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鬼怪!

鬼怪!

屋裏的炬木散發出柔和的光,阮羅帳無風自動,微微漏出一縷風,吹在那副繡品上。

亂針繡的絲線,流淌出耀眼的光華!

線用的是五色線,在白日光線下瞧不出什麽,只一團亂麻。炬木發的是橙光,看不見顏色,只能看到針法,這繡法暴露無遺!

李雁見他端着繡品,對着光發愣:“師叔祖瞧出什麽了?”

“你有事師叔祖,無事日小三。”鄧通斜了他一眼,“可夠讨厭的!”

李雁笑嘻嘻地開了扇子,帶出一絲風:“那你今天是師叔祖還是日小三?”

鄧通呵了一聲,還是将這圖案指給他看。

幾根線條,中間一個漩渦樣的圖案。

李雁從店家的案桌抽屜中拿出紙筆,在他的指揮下描了起來。

完全靠針法去标記,沒有那麽準确,李雁的動作頓了好幾次,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整個圖案畫下來。

“阿嫣啊,你這麽多年來,畫工是一點沒長進!”鄧通看着歪歪扭扭的線條,把紙拍在桌上。

李雁撇撇嘴:那你倒是自己畫啊,自己幹看着不動手。

不過他慫,只敢怒目而視,畢竟他可害怕鄧通把自己趕出去,那可真得露宿街頭了。

鄧通又排出了他的那一套東西,李雁也會拆解,忍不住用衣擺裹着手,準備拿上化玉水,手就被一柄刻刀打了上來。

鄧通甩給他一雙手套:“你難道想被人看出來?”

Advertisement

李雁滿臉問號。

“我就說當年師傅教課的時候你都在睡覺了。”鄧通一邊手上的動作不停,一邊說,“化玉水的顏色可是很特別的。”

李雁這才想起來,化玉水有毒,可沾了玉之後,便會發出如玉般的光澤,以前師姐妹們總是不要命,拿它在衣服上畫好看的圖案,後來被師傅勒令在所有弟子面前罰站,才制止這股不正之風。

“算了,我這手可沒你穩。”李雁嘆氣,“我還是給你描邊吧。”

兩個人分工合作,窗戶外面漸漸漏了白,炬木的光也漸漸暗了下去,所有圖樣都被描了下來,有大有小,鋪了滿滿一桌。

李雁只覺得脖子有點酸,他錘錘肩,擡頭,那繡品又變得平平無奇一件,細看針腳亂七八糟,只有拿到一定距離才能看出它的五彩缤紛。

“想要你就拿走。”鄧通腦袋頂像是長了眼睛,頭也不擡地說。

李雁喜滋滋地摸着這繡品,好些圖案,泛着金屬的光澤,不是金線就是銀線染色,放到外面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他将這塊繡品收好,放到自己的懷裏,嘴上客氣一聲:“你這是給大司馬辦事,昧下來怎麽好。”

“那你就把東西給我放下。”鄧通悄悄桌子。

李雁眉頭一挑:“給我了就是我的。你憑什麽拿走!”

鄧通懶得理他,只是看着眼前這一堆圖紙。有大有小,根本就不像是從一張裏面截下來的。

他拿起兩張,大圖能做圍兜,小圖只有巴掌大,反複比對線條粗細,也不能确定,這小圖到底是大圖的一個細節?還是要放大?

李雁過目不忘,這些圖的細節在他的腦子裏慢慢拼合,反複比對——一個漩渦圖案慢慢浮現出來。

每片地圖的碎片,都有一個相同的圖案——漩渦。

或大或小,但是形狀幾乎一樣,一個螺旋,最後有一個勾,若不是看了這麽多遍,一定會以為那不過是繪圖者毛筆上的一根斜毛,不小心帶錯了一下。

可每一個漩渦都有這個勾,那就只能說明,是有人故意畫上去的。

圍繞這個漩渦,這些圖在李雁的腦子裏刮起了風暴,各種圖案不斷放大縮小,翻滾碰撞,終究慢慢拼成了半張完整的地圖——最中間的地方殘缺了,不只是他們沒收集到,還是這地圖本來就沒有那一塊內容。

“漩渦!”李雁拿起筆,以漩渦為中心,開始畫了起來。

窗外突然暗了下去,就像天狗吃了太陽——

光線一下暗了起來,李雁擡頭,對面的鄧通突然不見了。

“師叔祖?”他雙手一抱,掩住面前的圖紙。

房間裏空無一人,一道閃電劈來,外面亮了一瞬,轟得一響,點燃了屋子中央的炬火,随即一片死寂。

幾縷黑煙從火焰上飄出,慢慢向上,又擴散到整個屋子,被熏成昏黃一片。

“日小三!”李雁一聲大喝。

“鬼叫什麽呢!”鄧通沒好氣地說,“你看你畫的圖,哪個鬼能看懂?”

