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選秀
選秀
上陽城主的侯府,共有四處院落,從四個方向拱衛一處八開間的建築,中間以回廊相連,最後臨着湖,是個花園,湖對岸有山,山頂上還有個塔,那是整個上陽城最高的地方。
易守難攻。
李雁兩人跟着李大總管走在回廊上,兩步就是一個臺階,上上下下曲折回環,路間有亭臺,天氣正好。陽光跳躍在青石地面上,回廊兩邊長在高花盆上的花都開了,再過些時候,就可以舉辦賽詩會,踏青游樂了。
今年……
李雁看着花叢下行色匆匆的侍女們,她們來去匆匆,維持着整個府邸的運作。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今年的人似乎比往年都要少。
李大總管将兩人帶到一處大開間,門大開着,裏面卻不見人影。
“侯爺這會兒正在裏面,小人先行禀報。”他躬身立在門邊,随即扯着嗓子說了一句,“李少主來了!”
穿堂的風吹得屋內嘩嘩響。李雁定睛一看,屋子中央臨時搬來一張二十人的大梨花木圓桌,上面密密麻麻堆滿卷軸紙張,有一卷被風推着,直接從桌上垂到地面,一路滾到房門口。
李雁瞟了眼,上面一排都是美人,姿态各異,抱着狗畫着畫,彈着琵琶插着花。
邊上還有人的姓名八字,家世修為,一個比一個來頭大。
都沒有蔣子文漂亮。
李雁想,也沒有蔣子文厲害。
“李雁來了?”裏屋傳來聲響。
“小侯爺這是要選妃?”李雁刷得一聲開了扇子,調侃道,“不知道蔣公子知否?”
“可不是我。”李慶從屋後繞出來,“是九重天的陛下,本來幾年前就該大選的,皇叔說剛登基不着急,一直拖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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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頭,打量着李雁的神色。
李雁目瞪口呆,差點跌坐在地,若不是鄧通扶着,他險些就出了洋相——
這幾日不見,小侯爺印堂怎麽黑成這樣!
和上次那種淺淺的不一樣,黑氣糾結在他的臉上,不斷盤旋,扭曲着快看不清人臉了!
李雁倒抽一口涼氣,這可是他的大粗腿啊,怎麽能說黑就黑了呢。
不等李慶開口,他立刻迎上前,關切地說:“我日觀日相,夜觀夜相,掐指一算,這上天有塊巨石,要砸中城主府啊。”小侯爺臉黑,指尖到還是白色,整個人還沒黑成一團,那就是還有救!
李慶果然臉色變了。
李雁瞧得明白,地上這全是侍女圖,他哪還能不明白——
選女入京,這事兒可大可小。許多經年未上洛的王爺侯爺,可以借此機會回到九重天。
說不定運作一番,自己轄內的選女入了皇帝的眼,這內外一勾連,就可以留在九重天不再外放!
李慶這是打算跟着她們一起入京?
李雁心中一百只猴子拼命撓牆,鄧通前幾日還說京中有人謀反,小侯爺這是瘋了嗎,這個時候往京中撞?
不,不對,小侯爺的臉色不對。
他分明一臉凝重,就跟要被押赴刑場似的!
李慶佯裝鎮定:“你可能算出什麽事?”
李雁假裝掐指一算,白眼翻了一陣,又是點頭又是晃腦,指了指上方:“危險在那。”
三重天的上方,自然是九重天。
小侯爺的上方,自然是——
果然,李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握住他的手:“可有解法?”
李雁看着小侯爺指尖,用力太大,都抓白了!
“自然是有的。”李雁試探地說,“卦象上說,安然不動是最好的。”
李慶松開他的手,背着手來回踱步,嘴裏嘀嘀咕咕自言自語:“這不行,都已經說好了,必須進京,那家夥多疑得很,我當然知道現在不是好時候……”
他一腳踢中了卷軸,咕嚕嚕又滾了出去。
李雁分明看到,最末端的那個人,正是蔣子文!
他穿着一襲紅色勁裝,頭發高高束起,身後背着一把劍,随時都能出鞘,禦劍而飛。
一群妖嬈之中,就屬他最特別。
這畫工,可比他畫的好多了。
果然是美人,他在心中咋舌兩句。
難不成他也是這一批“選女”中的一人?
