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戒指

第8章 戒指

祝鳴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暗。

他剛搖着輪椅進了門,沙發上看電視的祝盈盈就“唰”地一下轉過了頭。

她卧在沙發頂的兔子精神體也十分同頻地跟着扭過了腦袋,一人一兔,目光炯炯地盯着祝鳴的臉看。

祝鳴:“……沒午睡嗎?”

“不太困,門口有你的快遞記得拿。”

祝盈盈對着祝鳴從人到輪椅上下掃視了一圈,重新将目光放回了電視劇上,語氣是若無其事的:“今天不直播嗎?很少看你白天出門這麽久。”

“這兩天放假不播,和幾個朋友出去散了散心,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多出去走走嗎?”

祝盈盈“嗯”了一聲。

幾秒鐘後,她狀似無意地問起:“話說,是你的哪幾個朋友啊,我認識嗎?”

上鈎了。

祝鳴做出一副回想的樣子:“就是周粥,還有之前酒會上幫過我忙的一個朋友。”

祝盈盈“哦”了一聲,眼睛依舊盯着電視機,随意道:“是我生日時候,抱着你去休息室的那個?”

“嗯,是他。”祝鳴操縱着輪椅到沙發旁,拆起快遞,“人還挺好的。”

祝盈盈沒怎麽動,但祝鳴的餘光瞥到,她的兔子精神體的耳朵“咻”地一下立了起來。

偏偏祝盈盈臉上還是硬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哦,沒記錯的話,是六區代表人家的小孫子?欸不過我怎麽記得,我給你安排的六區那場相親就是……”

“是,人家六區的人比較講禮儀。”

祝鳴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撰寫起了劇本,“那天其實他的姐姐有事沒來,他過來陪了個不是,我們聊了兩句,蠻投緣的。”

電視機明明滅滅的光影打在祝盈盈的側臉上:“這麽聽,你們倆還挺熟的啊?”

祝鳴:“嗯,不過他今天……算了,先不說了,累了一天,我歇會兒去。”

祝鳴打了個哈欠,抱着快遞,一副要搖着輪椅回卧室休息的樣子。

果不其然,祝鳴這話說完,祝盈盈再也演不下去,急得直接從沙發上連人帶兔地蹦了起來:“不是,你小子給我把話說完,你們倆今天怎麽了?”

祝鳴背對着他,嘴角微微上揚。

從小被祝盈盈拉扯着長大,祝鳴太了解她的心思有多缜密。

如果祝鳴現在說“我和席羨青一見鐘情并決定進入婚姻殿堂”,祝盈盈不是傻子,自然會懷疑有鬼。

但如果他此刻做出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樣,那麽祝盈盈便會主動揣測他們之間是不是真的有點什麽。

胃口被吊起來,後面的戲就比較好接下去了。

于是祝鳴繼續裝傻:“啊,沒怎麽啊?不是和你說了嗎,比較熟的朋友而已啊。”

“你還想着瞞我?”

祝盈盈裝不下去了,急得直接攔到了祝鳴的面前,“就我生日那天,他公主抱着你在宴會廳外面走,你還湊他耳邊說悄悄話,兩人親密成那個樣子……怎麽可能只是朋友?”

祝鳴及時地露出一副“啊什麽竟然被這麽多人發現了表情”。

祝盈盈急不可耐:“你們談多久了?”

祝鳴腼腆地垂下眼:“有一陣了。”

祝盈盈驚喜得不行:“哎呀,你說說你,怎麽這麽能藏……那今天是約會去了?”

祝鳴猶豫少時,依舊是不太情願的模樣:“嗯,我們私下裏已經約會了幾次,只不過今天他突然做了件事,讓我覺得有點……”

祝盈盈又驚又喜,小兔子焦急地圍着祝鳴的輪椅來回打轉:“什麽事兒啊?六區人肯定和咱們的作風有着不小的差別,但這并不能代表你——”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祝鳴從口袋裏掏出了個小盒子。

幾個小時前,餐廳的角落處。

席羨青将精致的暗色絲絨方盒從口袋中取出,放到祝鳴的面前。

祝鳴打開盒子,盯着正中間的東西,呼吸一滞:“這……是什麽?”