李雁眨眨眼,鄧通好好地在他面前坐着,窗外依舊漆黑,屋裏的炬木也燒着。

他的心放回肚子裏。

“今天我們估計是去不了北邙山了。”鄧通走到窗邊,推開了一道細縫,屋外的雨噼裏啪啦打在窗戶上。

“只怕雨水會沖掉更多線索。”李雁說罷,畫好最後一筆,飛快将桌上的東西收拾幹淨,一股腦扔到鄧通的須彌戒指裏,“咱們得快點走。”

隔着幾層紗,雨水飄在臉上的涼意。

“你不要命了?”鄧通問。

“日小三。”李雁說,“你這趟完不成任務,恐怕回去也交不了差吧。”

他舉着那張殘圖,最重要的中心位置被摳掉,有了剩下的部分也是白搭——更何況李雁的繪制并不标準,有很多漏洞,根本無法交差。

有些秘密,知道了,不交出些東西,恐怕就會有災禍。

還未等鄧通說話,外面傳來敲門聲。

兩人對視一眼,心生警惕,李雁一把将圖拍到鄧通胸口,自己湊到門邊,小聲問:“誰?”

門外并無人答話。

李雁的手搭在了門鎖上。

這裏的門只有鑰匙能打開,平日裏的符咒根本毫無作用。

他轉身,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是小二:“客官,咱們的時間可已經到了,這要繼續住下去,可得再給銀子了,您要是不急着走,那就由小的給您把銀子帶下去。”

“一會兒我下去,你們還怕我賴賬嗎?”李雁高聲罵道。

“客管自然是不會賴賬。”小二并不走動,也不催促,就如同侍衛,站在門外。

李雁正想罵人,後腦勺被一個東西砸了,他翻身一撈——鄧通收好了圖,砸了一錠銀子:“讓他快走。”

李雁摸了摸銀子,臉上挂起了一管的微笑,開了門,把銀子丢給小二:“給你,快點滾!”

小二滿臉堆笑,手裏捧着一個托盤,上面一個蒸籠,并兩個扣了碗的碟子,看不出來裏面有什麽:“您可要吃早茶了?咱們這兒的點心可是一絕,放心,不多收錢……”

“難得你們倒是有點規矩啊。”李雁笑着把人一推,笑罵着說,“不過我倒是看不見裏面有什麽,不敢吃。”

他見那小二走了,後退,關上門,一回頭,屋裏漆黑一片。

臉上的笑意還來不及收回,瞳孔驟然放大,依舊什麽都看不見——

連屋子中間懸浮的那根傳說中千年不滅的炬木也看不見了!

不過一息之間,就着了他人的道!

也不知道鄧通現在怎麽樣了。

李雁立刻警惕起來,他悄無聲息推開身後的門,一個閃身出去,對面依舊是同樣的房間!

刷的一聲,他的扇子立刻橫在了胸前。

靠着牆壁,開始往窗戶靠近,猛地推窗——推不動?!

他一扇子捅向窗紗,那層羊皮紙很快就破了,後面卻如鐵石一般硬——

居然是一堵牆?

這是把他困在這裏了!

“不知道哪位英雄,把在下困在此地,若是想要在下的命,可否讓在家聽個理由?”

房間裏一片寂靜,好似沒有任何人,李雁卻感到,有什麽人,一直在監視他,卻不是一直盯着不放,而是帶着些漫不經心,如同貓看着爪子中的耗子,确定它逃不出手心,于是就任它蹦跶開了。

半晌,李雁聽到一聲輕笑,不辨男女,只輕輕一聲——

李雁敏銳朝床間看去,床幔被鈎子勾在兩邊,整個床鋪大大方方地展示着。

一片正紅,猶如大喜之日的滿堂歡喜,被子上繡着戲水鴛鴦,端端正正平鋪着一方喜帕——

李雁極為小心,走到了床邊,挑開床單,确認床下,什麽都沒有,縱身一滾,縮到床底!

整個房間,四平八卦,就這兒是生門。

“你選好藏的地方了?”那陰陽模辯的聲音問,“那我可來找你了。”

李雁死死咬着舌頭,才沒讓自己問出那句“你找到我又怎麽樣?”

空氣突然凝滞,一陣腥臭味撲鼻而來。嘩啦啦的攪動,如同船槳攪動布滿了水草的死湖。

李雁捏緊了手中的扇子,平日裏最怕這些鬼怪了,此刻也不知道會遇上什麽!

一張爛了一半的臉,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它張開了嘴,一條舌頭掉了出來!

李雁啊地一聲尖叫,合上扇子就捅了出去——

鐵扇如刀攪豆腐,輕易就把那腐屍的腦袋捅了個對穿。

那腐屍怪叫着,伸出手來要掏李雁的腦袋,李雁抽回扇子,碰地一聲對上它爪子,發出幾星火花!

拿東西力道奇大,李雁漸漸招架不住,在床底勉強翻了個身——那爪子立刻懸空劈下,在地磚上抓出四個洞!

李雁來不及瞠目結舌,又是一爪子,他只能勉力轉身。

腐屍眼見爪子抓不着,居然開始掀起床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