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灰驢
小灰驢
碧藍的天空中,黑點壓近又遠去,那飛過的信鳥,體型肥美,翼展極大,一看就是長途飛行的好手。
李雁咽了口口水。
可惜他沒有透視眼,看不到那信鳥腳上綁着的東西。
那鳥從李雁頭上長鳴一聲,清遠嘹亮,催促着他,要趕緊上路了。
和那日北邙山頂的鳥,似乎是同一只。李雁眯起眼睛,他眼中這些鳥都差不多——聽這叫聲,該不會是認出我來了?
時間不等人,李雁拍拍手,想要小金給他收拾東西,小金那臭小子居然說他也要出城,讓李雁自己收拾。
李雁氣不打一處來:我這個師傅混的也太不怎麽樣了,被別人欺負也就算了,居然還能被自己徒弟大小聲!
要是他師傅活着,現在一定特別欣慰,這一報還一報,終于還到李雁你自己身上了。
“師傅不會是想偷懶吧。”小金眯起眼睛,看着李雁吧平日裏不常用的壓箱寶都拿出來,往包袱裏裝——簡直比那天去圍攻紅蓮教餘孽還要誇張那天講究個風度翩翩,今天什麽都不顧及了。
“怎麽會。”李雁忙忙碌碌,連那一貫帶在身上的騷包扇子都扔到了一邊,“飛紅本就不好找,要是找到了,到時候上陽城的鮮貨就我一家,可是一本萬利的。”
小金撇嘴,才不相信李雁的話,他師傅最會胡說八道了:“那師傅你一定是在外面犯事了,現在準備躲上一躲!”
“我是犯了你這個小鬼!”李雁眉頭一挑,抄起枕頭就要來揍人,啪地一聲門打開了,鄧通推門而入。
“不清自入啊。”李雁斜眼,拍拍枕頭,若無其事放回床頭。
“沒人上茶也沒人上飯。你們就是這麽待客的?”鄧通冷哼一聲,“你們有功夫在這拌嘴,不如早點做飯去!”
“鄧少爺您自便吧,我們都有要事在身,沒人招待您嘞。”李雁說着,卷起他的小包袱,拉着小金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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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找飛紅?”鄧通顯然聽了兩人的對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皺着眉頭,“太兇險了……我跟你一起去。”
“你身上不還有任務?”李雁一萬個不想讓他跟着,從小掐到大,“耽誤你的正事可不好。”
“我正愁找不到接近侯府的辦法呢。”鄧通說,“你絕對不做沒目的的事——八成是有誰馬上能用上,這種好事,自然要帶上你師叔祖。”
這個時候知道你是我師叔祖了?
李雁在心裏腹诽,平日裏怎麽不知道要謙讓小輩?
“此次兇險,徒孫只能顧得上自己,您老人家想必有自己的保命手段。”李雁吹了聲口哨,後院來了一匹矮腳馬,将東西一一挂到馬背上。
他們這就一匹灰撲撲的馬,還是矮腳馬,專門用來托東西的——小金一度想把這馬賣了,換兩頭驢,被李雁蠻橫地制止了。
開玩笑,名門大教出來的菩薩怎麽能騎驢?
說出去怕不是叫人笑話。
“這是自然。”鄧通也吹了一聲口哨,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小跑着進院子,沖着矮腳馬噴了一陣鼻息。
其上的行李還來不及卸下來,馬鞍上挂着兩只箱子。
鄧通比李雁的寶貝多,他有個須彌戒指,值錢的東西都放在裏面,箱子裏的都是随手要用的東西。
矮腳馬被噴了,不急不徐繞到了李雁身後,指望着李雁給他出頭——李雁看着那匹高馬,那如牛大眼中,讀到了一絲嘲諷。
李雁一巴掌拍在馬的鼻梁上,像是面對一個老朋友,重重嘆了一口氣:“我知道,這兒的夥食委屈你了,發點小脾氣也是正常。大少爺怎麽能和我們家的小灰驢一個槽子吃草呢。”
小灰驢便是矮腳馬的名字,靈性得很,聽到有人叫他小灰驢,到也沒有不高興,佛系得很,很像李雁。
鄧通哼了一聲。
李雁露出一個假笑:“那鄧少爺,我們這就走呗?”
長亭外,古道邊,陽關路,塵土彌漫,青煙陣陣。
——你門都不鎖?
——放心,三重天路不拾遺,沒人回來偷的!
——小金就在這兒和二位告辭了。
小金已離開,另外兩個人立刻翻身上馬,鄧通已經跑了好遠,小灰驢還在後面慢悠悠地邁着小碎步。
李雁此刻有些恨鐵不成鋼,随手揪起拂面的柳枝,順手拍了小灰驢兩下,恨鐵不成鋼:“你就不能努把力?”
回應他的是小灰驢的兩聲哞哞聲——連聲音都更像驢子了!
