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新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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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暖陽和煦,照的黑色的瓦片暖烘烘的。

若是能趴在上面,邊上放碟瓜子,一邊磕着瓜子一邊放碗水盆羊肉,在眯兩口小酒,下面徒弟忙着打點一切,自己只要做做白日夢,任柳絮飄一臉,什麽都不想,那真是再美不過了。

阿嚏!

李雁眯着眼睛,皺了皺鼻子,也不知道哪個鬼在背後說他!

他看向院子,雖說春日的院子不像秋日那般,三兩下就得掃一掃,可這滿地花粉,小金一看就偷懶了。

我打個噴嚏不要緊,來了客人打噴嚏可怎麽辦。

“小金!”李雁吼道,“地怎麽掃的?師傅不在你就偷懶是吧!”

“我可沒偷懶。”小金不滿地說,“我去撿銀子補貼家用去了。”

“你就會诓你師傅,大街上哪來銀子讓你撿!”李雁擡起手就要抽他,“小小年紀不學好還撒謊了!你這胡說八道的嘴跟誰學來的?”

小金舉着個玉簪子,正好擋在他的巴掌前:“我真撿到了!”

李雁不管三七二十一,劈手奪過,拿着簪子就敲他腦袋:“這簪子肯定不是普通人能帶得起的,到時候失主尋來,說你偷了人家東西,壓到城主府,你師傅我可不出來替你說情!”

小金抱着腦袋:“又不是我一個!這條街都去了,聽說侯府都有人去呢。”

李雁手下動作不停,卻不由自主和鄧通對視一眼:“你從哪撿的?”

“自然是北邙山。”

李雁一個巴掌呼在了徒弟腦袋上:“那邊剛死人,你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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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上哪兒沒死過人!”小金犟嘴,委屈死了都,他師傅居然不誇他,還把他罵了一頓!

李雁連打帶踢,趕着小金去了後院,眼見追不上,叉着腰指着他的背影說:“你下次再給我知道往那邊跑,你就死在外面別回來了!”

“我就跑!”小金從後門竄了出去,足尖一點,跳下臨街小河,在冰面上點了兩下,才躍到對岸。

春日的河流漸漸活絡起來,冰層尚未完全溶解,只是有了裂縫,嘎吱作響。冰面之下,水流不安分地湧動着,若不能将冰面破開,恐怕随時會有一場淩汛。

“我看你是遲早要捅婁子!”李雁伸着腦袋對着外面大罵一聲,砰地關上了門。

轉身臉變沉了下來,能滴出水。

鄧通大馬金刀側坐在偏房的桌邊等着他,端的是個三堂會審的架勢——雖然現在此處就他一個人。

“你徒兒可是什麽都敢往回撿啊。”他哼了一聲。

“随了我。”李雁臉變得極快,嘿嘿一笑,“不說這個,咱們來看看這簪子。”

鄧通還想嘲諷他一句,可伸手不打笑臉人,看着湊在自己面前的的簪子,端詳起來。

小金也算有眼光,這簪子通體白玉,內心裏流光溢彩,頂端是一朵蓮花,沁着血,透着抹詭異的殷紅,到是和“紅蓮教”暗合。

李雁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沒味兒,不像是新染上的,倒像是長久之前的血跡。他想也不想就往嘴巴裏送,想要嘗嘗這抹血跡的吉兇。

鄧通搶過簪子:“你這臭毛病什麽時候能改?”不管什麽,有毒沒毒,都往嘴裏送。

李雁炫耀般地捏了捏身上的壓襟荷包——裏面放着小金剛給他的祝餘草!

鄧通看不下去了,從須彌戒指裏,拿出一整套家夥行當,鑷子簽字剪刀錘子,還有一堆瓶瓶罐罐,排在桌上。

李雁感嘆這人的有錢,這行頭是驗屍用的,當然也可以勘驗別的。他很早之前就想置辦這麽一套,可是沒錢,一切都白搭。

李雁暗戳戳地嫉妒了兩分鐘,順手拿起一個罐子,塞得嚴實,上面用紅紙寫了“鵝毛膏”三個細筆小字。

嗯,這個貴,他只聽書上寫過對拔除瘴氣有奇效。他拔了塞子,仔細湊到眼前,一股刺鼻的味道直鑽他腦仁裏——

他兩眼一番黑,整個人倒了下去。

擺成了一股大字,特別像命案現場,那個小罐子,滾了好幾圈也不知道滾到哪去了。

鄧通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手中的動作并不停下。只輕輕敲了兩下桌子,那罐子自動塞上塞子落在桌上。

有些人活該,自己欠!

李雁摸着自己的後腦勺,幽幽轉醒,這些天他腦子一直在倒黴,不是這兒碰就是那兒磕!

眼一睜,便是四分五裂的簪子屍體,他鵝叫一聲:“我的簪子!”