一瞬間,他差點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一枚戒指——因為上面鑲嵌着的那顆寶石實在是太大太閃,誇張到将後面纖細的鉑金戒圈擋了個嚴嚴實實。

“道具。”

席羨青淡淡道:“是我幾年前得的一塊月光石,做了簡單的爪鑲處理,我只能大概估計了你手的尺寸,不合适的話,可以找工匠調整。”

“這顆雖然是玻璃體,但月光石本身并不稀有,所以你不需要有太大負擔。”

像是預料到了祝鳴會說什麽,他別過臉:“如果很快就要辦婚禮的話,你可以和你的小姨說我們是一見鐘情,然後我在今天主動和你求了婚。”

雖然對珠寶首飾一竅不通,但祝鳴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顆寶石呈現出的清冷獨特的光感,絕不可能是屬于“不稀有”的那一挂。

祝鳴無聲倒吸一口冷氣。

他将盒子合上,試圖塞回席羨青的手中:“我不能收,不,準确地來說是我不敢收,我們确實需要準備婚禮用的對戒,但可以找便宜一點,我記得有那種銀戒指——”

席羨青平靜道:“只有将有足夠價值的定情信物擺在你的小姨面前,才會讓她相信我們是因為真愛而走進的婚姻殿堂,不是嗎?”

“……”

“而且我從不戴廉價的銀制品。”

“但是——”

“這種級別的裸石我并不缺,我也只是為你提供一個策略而已。”

大概是沒有預料到自己的作品有朝一日會被人拒絕,席羨青冷冷地将盒子塞回祝鳴的手裏,“它現在是你的東西了,随便你怎麽處理,不需要向我告知。”

于是稀裏糊塗地,祝鳴帶着這枚碩大的、比月光還要靜美柔和的寶石戒指回了家。

但也正如席羨青預料的那般,只有這種價值的“定情信物”,才能讓祝盈盈重視起來。

祝鳴順水推舟地抛出了自己編好的劇情:相親時陰差陽錯地初識,宴會上浪漫地出手相助,到今天的豪華大戒指突兀求婚,故事線完整且豐滿。

祝盈盈雙手托着下巴,聽得如癡如醉。

不過兩人相識才不到兩個月,一下子就走到結婚這一步,祝盈盈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不過你們才認識這麽久,也沒有說知根知底地了解過彼此,他這麽快和你求婚……”

她的心思還是細膩:“而且你如今的情況……像他這樣的身份,以後能好好照顧你嗎?萬一只是年輕人熱戀期的一時興起呢?我還是放心不下來啊。”

祝鳴早就料到了祝盈盈會這麽想,也沒亂了手腳。

他順着祝盈盈說:“是,我也覺得他今天求婚這事兒,做得實在是太魯莽了。”

祝盈盈一愣:“呃——”

祝鳴搶先一步:“不過你放心,我也沒想和他結婚,戒指還是打算還給他的。”

祝盈盈:“啊?”

接下來的幾天,祝鳴将那枚戒指随手抛在客廳茶幾上,其餘時間該吃吃喝喝,直播問診一個不落。

祝盈盈欲言又止。

她自己是小富婆,珠寶首飾也向來不缺,時不時在燈光下對着那枚戒指研究,意識到這枚圓潤碩大的月光石,不論是從淨度還是價值來評估,都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再在網上一搜席羨青的信息,年輕優秀,無不良嗜好,怎麽看怎麽覺得般配。

轉頭盯着若無其事吃外賣的祝鳴,她心裏一時間變得更亂了,急得和兔子精神體來來回回地在客廳裏打轉。

直到某天的黃昏時分,祝鳴在客廳裏查閱着“雙足目精神體異常”病例相關的文獻,祝盈盈在一旁和仆人插花的時候,門鈴響了。

“最新款的七區生物全功能便攜實驗艙,件非常大,我已經叫人給您送到後花園了。”

快遞小哥累得滿頭大汗,低頭看着光屏上的信息:“是……六區席先生送的,麻煩您簽收一下。”

祝鳴和祝盈盈來到後花園裏,望着眼前比噴泉還高的頂級生物實驗艙,一時無言。

其實這是兩人協議裏約好的實驗艙,只是祝盈盈并不知道內幕。

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昂貴的龐然大物,只以為席羨青為了追求祝鳴下了血本,哆哆嗦嗦地指着祝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們——”

