僵硬。
指尖刺入掌心,疼痛讓他在這關鍵時刻保持了鎮定,只是随着男人的話語顫了顫睫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沉聲道。
“想要我幫你喚起更多的記憶嗎?”
一枚金色的留影水晶被舉到普林霍爾的面前,紅發公爵居高臨下地俯瞰着面前的光明大主教,如同宣告死刑的劊子手一般,落下了斬首的屠刀。
“這是……”
在認出這是什麽東西的那一刻,普林霍爾的臉龐瞬間失去顏色。
“不!”他伸出手,企圖制止。
但下一刻,男人已經率先一步将魔力注入了結晶。
随着紅色魔力流入水晶,水晶的尖端投射出金色的光芒,在兩人身側呈現出立體的投影。
投影中出現的角色還是現實中的這兩人,只不過投影中的兩人一絲-不挂,在靠近窗口的書桌上上演了一出活色生香的好戲。
直到裁決騎士的敲門聲打斷了一人一魔的投入演出,桌面上的燭臺因為過于激烈的動作而落到地面上,好戲才草草收場。
但留影水晶卻忠實地記錄了那一幕場景的全貌,并聲色并茂地還原在此。
幾乎是在那不堪入耳的聲音響起的同時,金色的光點從普林霍爾的權杖下方接觸地面的交點蔓延開,覆蓋了整個房間。
這是個隔絕聲音的禁入結界。
而在結界之內,醜陋而又肮髒的真相被血淋淋地剖開,展露在當事人的面前。
“雖然由我來說這句話有些奇怪,不過……在別人一擡頭就能望見的窗口做這種事,還是有些不妥吧?主教大人?”
紅發公爵一邊咋舌,一邊不留情面地評價道。
普林霍爾擡起頭,望了一眼那個和畫面中的其中一位主人公一模一樣卻又截然不同的人。
“房間裏有結界,即便是在窗外,也看不到什麽。”他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解釋道。
“啊……所以就是情趣了。”安德烈理解地點了點頭,“這種時候還不忘記掩人耳目,主教大人還真是心思缜密啊。”
這說不出是誇獎還是嘲諷的話讓普林霍爾雙目微冷。
“看夠了吧。”他說。
安德烈挑起眉。
“怎麽?我還沒有說那個惡魔用我的身體和你做這種事情有多倒人胃口呢,你就先覺得羞恥不堪了?看來閣下的臉皮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厚啊……”
他收回魔力,那香豔場景也随之消弭在兩人身側。
一只手倏地伸出,想要奪走這枚留影水晶,但卻被快人一步地攔住。
“別白費力氣了,普林霍爾,你覺得我既然拿到了東西,會不先備份嗎?省省你的力氣吧。”
安德烈将金發主教的手甩到一旁,然後不疾不徐地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
“現在,我們可以來談談交易了。”
“……”普林霍爾擡起眼眸,一言不發地看着對面的人,一雙灰眸仿佛被凍結了一般。
“你該殺了他。”他突然開口道。
“……你在和那個惡魔說話嗎?”安德烈挑了挑眉,他擡起脖頸上的十字架晃了晃,“遺憾的是,他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普林霍爾看着他脖頸上的聖十字,臉色愈發森寒。
“要說這個,還是你給我的靈感呢。”紅發公爵說着,注視着對方脖頸上懸挂着的金色十字架項鏈。
“果然,主教身邊的每個人和物品都是有用處的,是嗎?”他意有所指道。
“你想要什麽?安德烈·柏宜斯。”普林霍爾冷冷看着他。
“你總算是肯露出真面目了?”安德烈同樣沉下臉,端詳着面前的金發主教。
像是懶得和他虛與委蛇了一般,金發主教褪去了那總是風淡雲輕的面具般的表情,雙目陰翳地盯着他。
“這枚水晶不能被第三個人看到。”他的聲音沙啞。
“如果水晶的秘密公之于衆,不僅是我,你的聲譽也會毀于一旦。”
“我的聲譽?”安德烈嗤笑一聲,“你不會以為我一個鳏夫會在意聲譽這種沒用的東西吧?”
他攤開手,自嘲道。
“要是在乎聲譽,我在得知你和他用我的身體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就應該羞愧自盡了。”
“……”普林霍爾似乎是被他的坦然震懾住了,一時間無話可說。
“雖然我不在乎,不過我想……某些人應該是不得不在乎的吧。”
“畢竟……失去貞潔,這對于神職人員而言,可是嚴重的失格。”
“更不用說……是被惡魔亵渎……”
男人語氣薄涼,沒有絲毫同情地看着面前犯下重罪的紅衣主教,哂笑道。
“主教大人,若是讓我兒子知道這件事情,恐怕他會将你送上絞刑架的。”
普林霍爾似乎是聽夠了他的威脅,也懶得和他兜圈子,“說吧,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對方這幹脆的語氣讓安德烈的嘴角勾了起來。
确認自己掌握了他的死穴,他反倒不緊不慢起來。
“我想要什麽?主教大人難道猜不到嗎?”
他将雙手的手肘支撐在椅子的扶手上,指尖相互交抵,在胸口形成塔形。
“我要殺死這個惡魔。”
紅發公爵說的話讓普林霍爾陷入了沉默。
許久,他才道。
“……這是不可能的。”
“想要殺死惡魔,就必須先找到他的本體。”他沉聲道,“他的本體并不在這裏,而在時之深淵的黑暗裂谷之下,那裏只有深淵生物可以通行,沒有人能殺得掉他。”
“……和我得到的情報也差不多。”安德烈·柏宜斯說着,露出有些失望但又在意料之中的神情,“看來你也沒什麽特別的本事……那麽,重創他,你總能做到吧?”
聽見他的話,金發主教眼簾微擡。
“……怎麽,都已經大難臨頭了,還想要護着你的情夫?”安德烈挑起眉。
“你知道即便有聖十字架封印,只要他還降臨在你的身體裏,他就能聽見外界的聲音吧?”
普林霍爾冷冷說着,“你殺不死他,但是他可以殺死你,也可以殺死我。”
“你怕了?”紅發公爵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地說道,“死……和被萬人唾棄之間,你選擇哪一個?”
他的話讓面前的男人神色一滞,鉛灰色的眼瞳中央的瞳孔縮成了一個小點。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道。
“惡魔不會被契約者的肉身所限制,就算遇到精神類攻擊也可以通過脫離軀體逃離,更不會被詛咒之類的黑魔法攻擊,唯一能夠傷害到他的方法就是讓他被契約反噬。”
“但據我所知,雷維阿坦為了避免被契約反噬,每次找契約者簽訂的契約所施加的條件都是一次性的,會立即實現。”
“比如他和你簽訂的契約,是要救活你的孩子,在他用你的壽命救活了裏德之後,契約就自然成立了。”
“不過,我知道你們之間還有附加條款,如果他違背了附加條款,同樣也會被契約所反噬。”
“傷人一千,自損八百。”普林霍爾緩緩道,“你想要讓惡魔受傷,就必須要犧牲你在乎的人。”
“但并非沒有例外,不是嗎?”安德烈說着。
他的話讓紅衣主教的眼神一暗。
“那個惡魔并沒有和你簽訂可以立刻實現的契約。”
他的目光鎖定面前的人,語氣低沉卻又篤定,充滿了上位者的壓迫感,“畢竟主教大人這麽野心勃勃,你想要的東西,根本不是惡魔能夠立刻給予的……我猜的應該沒錯吧?”
“你和他簽訂的契約,你想讓他為你實現的願望……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