李雁恍惚聽到了什麽人輕笑一下,就但好像又是自己的錯覺。
他端正了坐姿,好像身,下的是仙鶴或是麒麟,而不是一匹想挨抽的馬。
等他坐的腰疼,走到下一個路口時,路邊的茶棚裏,鄧通已經坐在那,面前的土陶茶碗已經空了。
李雁從馬上竄下來,偷偷摸摸扶着腰,坐到鄧通旁邊。
李雁熱的頭暈眼花,抄起桌上的茶壺,卻一滴水都沒倒出來:“這店家好小氣,茶壺都沒水!”
“你這人怎麽說話呢。”小二叉着腰,“我哪桌不是滿滿一壺,不信你問他們!”
李雁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在角落裏看到一個全身鬥篷的黑衣人,不仔細真瞧不見他。
莫名背影有點熟悉。
蔣子文!
李雁渾身一抖:陰魂不散!
“你抖什麽?”鄧通伸出手去探他額頭,“熱中暑了——小二,再拿一壺茶。”
小二端着慢慢一壺水,砰地一聲,放到了他們的桌上,對着李雁投以鄙視的目光。
李雁揮開了鄧通的手:“都是修仙之人,怎麽會得一點小病。”
他兩股戰戰,給自己倒了一碗茶,水撒的到處都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角落傳來一聲輕笑,居然是個女人的聲音?
李雁心裏松了口氣,立刻正經危坐,
角落那人,丢出三兩個銅板,走出茶棚,繞到後面,爬上巨鷹,很快就在空中消失不見了。
李雁目送着空中消失的那個黑點。
“看人家小姑娘看呆了?”鄧通哼了一聲。
李雁撓撓頭:“總覺得什麽地方見過——這麽個姑娘,來這荒郊野嶺幹什麽?”
“想不到你認識的姑娘也這麽多~”
李雁還沒答話——“這些天,我這茶棚的生意突然好了起來。”小二插嘴道,像是印證他的話,他身後跟了兩個五大三粗的人,“客官能拼個桌?”
鄧通不願意跟別人拼桌,丢了銀錢便走。
李雁趁着他還沒騎馬的功夫,拉着他的衣袖問:“師叔祖,您消息靈通,咱們這第三天,怎麽會突然來這麽多人?”
“循着蔣子文味兒來的人多着呢。”鄧通盯着他牽着自己衣袖的手,随即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便再也閉口不談了。
李雁讪讪放開,爬上了自己的小灰驢,這會兒鄧通沒急着趕路,兩個人一起晃悠悠走着。
不一會兒,李雁就看到身邊陸陸續續過了好幾撥人,從包着頭巾到身着輕紗,男男女女什麽人都有,不過大多和兩人不是一個方向,都往北邙山那邊拐去。
李雁還是想着剛才那個女人。
——不對,此人的身形實在熟悉,李雁眯起眼,絕對是蔣子文!
“你在想什麽?”鄧通問。
“蔣子文!”李雁脫口而出,随即笑笑,描補道,“不是說他死了嗎?”
“他還沒死呢。”鄧通說。
李雁:蔣子文沒死的事這麽快就傳開了?
“這消息可靠?”
“不是你說,紅蓮教可能卷土重來?”鄧通低頭,直視着李雁的眼睛,有些意味深長。
李雁心虛地移開視線:“紅蓮教遍布各地,哪是一個蔣子文死了就能滅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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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行了兩日,鄧通實在受不了小灰驢的速度,拎起他,兩人共乘一馬。
還不等李雁阻止,矮腳馬就被遠遠甩在身後!
鄧通斜了他一眼:“就你那驢子的速度,恐怕等你采到飛紅,人都得涼了。”
李雁摸摸鼻子,竟無力反駁。
他本來掐指一算,也是覺得有些緊緊巴巴。
心中還暗暗期待着,蔣子文能拖死掉算了。
這因果,算不到他頭上——硬要算,那也是小灰驢的事。
可現在一看,蔣子文是活定了。
“這是我唯一的馬!”李雁悲憤道,“萬一丢了怎麽辦?”
鄧通摟住懷裏不斷掙紮的人:“丢不了!就這馬,除了你們,還有誰要?殺了吃肉都不夠的!”
李雁只希望自己的馬能争點氣,鄧少爺都這麽批評他了,還不得證明一下自己?
事實證明,小灰驢可是一點自尊都不要了,這麽些天就沒露過臉。
要不是李雁手中的镯子,還能感應到小灰驢的位置——雖然距離越拉越遠,但大體前進方向和他們一致,他準以為小灰驢真的被人拉走宰了吃肉了!
終于,人煙漸稀,四周的路也漸漸變得模糊,草都長到路當中,樹從兩邊向中間合攏,後面漸漸連路的影子都不見了。
兩人慢了下來,鄧通的棗紅馬一個趔趄,居然是要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