鄧通用一塊絲巾擦着手:“你鬼叫什麽!非得左右鄰居都來看?”

都來好!李雁憤憤不平,讓他們看看你是怎麽糟蹋東西的!

“你要是沒什麽發現……”

“那我賠你銀子。”鄧通用鑷子夾住了一張紙條——不對,這不是紙,而是片得極薄的骨片!“我發現了這個。”

李雁抄過一邊的放大鏡,仔細看着骨片上的東西,藏得這麽深,足以見的這東西有多重要!

“看這線條,怎麽看也不像是字。”李雁看到一個奇怪的渦痕,忍不住上手,蹭了蹭,指尖瞬間就黑了,“你看,這是不是……碳?”

鄧通已經勘定過了,就是碳,看着被他蹭花的圖案:“藏得這麽深,卻只是用碳……”

“說明經常用水?”李雁說,這渦痕看起來也很想是某個标記……他記不得在哪看到過了。

“你就不能從正常的角度想想?”鄧通問,“比如,他們是為了毀掉它?”

李雁:“這不是脫褲子放屁麽?”

鄧通有點想像他打小金一樣敲他腦袋:“你好歹也是李菩薩,說話就不能不要這麽粗俗?”

他收了所有東西,起身:“現在要知道的,是小侯爺和這事有沒有關系。”

李雁可不敢打包票,只說:“光憑這一個估計什麽都看不出來,是不是得看看有沒有其他的?”

鄧通打開了門,外面的陽光突然照了進來,暖意一下子就驅趕血玉帶來的嚴寒。

李雁眯眼,鄧通的背後好似盤踞一團黑氣,隐隐約約成張牙舞爪之勢,随時能從他的背後騰空而起,直飛九天之上,翻雲覆雨!

他眼中閃過一陣微光,鄧通的前路,一片灰蒙蒙的,雖然晦暗不明,卻不像是馬上要死的樣子。

——或許只是陽光來的太突然,他看錯了也不一定。

他正想着,對面的牆上,一個影子拔地而起,如同騰飛的鳥雀,俶爾消失。

房頂上有人!

他和鄧通,兩個人竟沒有絲毫察覺!

李雁猛地升起不詳之感,拽住他:“你一個人?”

“自然。”鄧通說。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你拿了我的簪子,我當然得看着!”李雁說。

“你剛卷了我三千兩!我是光明正大把你簪子買下來的!”鄧通恨不得把這個徒侄孫的腦袋給敲下來,“這是一心鑽到錢眼裏去了?”

“三千兩不是那個帕子嗎?”李雁眨眨眼,單純而無辜。

鄧通的額角跳起青筋,索性出門去。

李雁見他真的生氣了,也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

小金說,整條街的人都去撿了東西,鄧通帶着李雁,裝作收寶貝的外地商人——左右一見是李雁帶來的人,都多多少少賣李雁一個面子,鄧少爺給的價格合适,也就賣了。

有幾家動作快的,也告知了去向,左不過是賣給了城裏的當鋪——城裏的大戶雖然覺得那些東西值錢,可也是死人身上掉下來的,晦氣。

更為重要的是,這紅蓮教可是朝廷下令剿滅的,除了侯府,這個時候還有誰敢沾上?

“恐怕都收到了九重天的消息。”李雁順手買了路邊的糖葫蘆,一早上跑到現在,虧鄧通還能光風霁月,他不行,辟了谷,還是餓,心裏餓,從小到大,什麽都吃不夠。

他嘴小,偏偏卻要一口一個,紅彤彤的糖染紅了他的嘴唇,亮晶晶的。

看着鄧通直勾勾的眼神,他手一縮:“想吃自己買!”

說罷,他一口氣咬了最後三個,嘴都合不上,糖漿流到他的下巴上。

他好容易咽了下去,用手指擦了下巴,舔了舔,甜。

鄧通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搓了搓指尖:“一點都不端莊。”

李雁還記得自己的名號,掏出個小手絹擦了擦嘴,左右四下看了看——

春日漸好,路上行人愈多,衣衫漸漸輕薄,連袖子裏的刀劍都藏不住了,刀叉斧钺,隔着一塊布,也昭示了,這些人是從上陽城外面來的。

沒人看他。

“不過今早收獲也挺多的……咱們現在去哪?”

鄧通低聲“噓”了一下。

這大街上,耳目如此衆多,怎麽都不安全。

李雁了然,引着他去了當鋪。這些人他都熟,見到他,還有幾個人笑嘻嘻地說“李少主上次當的東西還在,還沒到時間呢”。

李雁也不惱,插科打诨就帶出了鄧通,笑眯眯說着給他們帶了大客人,伸手要茶水錢。

鄧通頗為無語,他這還在現場呢。

可見李雁這家夥,平日裏都是一個怎麽樣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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