李雁突然頓悟了什麽,這十來年,九重天一直不太平。宮內外勾連得緊,逼得當今天子不喜歡女人,反倒喜歡起男人來!
“小侯爺可有必須出門的理由?”李雁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我要去九重天的洛京。”李慶恨不得将蔣子文的畫像拍到他臉上,“這批選女中,好幾個名門貴女,我得親自看她們進了熙合宮的大門才能安心!”
果然!
蔣子文就是這批待選的人之一!
李雁眼珠子一轉,他早就疑心,什麽地方能鋪金磚?那蔣子文能死在鋪金磚的地方?
現在看來,這一切都解釋通了,李雁瞬間腦補了整個經過。
——蔣子文被皇帝選中,心不甘情不願,說不定想要來場刺殺,和那什麽皇叔還有京中諸多大人物裏應外合,最後被一杯酒毒死!
這也不對,戲文裏都說,被賜死之人,身邊都圍着一大群的太監宮女,不願意去死,還要被強行“送一程”。
這樣看來,那蔣子文就是在毫不知情中被人毒殺了。
李雁腦中又出現了一幕宮鬥大戲。
這麽一推算,蔣子文應該是進宮了,身在鬥争的中央。
畢竟邊邊角角的小透明,推下水就完事了,沒必要浪費毒藥。
這根大腿,有好好抱牢的必要!
李雁心中握緊了拳頭。
說不定我救他一命,到時候,他還能提攜提攜我,給我個大理寺少卿當當。李雁斜了眼鄧通,一定要壓日小三一頭!
不管怎麽樣,小侯爺都是要牽扯其中的。
“宮裏肯定安全。”李雁看着小侯爺的臉色,“有大将軍大司馬坐鎮,殺人也不可能光明正大,應該是偷偷摸摸。”
比如下毒。
蔣子文活着,那柳葉桃的毒不知道會驗證在誰身上。
“快點去庫房找些防毒的藥。”李慶立刻對大管家說,“前些日子不是才收了祝餘草,都帶上!”
“要不要帶上些飛紅?”李雁提醒。
小侯爺李慶立刻點頭:“快去。”
下人們很快捧着一堆瓶瓶罐罐過來,裏面果然沒有飛紅。
小侯爺臉色難看,立刻讓人采辦。其餘的他親自聞了聞,确認一番,又指着那堆東西問李雁:“這些夠了?”
李雁心痛扼腕。
若不是蔣子文奪了他的飛紅,這會兒掏出來,小侯爺不得對他刮目相看?
他只能又假模假樣掐指算了一番,點頭:“夠了。”
“對了,李少主,你這次找我是為了何事啊?”李慶将所有東西都收到自己的須彌荷包裏,臉上惴惴不安的神色稍顯平複,覺得自己剛才的樣子過于狼狽,找了個由頭問。
“我找到了一分秘圖。”李雁說着,示意鄧通将那份假的地圖遞給李慶看,“小徒跟着街上的人去了北邙山,撿到了一些東西,裏面拆出來的……”
李雁仔細看着李慶的臉色,小侯爺微張着嘴,臉上的茫然不似作假。
難道,這蔣子文和小侯爺還沒溝通好?
所以小侯爺不知道這事兒?
李雁左思右想,試探一下他的口風:“在下聽聞,不少侯府的人也去了北邙山。”
“居然有這種事?!”李慶當場變了臉,對着外面說,“所有撿着東西的人都給我送過來!”
下面的人靠着侯府吃着侯府,偷偷摸摸私藏小東西。他當然知道,平日裏可以睜只眼閉只眼,這樣關鍵時候,一個不小心就送了命!
小侯爺一聲令下,自然不一會兒,撿了東西的下人們就趕緊把東西送回來了。
李雁和鄧通一項項檢查,果然又出現了一堆碎片,李雁一番推演,還是缺了最中心的一小塊。
李慶的臉色很難看:“去,給我搜山!”
居然還有沒搜到的東西!
這讓他的臉往哪擱!
李雁攔住他:“侯爺,咱們這麽興師動衆,是不是不太好?不如就讓我和我師門兩個人……”
李慶斷然拒絕:“不行,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交代!”