祝鳴無辜:“我攔不住他啊。”

生物實驗艙的價格對于祝鳴而言,其實并不是一個天文數字。

但問題在于,獲取這款頂級生物實驗艙的渠道非常複雜。一般只有頂尖高校的實驗室才有權限配備,普通人想要入手的門檻是極高的。

當然如果祝鳴想要開口要,以祝盈盈的人脈也不會搞不到。

只是祝鳴向祝盈盈隐瞞了自己當時離開七區研究院的實情。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小姨得知真相後,一定會去找那群老頭子們要個說法。

所以他當時對祝盈盈說的是:“對實驗和學術環境有些厭倦,想要稍微休息一下。”

後面如果再張口找祝盈盈要實驗艙,難免邏輯上會有些沖突。

這也是為什麽祝鳴會向席羨青提這個要求——一是篤定他六區未來代表人的身份肯定能搞到,二是如果是他贈予的,那麽自己也可以順理成章的收下并使用。

而在祝盈盈眼中,這則是一份非常用心的求愛禮。

“你不能再這麽收着人家的好處,卻一點回應都不給了。”

祝盈盈深吸了一口氣,用手指點向祝鳴的額頭:“你這個臭小子,要麽給人家退回去,要麽就趕緊給人家一個答複,我從小教你這麽做人的?”

祝鳴捂着腦袋,憋笑道:“你說的是,那我現在聯系快遞小哥,叫他給退回去吧。”

祝盈盈頓時瞪圓了雙眼:“你,你來真的——”

祝鳴演技逼真,立刻假模假式地就要掏出手機打電話。

這下祝盈盈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一個箭步上前把祝鳴的手機搶了過來:“是,人家小席做事是魯莽了一些,求婚也有點沖動,但這不也是喜歡你才急急躁躁慌了手腳,你就不能考慮一下人家的付出嗎?”

哪兒到哪兒的,怎麽連“人家小席”都喊上了?

祝鳴差點沒忍住樂出聲。

“咦?但之前你不是說他求婚太快,有點不太可靠嗎?”

他擺出迷茫的樣子,“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啊。”

祝盈盈急道:“是啊,可是我仔細一想,誰年輕的時候能藏住自己的心思呢?這孩子可取之處還是很多的啊。”

白狐慵懶地甩了甩尾巴,換個姿勢繼續酣睡,祝鳴也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道:“嗯,那我再考慮考慮吧。”

祝盈盈在花園裏來回走了幾步,抿了抿嘴,突然說:“我想見見他。”

白狐的尾巴猛地一顫,半晌後祝鳴鎮定道:“……這就沒必要了吧。”

“這可太有必要了,如果你們要結婚,那這一面早晚都是要見的。”

祝盈盈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很不錯,越想越興奮,拍了拍手,“就定在這周末吧,就咱們三個,聊聊你們的事,以及對未來的安排好了!”

祝鳴膝上白狐的耳朵微微向後立起來,那是警覺和心虛的體現。

戲演太過的報應來得實在是快——他和席羨青總共見了三次面,上哪裏能演出來所謂熱戀愛侶的戲碼?

怕被看出端倪,祝鳴面不改色地将精神體收了回去,手上沉着地翻過一頁文獻:“好,我把這點東西看完,晚一會兒發消息問問他吧。”

到時候就說席羨青太忙來不了,随便糊弄過去就完了。

然而祝盈盈卻說:“你直接給他打個電話吧。”

“什麽?”

祝鳴擡起眼,發現祝盈盈正在緊緊地盯着自己的臉。

“戀愛偷偷談了這麽久,都到能結婚的關系了,以後也要一起生活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祝盈盈越琢磨越興奮,拍了下手,催促道:“你直接打個電話問問,他這周末能不能來咱家吃飯,現在立刻馬上就給他打!”

“哦對了。”

突然想起了什麽,她眉開眼笑地補充道,“開免提,我要偷聽!”

作者有話說:

小姨:嗑生嗑死。

小祝:汗如雨下。

遠在六區的大孔雀皺着眉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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